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陈小花送回去之后,迷迷糊糊昏睡了几天并无大碍。我回到家里,母亲炒了几个土鸡蛋,填饱肚子。狗爷说肚子也饿了,最后家里面剩下的十几个鸡蛋全部炒了,还废了我一瓶酒。刚吃着,古秀连在陈铁匠带领下来了家门口,手里面提着两瓶酒,进门喊道:“叔叔阿姨好。我是萧棋的朋友。”武雕龙坐在一旁休息,见了古秀连进来,喊道:“你个贼道士。”狗爷已是三分醉意,按住武雕龙,道:“我狗爷在此,小娃你们都安分一点。”父亲道:“进门是客,坐下来也喝点。”古秀连不客气,让陈铁匠回去。武雕龙瞪着古秀连,奈何自己体内还有蜈蚣毒,暂时隐忍。我让父亲和母亲早点去休息。古秀连道:“萧棋啊。我来这里,其实不是找你。我来这里,是找谭一指的。”我心中犹疑了一下,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古秀连喝了一口酒,渍了一声:“不瞒你说。我有个弟弟,十几年前被人贩子抱走了。”武雕龙骂道:“你明明是要找鬼派风水师的。不就是萧大师吗?还要说假话吗?”古秀连也不生气:“你可能记错了。我当时的原话是:我要去报仇,那个人住在鬼派风水师萧棋的村子里面,可能有些棘手。所以请贺先生帮忙到时候看着点那个萧棋。”回想当时武雕龙说的话,的确是在“报仇”后面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说起要找“鬼派风水师”的。武雕龙揉着脑袋,道:“头疼。”古秀连道:“你以为凭你的本领,能躲过我的蜈蚣吗?我只是让你躺几天,别坏了我的事情。”古秀连递上了解毒的黑药丸,武雕龙犹疑一下接了过去。古秀连这话倒也不是自大的话,如果古秀连真的放出最厉害的蜈蚣,那日在山间,我和狗爷怕是只能遇到腐烂的武雕龙。武雕龙还要反驳,终究觉得面前年轻的道士没有说假话。古秀连接着说道:“最近我才打听出来,我遇到了那个人贩子,用了各种办法,才打听出来。我弟弟被一个独眼人买走,并在他身上养了金蚕蛊,成为一个愚笨的人。我父母皆因为弟弟走失,几乎疯癫不成人样,早早过世。这独眼人便是我最大的仇人。”武雕龙忍不住看了狗爷。狗爷骂道:“说的不是我。是谭一指。”我接着想到,傻蛋一直称呼谭爷为“老爹”,这种叫法好像是江西一带的称呼,傻蛋虽然变傻了,但是或许还有一些童年的记忆,当时我被金蚕蛊咬中的时候,感受过一回傻蛋的内心世界,在一个很黑的地方。这么一说,很可能是被人贩子关在地下室一类的,恰巧谭爷儿子谭昭离世,便花钱从人贩子手上买下了傻蛋。古秀连是江西三清山道士,两人都是江西人。而且傻蛋剪掉头发换上衣服,样貌俊朗,和古秀连的确有几分神似。古秀连道:“对,就是谭一指。没想到的是,前几天我扮成道士进村子做法事,才发现谭一指已经死掉。我弟弟却连夜离开。不知到哪里去了?就连落脚的房子也烧成了灰烬。”狗爷道:“要不是萧大师,你的弟弟现在估计就变成另外一个人。”狗爷随即把谭一指招魂的事情一说。古秀连听到这里,眼睛也红,真情流露,没有半点虚假。我道:“据我所知,那只金蚕蛊不是谭爷养在你弟弟身上,而是本来就长在你弟弟身上的。”古秀连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落在地上,久久难以平复,隐忍许久,终于倾泻而出,当场痛哭起来。古秀连是性情中人,我和狗爷、武雕龙皆是不明所以。古秀连忽然张开怀抱,将我团团抱住。