就在众人被李氏寻死寻活闹得人仰马翻时,这桩事件中的奸夫李墨染得知了消息,匆匆从别苑赶到了范家的议事大厅。这位李家公子自幼风流倜傥,不爱金钱权势,就爱美人和画。李墨染与李嫣虽是表兄妹,但是李墨染在南陵郡守府却很是有地位。其母和李郡守感情极好,李墨染双亲早逝,从小养在郡守府,相当于亲儿子一般,正是因为如此,范家人对于李墨染极为礼遇,李墨染来时才会安排到别苑居住。“住手,你们这是做什么?”李墨染一路急急赶来,见一向得体大方的表妹寻死寻活,而叶惊鸿跪在堂前,心中发急,声音不自觉地提高,怒道。“你来的正好。”柳氏一见正主来了,越发心喜,立马叫道,“这画可是你私下送给叶氏的?你与叶氏私通如今还有脸面住在我范家,难怪这段时间你来赤水城来的如此勤快。”柳氏噼里啪啦地一顿说辞,却是针针见血。众人的注意力因李墨染的出现全给吸引了过去。范遥死死地盯着李墨染,脸色冷的就如同寒冰一般,纵然这位人前说了无数遍相信叶惊鸿,只是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还被人撞见?大约就是这位年轻的范公子心中也是不能肯定叶惊鸿是不是真的跟李墨染有私情。毕竟这一年来,他相继娶了四房妻妾,陪伴她的日子并不多,而且李墨染本人也丝毫不逊色。老太君冷哼了一声,重重问道:“李家公子,这画你如何解释?”李墨染看着被众人翻出来的乌光画,脸色微微苍白,还未言语,只听一直不说话的范二爷轻描淡写地说道:“数日前的乞巧节上,听闻有人破了天一阁的天门九阵,拿到了一幅价值连城的乌光锦,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天一阁也有记录。李少爷,这乌光锦可不多见。”李墨染的面色变了一变,说不出否认的话来,他得了这乌光锦人尽皆知。老太君见李墨染不说话,指着画卷下方的印章说道:“这印章明明白白写着你的名字,老身是敬重你舅舅身为南陵郡的郡守,你一个黄口小儿却跑到我范家做出这等没脸面的事情,你当我范家是什么人家,你辱没你李家的名誉,还要来带坏我范家的名声,我定要去问问李廷生,他是如何教育你后辈小生的。”老太君说完,重重地将手中的拐杖敲在地上,众人哪里见她发这样大的火,一时都不敢吱声,大气也不敢出。唯有范遥走过去,顺着老太君的气,说道:“奶奶莫气,这事孙儿会处理。”“没错,这画确实是我画的,我画的美人不说上千也有数百。只画了这幅画,范家便如此辱骂我,更是辱骂我舅舅,这便是范家人所谓的风范?”李墨染也不是个软骨头,此时铿锵地说道。范遥目光一深,怒道:“你所画的乃是我娶过门的夫人,朋友妻不可戏,如今你倒是说出这样的浑话来。”李墨染大笑,说道:“你们这些迂腐之辈。我不过是画着天地间至美之物,何错之有?”范遥气急,老太君气急,众人幸灾乐祸地看戏。叶惊鸿脸色越加的冰寒,不知为何跪在那里一言不发,身子僵硬无比。此时,李氏被人拉住了,一方面是娘家,一方面是夫家,竟不敢说半句话,只坐立不安地歪坐在那里,只喊头疼。柳氏看了不动明王般的范二爷,突然说道:“来人,去带紫苑上来。”那紫苑丫鬟一早就候在了外面,此时听到喊她的名字,立马低头小步地上前来,跪了下来,说道:“奴婢紫苑,见过各位主子。”“紫苑,你把当日所见所闻说出来。”柳氏说道。这紫苑原不过是叶惊鸿住处的一个小丫鬟,此时却也口齿清晰地娓娓道来:“当日夜里,春碧姐姐说夫人身子不适要早早休息,屏退了所有的下人,只留了春碧姐姐一人在那里。奴婢原本也是极开心的,可以早些回去休息,半路上遇见了少主身边的小厮瑞儿,瑞儿说少爷带了些把玩之物,急着送给各位夫人。那日瑞儿忙不过来,见奴婢是夫人身边伺候的,便托奴婢将东西送去。奴婢进了夫人住的厢房,却见夫人屋内的烛火熄灭了,春碧姐姐不知所踪,便一直迷了心窍,去夫人的房间。”