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四十六如果此刻不是在战场，如果此刻身边不是因为自己的伤情，而已经聚拢了他与吴涵淮部双方二十几名士兵，在拼死护卫警戒着自己那显的太过奢侈的悲痛，颜维真愿意就此紧紧的抱着方蘭一起变成化石！战场可以给人感动，可以给人**，可以给人痛不欲生的感情释放！但一切都必须最精简式的节约！对于子弹如雨弹片横飞的战场来说，这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永生告别！已经是在拿几十条人命的生死作为代价，在挥霍了！颜维是一名在这场卫国战争中，用日军的人头数量，来捍卫自己作为一名优秀指挥官，那钢铁品质与尊严的人！这种人可以有情可以有意，但绝不可以有长时间的脑细胞断电！颜维将自己的嘴唇离开了那张他情愿永远相吻一生的朱唇。离开的是那样的果断那样的坚决！仿佛这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他已经与方蘭在另一个空间内谈好了他们下一世的约定！已经没有再多的时间来给颜维看一眼四五米外，已经浑身上下血肉模糊一片的章辽了！这位好部下，这位好兄弟，在最后的时刻用自己的生命完成了一名长官对自己的命令！用“情”和“义”这两个人类历史上用来表达感情与忠诚最常用的字，来完成了一个生死战友，一名好朋友对自己的嘱托！每一名牺牲在上世纪那场卫国战争中的我中华抗敌好儿女，必将英灵永存，耀世流芳！“集中火力，全力向正北方向突围！”颜维对身边所有士兵下达了作战命令后，对自己视野内最近的一名少尉排长冼洋道：“由你负责完成对机场外围铁丝网的爆破！”以M24式手榴弹那TNT炸药的震撼摧毁力，炸开一段通往“生”的道路很简单。但若真想踏上生的道路，就必须面对机场外围早已虎视眈眈张开利齿，随时准备噬咬的那两百多早已守株待兔的日军！对于此刻的颜维部与吴涵淮部来说，兵员建制早已残破，弹药武器几近耗空！地理位置极为不利！此次的突围，简直跟面向虎口冲锋无异！唯一不变的是每一名士兵那高昂的保家卫国**未灭！每一名面对死亡的士兵勇气未减！每一名士兵那精诚团结誓死抗日的决心未泯！血仍未冷！但战争终究不是唱戏！决心归决心，勇气归勇气，一场战役的最终胜负凭借的绝不单纯仅仅是这些！否则一帮子群情激昂的绵羊，便真的可以干掉一群鬼靡不振的雄狮了！战争是公平的，讲就的是实力！没有实力便要在战术、环境、地理、及心理上作作文章了！但令人遗憾的是，显然此刻这些东西颜维他们简直便是一贫如洗！看着刚刚冲出机场铁丝网，便被埋伏在外围的日军火力瞬间吞噬的自己士兵，颜维心如刀绞！但此刻已经没有什么良策了！前是死，退是死，原地不动亦是难逃一死！颜维明白，凭借现在己方的弹药火力与不利地形，今夜此地便应该是自己最终的绝唱了！哪里黄土不埋人，何处清风不拂面。这里也不错，有山有水气候温宜的，总比死在关外强了不少！好在党国的重任是完成了，也算是对的起自己一名党国军官的身份，对的起委员长，对的起这个国家，对的起民族了！何况还有方蘭呢，不出这一次任务能邂逅这样令人刻骨铭心的人间精灵吗？也好，方蘭此刻定是在跟鬼差苦苦哀求能慢些上路，能让她再多回头看自己一眼！自己实在不行就这么着吧，若是现在便交代了，只要腿脚快些，说不定还能在上奈何桥前追上自己的爱人也说不定！无言到面前与君分杯水，情中有浓意流出心底醉，不论冤或缘莫说蝴蝶梦，还你此生此世今生前世，双双飞过万世前生去。这个名叫黄湛森的老者实在是太有才了！人虽不在了，但这首词却还能流传百年的给后人们解释什么是情。生不能为比翼鸟，死愿化作连理枝。颜维此刻想到这句话便不禁暗笑道：“想那远唐白公居易，当年写这《长恨歌》时，只不过是替别人的爱情徒自伤悲而已，又哪里有我颜维此刻的这般悲凉了！”