狗爷叹道:“世风日下啊!”我也慌道:“刚才你要杀我,怎么转瞬就抱我啊?”武雕龙好像明白了什么,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样的仇人啊。我算明白了。人生在世行走,总会有两段基情的。”我骂道:“古道长。你这是干什么……”古秀连好像被我一句话点破了真相,松开我之后,道:“萧棋。想我古秀连才绝无双,英俊潇洒……也罢……丑也就丑点……命运也不能让我屈服……我和我那可怜的弟弟,躲不过名媛……这世上也只有你令我折服。你当真是个善良的人……”道长古秀连不知为何,对着我神情告白了十五分钟。狗爷叹道:“有时候敌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谁说道士不伤悲,那是没遇到伤心的事情。”武雕龙冷笑一句:“因爱生恨的事情见多了……也罢……”古秀连大醉一场,我拖他到客厅,打了地铺让他休息。也就是这一夜,我和古秀连成为了好朋友。第二天一早,古秀连对我说了一件十分机密的事情。古秀连告诉我,贺茂空八年前埋下的土卵,便是为了养出一条毒虫,用来对付另外一个人的虫子。据贺茂空讲,这个人的虫子最恨最毒最阴,只有用他家乡的风水灵气孕育出来的虫子,才能打败这条虫子,只是不知道是何人有这样的虫子。我心中松了一口气,到目前为止,一切终于解开了。我说道:“那是宋世遗的虫子。八十年前宋世遗是个弃婴,他脑袋上的虫子是我们村子风水孕育出来。贺茂空便是用我们村子的风水灵性养出一条虫子,来对付宋世遗的虫子。”古秀连道:“他还说,要是有了一把传说中的尺子,把握会更大一点。如果用虫子打败了宋世遗的虫子,就能得到一本《长生书》。”古秀连和盘托出,将前前后后的经过告诉我。原来地宫遁走的萧天兵,后来留下一本《长生书》,如果按照上面还修炼的话,或许不能长生不死,但是躲过天机,延年益寿却是可以的。萧天兵隐遁地宫约九百年,修的是大罗神仙道,如果真有这本《长生书》,或许五年之后,二十年阳寿尽时,我还能再活二十年。我看着屋里面张罗镰刀,打谷机,箩筐准备收谷子的父母,不由地心动。但尘世苦寻长生术,想来是多么荒诞的事情。古秀连道:“我早就看出你横眉断一道,脸上有断痕。十五年前有人逆天改命,让你多了二十年阳寿。如果没有横祸,五年之后,你怎么办?你老爹和娘亲怎么办?你总不能让你父母二人白发人送黑发人,膝下无人送终。你不是我,不是出家人……”我眉头紧锁,古秀连果然聪明,独独这一个理由,让我砰然心动。父亲过来嘱咐我:“你招呼朋友。我和你母亲下田割谷子。”对古秀连一脸歉意,“本来我应该陪你们,但是你们年轻人玩什么我也不会,八月初早稻要收,晚稻要下苗子,得抓紧点。”古秀连拿起镰刀,喊道:“武雕龙,你没死就过来帮忙。咱们把打谷机抬田里去。叔叔,你前面带路。”母亲过意不去,赶紧用干的车前子多煮些凉茶带上。稻谷已经金黄,绵延一片,田里大家都忙活开来。谷秀才和武雕龙对镰刀倒也不陌生,动手起来飞快,比拼了起来。母亲笑道:“你们别拼命,活慢慢干,咱们又不是开奥运会,也没有这个项目啊。”狗爷领着老鼠,在田里面跑得飞快,不知道惊吓了多少水蛇,飞了多少白鹭鸶。白天下田,改成晚上上山挖谭爷留下来的虫子。谷子割完,下完水稻秧苗后,虫子正好全部挖完了,一共有七十二处。我收拾行李,带上了小贱,便要离开村子去省城江城市。古秀连悄悄问我:“你想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