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冷翎如挽着颜维的胳膊低着头,默默的陪着颜维走了很久。她不知道该如何开解自己身边这个无论从哪点来说,情绪都已低落至极点的男人。但颜维却是一个不愿意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家庭的男人。不是因为颜维天生内心刚强坚挺,实是因为在这方面,冷翎如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开解者。多年来,若是他需要冷翎如来开解自己,就两个结果——一,他自己活活的郁闷死!二,冷翎如被压抑死!“多亏咱们在南京将财产都换成了美金与黄金啊,否则,咱们现在若是赶着一马车法币来这里,岂不是这些年的‘汉奸’都白干了!”颜维一半感慨一半排解自己心情。说着便从口袋里找烟,岂知一摸之下却发觉身上已经没有烟了,于是便在街边看有没有商铺。“今天开房的钱还是我用婇荷身上留下来的美金付的帐呢!我也没问他们饭店住一天要多少钱,只是交给他们一张十美元,他们便立刻恭敬的给我们开了一间最好的套房。”不知为什么,现在冷翎如总是莫名的便说到了邝婇菏。或许她认为这次邝婇菏是为了她而死的吧。又或许,她也真的很喜欢这个对自己很有礼数的妹妹。颜维惆怅的点头苦笑道:“她身上的钱还是从南京出发前,我从咱们家卧室的床头柜儿里给她拿的。没想到,现在是钱还在,可人却没了!”“不要怕,不管这重庆的法币再如何贬值,咱们手里的黄金、美金是不会贬值的!在南京是一比二十,我看在这重庆,现在一美元在银行说不定能兑换两千法币了!就算不用从海外往回汇款,我估计光是婇荷身上留下来的美金,说不定就能让咱们在这里过一年!”颜维说着看到街边有一间散发着烛光的杂货铺子,便信步走去。在这里,云斯顿自然是买不到了,颜维便问点老板道:“咱们店里有什么牌子的香烟,是咱们四川产的啊?”“有啊,玉狮牌儿了。”店老板说罢从货架上拿下一包黄颜色的香烟交给颜维。颜维一看便笑道:“这不上海华达烟草公司出的嘛,咋就成了你们四川的烟了呢?”“哎……我还以为这位先生你晓得识字呢!这不上面都写着的嘛,全川总经理嘛!”那名杂货店老板用手指指着烟盒,看着颜维一副天子脚下见识广的神态。合着上面儿写个全川总经理,就是你们四川产的意思了?颜维看着那名店老板笑道:“多钱?”“三十块钱!”颜维一听这个价钱差点晕了!他甚至考虑到该戒烟了!这哪里是买烟抽的价钱嘛!放在自己当年打长城抗战时,他们东北军一个堂堂上校团长,一个月的军饷也就是个这了!不过当年只是中国还没有施行纸币制度,那时是按银元来说的。但若是按国民政府当初推行纸币制度,发行法币时所施行的银元与法币一比一汇率来算,这又哪里是在抽烟了!他娘的抽大烟也用不了这些个钱啊!颜维觉的自己早晚的开着汽车,拉着一汽车的钱去杂货铺子买条烟!“你大爷的!你老小子没说糊涂了吧?一盒烟三十块钱?”“哎,看你们穿着光鲜跟个大生意人似的,怎么?不是想找麻烦吧?晓不晓得啊?现在重庆一盒洋火都要卖到四块钱了!”冷翎如笑着帮颜维给了钱,拉过颜维转身就走。他生怕此刻看着什么都不顺眼的颜维,一枪杀了这个敢跟党国将军放肆的杂货店老板。“不能过了!这重庆不是咱们应该待着的地方。”颜维掏出自己的卡地亚牌儿打火机,点着了那个粗劣的什么玉狮牌香烟,皱着眉头嘬了一口。看着拿在自己手里的打火机对冷翎如道:“就这个打火机,法国名牌儿卡地亚的,英国的国王爱德华七世,称这个品牌儿为——‘皇帝的珠宝商,珠宝商的皇帝!’是我民国在二十八年,刚到上海准备接触李士群时,没事干的时候在上海最大的百货公司——‘先施’买的。当时也只是花了五十九块钱而已!现在,现在他娘的像一包抽起来能呛死我的破烟!就要花三十块钱!翎如啊,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我们不能在这里。”“其实现在国统区去哪里都一样了,不过你不喜欢我们走就是了。我可以跟你去云南边境,跟你去你的老部队生活啊。”其实冷翎如心里明白,颜维对于重庆这个西南小山城来说,已经留下了他永久的伤!他明白,这里是他继湖北荆州之外,第二个永远都不想再踏足的地方了!跟什么见鬼的物价是没有丝毫的关系的。现在以颜维的身家,在这个国家里,只要宋子文与孔祥熙这两个历任的国家财政部长还能活,他颜维就能不比他们俩人儿活的差多少!一名浴血多年的党国将军,一生之中用忠于国家忠于民族的豪情壮志,不知打回了多少疆土多少民族气节!却在他战斗过的每一寸土地上,留下了足够他一生去长痛的创伤与回忆!“回不回部队的我暂时还没有拿定主意,我现在最纠结与要不要见吴涵淮。”颜维的话让冷翎如感到震惊!“淞泉啊,你是一名堂堂的党国将军,你不回部队你要到哪里去啊?