人在面对死亡时往往还能爆发出最后的怒吼奋力一搏！但在面对绝境时却往往会崩溃那最后的神经底线！颜维还没有崩溃！也许他这样的人天生就该属于战场！也许他天生就不知道什么叫崩溃！只是……只是他太过想念方蘭了！几分钟前还音容并茂的跟自己情比金坚同生共死！几分钟后便真的死了！是死了，永远的去了另一个世界！而不是上街去买菜了。懂什么叫永别吗？见过吗？体会过吗？或者说你钟爱过一个人吗？你用生命谱写过爱情吗？再或者说，你的生命中有过一名心仪女子可以放弃生的希望也要跟你在一起吗？你被爱过吗？如果你尝试过人世间的生离死别！如果你被伟大的爱情洗礼过！如果你又不幸的失去了这一切！不是谈崩了分手式的亵渎爱情那种！而是，而是永远的失去了一份足慰一生的爱情，一个爱人！你就会明白颜维现在的想法了。颜维也累了，十三天走下来真是累了！或者说他的这半生，真是走的累了！什么是男人？首先他得是个人！那么是人就不能总是风尘朴朴的在人生道路上一个劲儿的埋头赶路！他得停下脚步坐下来歇歇脚，喝口水，再看看身边的风景，体会一下这个玄幻而又多彩的人生。他得需要回家跟老婆孩子说会儿话，得吃完饭搂着媳妇上床睡一觉。本来这一切，本来这些一个人不能或缺的基本元素，颜维近在咫尺了！差一点儿，差一点儿这些就都要属于他了！就差这么一千多里地了！就差这么几个钟头了！不管是今夜能留住俩人的性命回到楚江帮，还是几天后能成功的躺在重庆家里的大**！这一切本来就要属于颜维了，一切看起来都不算是很远了！你大爷的苍天啊！就是他妈的不行！非他妈的得这么来！好像不这样来，此次任务就不够波澜壮阔，不够气吞山河似的！反正颜维此刻是真的不怎么想活了！颜维手下士兵都是国军翘楚不是土匪，吴涵淮的部下亦为百里挑一的军统局特务精英！不用做长官的大喊大叫，谁都知道在遭受到突袭式的猛烈打击后，应该立刻就地找掩护作反击，先尽量保住自己性命再说！但现在的问题是照目前状况如此看来，战争终究不是神话故事！没有不输的部队，没有不败的将军！无兵、无地理、无弹药、无重武器、无支援，甚至连不花钱的希望也没有了！这仗颜维是打不了了！而吴涵淮本质上人家就不是个带兵打仗的官！其实就算是现在杨举本人亲至也就是个还能撑上多长时间的事儿了！孙悟空怕是将就着还行！铁臂阿童木现在若想逃命也问题不大！不过颜维是没什么办法了！颜维此刻已经不想再浪费时间做什么杀一个够本儿杀两个赚一个的无聊之举了！手下人命早就数不清了！若是以这样的方式来衡量生命的价值！那他颜维早就该死了！颜维不想死于瞬间的突发之际。若是正在举枪射击，或是狼狈逃窜之际被一颗子弹瞬间射穿头颅！那样的话颜维害怕自己临死之际停留在脑中的记忆画面不是方蘭。他不明白若是那样的话，当他的灵魂飘离自己的身体游荡下去后，是否还能记住这阳世间的一切。阳世间又还有什么能让他如此留恋呢？其实他只是害怕忘记了方蘭而已！他想在死的时候心中不断的默念着方蘭的名字，让脑中方蘭的一切死死烙印在自己的脑海深处！毕竟，谁知道下去以后到底有没有黄泉路有没有奈何桥！谁又确定下面儿真有一个叫“孟婆”的老太太在那儿发什么迷魂汤了！此刻的颜维不畏惧死亡，甚至有些期待！他只是害怕死后不能在另一个世界与方蘭再续前缘！他太爱她了。没有听到鬼差的召唤，也没有看见诡异的引路鬼火！却听到了机场外围东侧一线，出现了另外的一片密集枪声！战场太过杂乱了！杂乱的甚至令人听觉中枢神经罢工！但久经沙场的颜维，还是从这杂乱的枪炮声中听出了捷克造ZB26型轻机枪的声音。这个声音对于颜维来说并不陌生。他们的第三十二军团早在没有合并建军时，番号还为国民革命军陆军第十七军时，这种机枪便是他们部队的常规配备武器了。而且可以肯定的是，日军部队是不会配备这种装备的。是因为自己对方蘭的离去太过悲痛，以至于痛的自己已经灵魂出窍了吗？