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百里回马枪(8)陈子忠的手被握得滚烫,他最怕这种场面,每到这个时候他好像变成了哑巴,就会啪嚓啪嚓掉眼泪。几个人总算进了屋,朴东明躺在炕上,眼球上像蒙了层赤红色的蜘蛛网,游击队出去打仗,他睡不着吃不下,那种滋味比打仗还辛苦。几个游击分队的队长和副队长都来了,见了陈子忠一拥而上,按在炕上一顿暴打,他不敢再提伤心事,一个劲捡高兴事说。这个时候门开了,金顺玉进来了。站岗的战士跟在后面,一脸无辜:“我不她进来,说首长在开会,她非要进来,还踢我。”众人哑然,目光投向陈子忠,转而落在金顺玉身上。金顺玉落落大方:“我听说陈队长回来了,估摸着该款待客人了,就拿了几坛酒和泡菜。”门外传来妇女们叽叽喳喳的笑声,个个抱着酒坛、泡菜坛,站岗的战士依旧去拦,依旧拦不住。葛胜先开口了:“这事新鲜啊,咱成客人啦。行啊,客人就客人吧,有酒就行,不过金顺玉同志,咱们刚来的时候你怎么不拿酒,陈子忠一回来你就跟来了。”金顺玉把脸一扬:“陈队长是当家的,当家的不在,没人陪你们,热闹不起来。”葛胜和队长们哈哈大笑:“当家的?给游击队当家,还是给你当家?”陈子忠一脚把葛胜从炕头踹到了地上:“娘的,葛大头,老子今天醉死你!”寂静的山村忽然热闹起来,战士们住的院子张灯结彩,笑声满营,渐渐的,一盏盏油灯从各户窗户透出,大河村顿时亮成一片,渐渐的附近的几个村子也亮了,盏盏油灯竟然连成银河似的星光。朝鲜老乡从各村赶来,身穿鲜艳的民族服装,阿玛尼头顶着家留着过节吃的食物,男人们席地而坐,用传统的伽耶琴、长鼓和洞箫奏出一曲曲欢快的乐曲。喝酒用碗,吃泡菜抱着坛子,不用摆桌生火,各游击队的指战员在大院子围成几圈,陈子忠这些队长坐在中间。开场白自然属于陈子忠,他举起碗,朗声说:“以前喝酒,第一碗都敬牺牲的战友,今天咱改改规矩,第一碗敬活下来的战友,为啥?因为你们任重道远,以前你扛一杆枪,一个人扛枪打仗,保家卫国,往后虽然还是扛一杆枪,但责任更大了,要为两个人,甚至更多的人保家卫国,要肩负起牺牲战友的责任!敬你们!干!”呐喊声潮水似的从院子里涌起:“干!”“为了牺牲的战友!”陈子忠朝地上泼了一碗酒,他不愿也不能多说,今晚的泪水够多了。“这第三碗!”陈子忠高举过头:“第一个庆祝3团胜利回归,他们是英雄的部队,是坦克碾不碎的汉子!第二,咱们志愿军游击队第一次大会师,游击队的成绩有多大,咱不能让说,让首长说,让朝鲜的老百姓和后人评说,我知道的事儿,咱的硬骨头堆起来能压垮盖马高原,咱的血流在一起能冲垮汉城的城门楼子。”又是一片潮水似的呐喊,又是一片喉结蠕动的畅快。刘副政委和葛胜这些游击分队长先后讲话,几轮下来很多战士就倒了,靠着战友的肩膀,躺在战友的腿上鼾声如雷。葛胜的脸早就红的像新娘的红盖头,拉着丁儒刚找陈子忠评理:“我说陈大胆,你不地道,强袭观察所你够露脸了,想杀个回马枪,我不拦你,为啥灌倒了我,还打晕了丁队副?你说吧,这个债,你咋还?”“咋还,酒还啊。”陈子忠往嘴里泼碗酒,一脸无赖相。“让你喝酒是便宜你啦,不行,不行!老丁,你说咋办?”丁儒刚舌头大了几圈,捂着脑后的青包:“敢敲老子的头,活埋了狗日的。”一直抱着酒坛子,给陈子忠倒酒的金顺玉端着半坛子酒上前解围:“葛队长,丁队副,你们看这样好不好,我替老陈喝,替朝鲜老乡喝。”“好啊,巾帼不让须眉!”金顺玉把坛子举过头顶,吆喝一声:“各位首长,同志们。今天给你们喝的是地瓜烧,酿的时间还短,好酒咱会酿,不顾都让老陈喝光了,将来有机会,我回国给你们酿酒,让你们喝个痛快!”“我是嫁到朝鲜的中国人,也算半个朝鲜人,今天我代表所有的朝鲜老乡敬你们。你们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是咱中国的好爷们,你们活的铁骨铮铮,牺牲的前赴后继,我为我是中国人自豪,为是半个朝鲜人荣幸!”咕咚咚,半坛子酒灌进金顺玉肚子里,她脸不红,眼不直,给在场的人看傻了。葛胜跳着脚叫好:“这酒喝的,这词甩的,够意思,太够意思啦!”带着游击队深入敌后以来,今天是陈子忠是最高兴的一天,他端着酒碗挨个敬酒,很多人都喝多了,提起牺牲的战士抱头痛哭,提到痛杀美韩军笑得豪气干云,这些人三个一群,五个一堆,喝着、笑着、哭着,醉了就躺在院子里睡了,院子里横七竖八,鼾声如雷滚。陈子忠千杯不醉,丁儒刚也一直保持着清醒,他看到栅栏外面不断有朝鲜老乡探头向院子里张望,走过去,正碰到上了年岁的老头。“老人家,这么晚还没睡呐?”老头笑得山羊胡乱颤:“陈队长不在家,谁能睡安稳,听说他回来了就过来看看,真就回来了。我放心了,今天能睡个好觉。”丁儒刚回身看看:“老爷子,战士们又哭又笑的,吵着老乡了。”“这是啥话,没有你们大河村能有今天,天天这样才好,我们看着就高兴。你们中国有句古诗怎么说来着……”酒气与豪气飘荡升腾,丁儒刚觉得此时用陈子忠在汶城泡澡喝酒时说的那句话表达表最恰当不过了:“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未完待续,欲知后事如何,请登录新浪原创订阅更多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