紫苑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偷偷地看了一眼叶惊鸿和李墨染,不敢说下去了。范遥脸含煞气,厉声说道:“你看见了什么,如实说来。”“奴婢靠近了夫人的房间,只听夫人房内有男人说话的声音。奴婢大惊,打碎了手中的东西,那人跑出来要掐死奴婢,奴婢看的很清楚,是李公子,奴婢害怕极了,就大声呼救。”紫苑声音急促起来,继续说道,“李公子衣裳不整,见奴婢大叫,跑了出去,跟着追了来,奴婢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府上的护院大哥救了,李公子却不知所踪。”“你血口喷人。”李墨染大急,叫道,却什么争辩的话也说不出来。“你敢做出事情来?”范遥睚眦欲裂,上前去,拳手握的死紧,恨不能杀了李墨染。“当日你留下了鞋履和袜子,可叫人拿来物件指认。”柳氏适时说道。老太君点头,那厢早有人取来了当日在叶惊鸿处搜出来的鞋袜。李墨染一见那鞋袜真是自己穿过的,也不动怒,突然间冷笑道:“你们也不必这般来污蔑叶夫人。没错,我确实对叶夫人有爱慕之心,却从没有做出这等苟且之事。那夜我去见她,不过是想吐露我的心声罢了。”李墨染此话一出,叶惊鸿猛然抬眼看着他,目光悲伤,仿若能滴出血珠来。老太君猛然瞧着拐杖,气的险些晕过去,直呼:“家门不幸啊——”范遥上前猛然一拳挥在了李墨染的脸上,李墨染被打的一个踉跄,后退几步,险些摔倒。整个议事厅议论纷纷,嘲笑声,鄙夷声,讨伐声一片。叶惊鸿猛然闭眼,想起那个寂静的夜晚。一身墨衣的李墨染站在庭院里,目光灼灼地逼问:“你以为他是真的爱你,他若是爱你便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娶妻妾,你果真要将自己一辈子困在这四方的院落里,直到老死?”她已经将自己困在了这庐阳范家的四方院落里,以前是那座帝宫,如今是这个院落,并无分别。可是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她冷声说道:“李公子是魔怔了吗?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敬重你是范家的客人,你若是依旧如此无礼,我也就不用顾忌公子的颜面,请公子离开范家。范郎自然是爱我的,不然不会娶我。”那一夜她如此冰冷地拒绝,却永远也想不到今日这一出出精彩的戏码。那个画师究竟是何时喜欢上她的,她都不知晓。大约这便是她命里的劫数,她以为自己抛弃了那些过往便能重生,她错了,阿九也错了。这不过是另一个悲剧的重演,在范遥娶了李氏入门的时候,她便有了这样的觉悟。“他是不是真的爱你,只需小小试验一番即可。”李墨染也不多言,摇头笑了几声,离开。那一夜正是她被人捉奸的一夜。叶惊鸿深深地叹息,李墨染存了什么心思,她也知道一些,可她和他都被人陷害了。“来人,将这狂徒押下去,老身等着李廷生亲自来老身面前,给我范家一个交代。”人仰马翻间,只听老太君厉声说道,“叶氏也一并关起来,我范家没有这等不知廉耻的媳妇,范遥,你一纸休书休了这个娼妇,两天后沉河。范家家规在此,谁敢有异议,要么踩着我这把老骨头,要么就和这娼妇一起沉河。”老太君说完后,脸色发青,直直地昏了过去。众人手忙脚乱,又是喊着抓叶惊鸿,又是喊着给老太君请大夫。叶惊鸿悲凉地低笑一声。原来,这些年的情爱时光不过是她的南柯一梦,她没有命丧东宫,却要死在这士族门第。扶摇和萧璧华悄无声息地进入范家时,正是范家老太君昏过去,范家一片混乱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