此时、此刻、此地，这里又怎么会有自己的战友前来支援呢？但颜维不是一名多愁善感悲天悯地的废物书生！虽然他读过书，学问还不算低。颜维是一名战场的勇者与智者！这样的人在面对死亡时不会害怕不会伤悲也不会后悔！但他们在遇到每一个转折时，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丝细微的机会！哪怕很小。他定会立刻重新启动自己所有能调配的脑细胞，露出利齿时刻准备着再一次的咬死敌人续写自己的又一次辉煌！颜维的望远镜不是什么高科技红外线夜视仪，但在火光燎天的此时，还是在两个镜片中清晰的出现了一群没有着军装的非政府武装人员在东面地带袭击日军！凭装扮便不用再判断什么了，只是这一幕也太过使颜维不可理解了！楚江帮的江湖朋友杀到了！“黑道”、“帮会”、“江湖”，这些字眼儿颜维从来就不陌生！从军之前家道衰败之后，也没有少被这些人物欺压！对这些黑道帮会的理解，颜维从来便只是停留在欺软怕硬、横行霸道、鱼肉百姓、见风使舵这些类型。就算是面对此次在荆州期间楚江帮的大力协助，颜维的理解也只是大力是够大力了！但绝不是无私！他们这些地方江湖黑道，也只不过是惹不起国家政府与中央正规军，以及当今中国最具实力的朝廷秘密特务机关而已！抗日，那终究还是咱们国家及军队的本份。黑道，能看清形势莫要认贼作父助纣为孽，能在形势的压迫之下勉强同政府合作，便算是爱国壮举了！毕竟，他们本身就是一帮子贼！但现在呢？一帮子贼，手持自动武器正在干着他们根本便不擅长的买卖……不，不应该称其为买卖！因为稳赔不赚的买卖是不会有人干的，也就不称其为买卖了！叫义举吧，毕竟他们在以卵击石的做着自杀式的救援！救的是什么人呢？是一群没事儿的时候就欺负他们，敲诈他们，奴役他们的政府！有事儿的时候，政府收拾他们的铁拳却又从来便不会什么手下留情的！一拳砸下去！能给你留下半口气，那便是为了今后能继续的敲诈、利用、索贿、占便宜！黑社会的本质跟一条狗没有太大的区别！需要的时候甚至听说有人居然会跟这种畜生同居、同食、同眠！搂在怀里爱不释手！但不喜欢不需要它时，不宰了炖汤便算是爱心人士了！否则又如何会有丧家之犬这个说法了！但现在的一切，全部都足可令一切以正派好人自居的名流绅士为之感动！一群流氓，在尽他们所有的力量，在用生命向国家民族证明他们也同为华夏儿女，同为炎黄子孙！颜维非常明白这样下去的结局是个什么，无非便是在这个今天已经足够伤心的地方，再多添上百条的人命而已！帮会不是军队。一千名全副武装到牙齿的帮会流氓，也抵挡不住一个连的正规军五分钟进攻！帮会的立足之本在于拿着砍刀斧头面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绝非是在战场上面对整个二战期间，以战斗素质最为优秀而称雄于世界的大日本帝国皇军！他们的舞台在大街小巷，不是这里！颜维不想让这些黑道豪杰之士的热血白白染红这片已经够悲惨绝伦的土地了！他要利用一切机会做不可能的努力！“全力以赴做交替掩护撤退，向东面方向的接应部队靠拢！”颜维冒着成为日军火力集体射杀目标的危险，用尽所有力气趴在地上高呼！企图能借着这个混乱，与楚江帮的众位豪杰合兵一处！若是那样的话，说不定还能凭借着人数的概率学因素，成功的突围出一些弟兄！但显然这已是最失败最不可取的下下之策了！赔上百十号人命的垫底儿，侥幸的跑出去十几个自己的士兵！这一来一往一里一外的所图何为啊？这不瞎耽误工夫吗？难道还真能说谁谁谁的命就是个命，就值钱了！谁谁谁便又该死了！只不过既然咱们楚江帮的众位豪杰已经舍生取义了！反正自他们打响第一枪起，他们反正也就是个逃脱不了全军覆没的噩运了！跑出去一个算一个吧，反正我中华的好儿男绝不会死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