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晓鸥没想到来的人竟然这么多。首先看到的便是一脸冷意的毛琴吟,面露不情愿之色的欧阳明远,还有几位重量级的老人。她没有见过聂家和欧阳家的长辈,但凭感觉还是能猜测出那对慈眉善目的老人是欧阳明远和明华的父母,也就是聂梓涵的外公外婆。而坐在中间位置的那位须发花白,眉目间甚是威严的老军人应该就是聂梓涵的爷爷聂道宁了。范晓鸥没有想过,第一次上聂家来遇见的就是这种情景,这架势不就是三堂会审么?看到范晓鸥走了进来,欧阳明远的眼睛先是一亮,但随后眼底的热情立刻被黯淡所掩盖。毛琴吟望向范晓鸥的眼神则是不屑和愤怒的,范晓鸥略微低了头,打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因为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而且她也想趁此机会将事情和欧阳明远说个清清楚楚。“你——就是范晓鸥了?”聂道宁徐徐开口了,他的音调不高,但透着洪亮和浑厚。“是的,您好,聂……聂爷爷……”范晓鸥迟疑了一下,礼貌地应声。“你还真有脸来么?”毛琴吟听闻范晓鸥的声音,在一旁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因为妒忌和吃醋,身为大家闺秀的她也无法避免自己成为怨妇。欧阳明远站在毛琴吟的身后,对毛琴吟的态度不满挑了眉头,但想想还是一声不吭。范晓鸥的脸色有些讪讪的,众人都没有好脸色给她。她本想向后退躲在聂梓涵的身后,但自尊心让她勉强站住,等待他们的批判。“你来我们家做客,本来是应该欢迎你的。可是,我听琴吟说,你和欧阳明远交往在先,破坏他们的家庭不算,现在又突然变成了梓涵的女朋友。你能说说这些是不是事实?又是怎么转变成这样的?你不解释清楚了,我是不会同意你和梓涵在一起的!”聂道宁语速缓慢但甚有权威地说道。“我是和欧阳明远交往过。”范晓鸥没有太多的迟疑便回答道,引得众人侧目。“你能承认说明你的品性还不算太坏。不过你也看到了,这么多人等在这里,就是希望你能给明远和琴吟夫妇一个道歉和解释……你现在能解释一下吗?”聂道宁盯着范晓鸥说道,他的眼神十分锐利,说话的语气客气中带着能看透人本质的震慑力。“她没有什么可解释的,爷爷。”聂梓涵站出来护着范晓鸥:“小舅妈和小舅舅有些事情可能是言过其实了。”“我言过其实?”毛琴吟这下可不依了,她转向公公和婆婆,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是谁狐媚子般一直缠着明远?即使当着我的面她也那么嚣张不安分哪!”毛琴吟越说越委屈,顿时悲从中来,低声呜咽起来。聂梓涵的外公外婆也面面相觑,聂梓涵的外公对聂道宁说:“亲家啊,这件事还得请您帮忙想个法子妥善处理才是。”“您放心吧,”聂道宁颔首:“这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真要是关乎梓涵在其中搅局的事,我一定饶不了他!”说着只是拿眼瞪着脸带了不服之色的孙子聂梓涵。“其实,伯父伯母,各位长辈,我想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许你们并不了解。我承认我和欧阳明远交往过,但是,我这么做是有我的苦衷的。”范晓鸥见事情演变成这样,她曾想将往事封存不再追究,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也好,那她干脆全都直说了吧!免得这个秘密如噎在喉,让她一直都活在过去的阴影之下。“你有什么苦衷么,尽管说吧,”欧阳明华其实对范晓鸥还是有好印象的,难得儿子带了个女孩儿回来,本来是件大喜事,可是这女孩儿却又和自己的弟弟纠缠不清,唉,这是怎么样的孽债啊。她搬过一张凳子,想让范晓鸥坐下说,但范晓鸥却婉言谢绝了。