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红绸的媳妇(2)斥责,喝骂声充斥着山洞。患了夜盲症的王政委大骂:“欺负小丫头算什么能耐!有喘气的吗?给我拉出去崩了!”陈子忠弹簧似的跃起,跳蹦着朝伤员冲过去,中途踩翻了几名睡在过道的伤员:“哪个部队的?你没长手啊!真他娘丢志愿军的脸!”陈子忠的肘击势大力沉,披被子的伤员狠狠撞在石壁上,瘦弱的身体瘫在地上,被子无声滑落。摔倒的瞬间,陈子忠的眼被深深灼痛了,胸前密布弹片的划伤,双臂被齐齐炸断,剩下寸长的光秃骨棒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摆动。嘈杂的山洞静得只剩下粗重的喘息,想和陈子忠一起挥老拳的青面兽神色尴尬地躺回去,背过身子。“咋了?咋都不说话了?陈大胆,你下手是不是太狠啦?”王政委挣扎着要站起来,青面兽扶住他,低声说了几句,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塞住了,发出的声音打着战:“护士同志,你受委屈啦,咱把你们当自家的姐妹,说话乱了分寸。唉,这帮大老粗。”年轻的护士也惊呆了,胡乱擦着眼泪,双手端着钢盔:“对不起,对不起,伤员太多了,我不知道,真不知道……”陈子忠抢过钢盔,悔不迭地上前抱起伤员:“你哭个啥,以后尿尿找老子,尿不出来老子用嘴吸。”重击似乎夺取了伤员所有的力气,他趴在陈子忠的肩头,泪水滂沱:“怪我啦……打死我吧,一个连……一个连都死光了,就剩下我……让我回前线吧……我还活着干啥……”伤员的泪水落在陈子忠脖子上,比子弹还要灼热,烧得他浑身颤抖。战友在前线拼命,他却躲一般地躺在这里。“回前线,现在就走!”陈子忠咬磨着后槽牙,他一秒钟都等不下了。丁儒刚默默站起身,跟了上去。一些伤员互相搀扶着爬起来,跟在两人身后往洞口走。王政委胡**索着,急得大嚷:“谁也不许走!这副熊样上去有球用,还得搭一个照顾你们!陈大胆,每次都是你挑头闹事,滚回来!”“不用照顾,老子去滚地雷!”眼镜医生和来自上海的护士拦住了硬闯的人群,眼镜医生举着一把精致小巧的左轮手枪大喊:“谁敢再上前一步!”左轮手枪是俘虏美军飞行员缴获的战利品,眼镜医生给一位右胸中弹的首长做了开胸手术,首长感谢之余把左轮手枪送给了他。“小眼镜,你会用那玩意儿吗?”陈子忠几乎掰断眼镜医生的手腕,他抢了枪,子弹上膛,“爷们这么用枪。”无路可退的警卫战士被逼到了洞口,不忍心把枪口指向自己的战友,不停重复着:“冷静,同志们冷静!”眼镜医生被青面兽背剪了手臂,脸贴在石壁上仍不罢休:“开枪把大个子给我放倒,伤了我治,死了我偿命!”警卫战士们不禁哑然,野战医院的医生怎么也像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野驴似的不服软。陈子忠最终没有闯出野战医院,在野战医院四周警戒的两个排连劝带推,把他们拦了回去,暴跳如雷的眼镜医生嚷着要给陈子忠做全麻时上级的命令到了。团通信员和三排的二班长侯疯子带来了团长亲笔签署的命令,命陈子忠、丁儒刚接到即刻到团部报到。陈子忠既激动又诧异:“侯疯子,你怎么送命令来啦?”侯疯子捋着耳畔的几缕黄毛:“排长,别摸了,我没受伤。咱部队轮休了,他们睡得像猪,我的脑袋瓜子还在冲锋呢,睡不着,想来看看你,正好碰上了通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