你要真这么想,我觉的你们党国是绝对不会批准你退出军界的。”颜维叹了一口气,搂住冷翎如的肩膀继续向前走去。留在他身后那长长的背影,放佛在向月光呈诉着他这些年来的忧伤。当颜维叫车带着冷翎如回到饭店后,刚上到自己房间所在楼层一转弯,便会心的笑了。因为他分明的远远看到自己房间的房门半开着。房内那强烈的光线泼洒在客房走廊引路灯那温馨光线所晕染的地毯之上。好歹也是老特务出身的冷翎如,当然也意识到此刻自己的客房之内已经有不速之客到访了,于是不安的看着颜维等他的处置。颜维则一把搂住冷翎如,边向自己的房门走去边道:“翎如啊,你不一直都想见见那个老吴嘛,咱们看看今晚老吴给咱们如何接风。”颜维搂着冷翎如一进房门儿,便立刻对着此刻已经闻声而起,正双手后背面容亲喜,站在客房之内门厅处等候的吴涵淮高声道:“泳溪兄啊,难道说你一这个行当里的大师级高手,还怕兄弟我一脚踹开房门儿干掉你啊!”面对颜维虽是笑容可掬,但似乎并不是很友好的这见面致辞,吴涵淮则显的很从容。立刻上前主动伸出双手拉住冷翎如的右手,一脸真诚的笑道:“你一定就是我好兄弟的夫人翎如了。虽然你是光绪三十年生人的,比之于我还要年长一岁。但照咱们中国人的规矩,我却要称你为弟妹了。弟妹不会介意吧?”“我家夫君确是年幼于吴处长,吴处长如此称呼确无不妥。”冷翎如嫣然一笑,但却对吴涵淮只称官职,而并不以亲情之意相待。吴涵淮像是并没有察觉到一样,双手叉腰仰视着脚蹬高跟儿鞋,足足高出自己大半头的冷翎如道:“哎呀,资料上说弟妹身高一百七十六公分,照片上也看不出个具体概念。我还一直都以为是他们给搞错了!如何一个女子会有那么高的身材嘛!现在一见弟妹,我看这资料确是搞错了,我看弟妹这身长一百八十六公分也有了嘛!”吴涵淮一半客套寒暄,一半也的确是对于冷翎如那傲视群芳的身高惊叹不已!“让吴处长见笑了。”冷翎如还是款款一笑已倾城。颜维转身关上房门后,一边向屋里走一边看着吴涵淮笑道:“翎如,这的确就是我常跟你说起的,我很尊敬的军中同僚,私下挚友泳溪兄了。不可轻佻失礼!随我一同以吴兄之字相称才是。”听颜维这么说,吴涵淮不由心中一阵激动!在冷翎如款款点头伸手做势请自己进屋之际,背着双手对冷翎如道:“弟妹啊,愚兄不请自来还擅自破门而入,还望弟妹万万不可见怪才是啊!不怕弟妹笑话,我这兄弟身上有些伎俩还都是我这个做愚兄的亲身所授啊!像什么如何在离人之后在房门之上做记号,可以明确得知自己不在之时可否有人入内。像什么如何判定此刻自己房中是否有人相守,像什么如何判定自己房中人数等等的了……弟妹你也知道我这个兄弟身手有多好,出手又有多狠了!哎呀,愚兄是真怕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直接就掏枪隔着房门一通猛射啊!嘿嘿!若论身手,愚兄可自知是万万比不上你家相公啊!就他这身手,在我国军几千名将军里面,绝对可以排名前十位!所以愚兄这才开着门亮着灯,生怕我这兄弟误会啊!倒是绝对没有什么丝毫的不敬之意啊!”颜维坐下后笑道:“泳溪兄,在重庆,除了咱们自己人,谁敢公然对我不敬啊?泳溪兄这次前来,不是早已准备好了行宫别墅,想接兄弟我过去度假吧?”吴涵淮还真是一时拿捏不准此刻颜维的话意。毕竟,自从自己撤掉他在南京的一切权利后,到现在连他自己,都感到不知该如何面对颜维了!也许这就是老话说的忠孝不能两全吧。吴涵淮面对冷翎如端上来的清茶顿首致意后,看着颜维郑重道:“淞泉,不管现在你对为兄如何看待,为兄只想说,自打咱们在天津城分手后,为兄这些年来不管每天都干了些什么,反正至少在上床闭眼之前,都会至少一次的挂念远在南京的你!”颜维低着头绷着嘴,默默的点了点头后起身看着吴涵淮道:“泳溪兄。”两名党国的中流砥柱,两名在各自战线用一名党国铁血军人的职责,来诠释一名党国军人风采,守土抗敌保家卫国的将军,再次紧紧相拥在一起!别说什么历史的碰撞**的交融这些狗屁不通的废话!就说两名原本彼此各自挂念不已的好友,终于可以暂时抛开政治不说,先一慰兄弟之情好了。但这个场面也使冷翎如很感动!吴涵淮的形象跟她多年来所想象的差不多。在她一个女人的心中,这样的形象符合一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才学渊博可以代表着国家形象的国家将军!若是长的歪瓜裂枣惨不忍睹,腿短肚肥满脸横肉,从上到下就一板凳高!再秃个顶戴个眼镜什么的,那就连做狗都嫌恶心了!若真选这样长相的人当一名国家将军,只能说明选他的一级一级往上数,全他妈一群吃喝腐败鱼肉百姓的猪狗之辈了!等哪天,你若是发觉某个国家的军界或者政府高级官员们都这个形象!那么,悲惨的说明,这个国家算是他妈完了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