范晓鸥站在那里,心里的酸和涩一直涌到了喉咙,她盯着欧阳明远,视线直逼着他,不让他躲闪的目光逃开,她突然伸出手指住欧阳明远,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我和欧阳明远交往,是因为我想报复!”“报复?”欧阳明远吃了一惊,他纳闷地回望范晓鸥:“除了隐瞒已婚的事实,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吗?我虽然不算什么正人君子,但我也从来没有动过你一根手指头,你为什么要报复我?”“你到现在了还在抵赖!”范晓鸥终于忍无可忍:“你还记得几年前你在杂志上刊登过征婚广告的么?”“什么征婚广告?”欧阳明远脸现出迷惘之色。“知音杂志啊!你忘记了吗?你在中缝登征婚广告,希望交到你的情中人,可其实你真正的目的是骗取他人的邮票,满足你集邮的**,是不是?!”范晓鸥边说边摇头,觉得欧阳明远果然不可救药,到现在了他还是不悔改。范晓鸥在伤心气头上,没有觉察到一旁的聂梓涵和聂道宁在听到 “征婚广告”和“集邮骗人”这些话之后,脸色顿时起了变化。“其实你刊登的广告并不高明,只是我太傻了!”范晓鸥苦笑一下,“我不仅给了你我爷爷最珍贵的邮票一套军邮,还把你当做我心中的偶像一样喜欢……”往事不堪回首,假如能回到过去,她一定要给过去执迷不悟的自己两个爆栗子,让自己清醒过来,她曾经喜欢上的男人是这么的不堪和猥琐。“我爷爷为了这套军邮,尤其是那枚蓝军邮急得心脏病突发,差点就因为我的任性而酿成大祸!而你呢,却逍遥法外,得手之后你很得意是吧?!”范晓鸥眼泛泪光,控诉时字字带泪带恨。“那时我还小,不懂得报复。我爷爷说算了不要再追究了,但是我不甘心!我必须要来北京找你,找到那套邮票,至少我要找到蓝军邮回去给我爷爷一个交代!”范晓鸥咬牙说道。“你爷爷?军邮……”聂道宁的脸色大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盯着范晓鸥仔细打量着。而聂梓涵则向后退了一步,微闭了眼,心头满是愧疚之意。“邮票……征婚……”欧阳明远听了范晓鸥的话,下意识地跟着复述了好几遍,记忆有点模糊,他使劲让自己回想起来,到底有没有做过这样的混账事。可是范晓鸥无视欧阳明远的思考,她将他的反应视为“装腔作势”,她盯着他继续控诉道:“因为受到失去这套邮票的影响,我没考上大学,所以我来了北京找你,想找到那枚蓝军邮。可是没想到你根本不认账,把我拒之你家门外……后来我在招聘会上看到了你的名字,这就激发起了我要再次找到你的决心!我到公司以后才发现原来你骗到邮票后就将它们给卖了!而且从来没有良心不安的时候!像你这种人,活该要遭到报应的!”“晓鸥……”欧阳明远寻思片刻之后,抬头看着神情激动的范晓鸥,对她说道:“你误会了,当年征婚骗你邮票的人,不是我!你弄错了!”“不是你?”范晓鸥冷笑,“不是你又是谁?信封上白纸黑字,写的是你的名字:欧阳明远!”“征婚人的名字是我欧阳明远没有错,但实际上是有人冒用我的名义去征婚的。冤有头债有主。晓鸥,你一直报复错了人,也苦了你自己。”欧阳明远叹息一声,觉得心里无比的沉重,原来一切都只是个局,他的心头百味错杂。“就是你,你不要再抵赖了!”范晓鸥气得发笑,“到了现在你还有必要摆出这种煮熟的鸭子嘴硬的姿态吗?”“晓鸥,当年骗你邮票的人就在你的旁边站着呢!”欧阳明远苦笑,远远地朝着聂梓涵努努嘴说道:“你自己去问梓涵吧,我都不知道原来我替他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现在该他自己去承担后果了!”“梓涵?!黑锅?”范晓鸥闻言脸一白,浑身大震,下意识地就往聂梓涵站立的方向望去,只见聂梓涵低垂着头,没有和她对视。他高大颀长的身形好像也失去了平时的挺拔和底气。“欧阳明远,你这是什么,什么意思?”范晓鸥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隐约中觉察出了事情的真相,但打心眼儿里却又不肯相信那个几乎会将她整个人都焚毁的惊爆事实。“你去问聂梓涵吧,这件事从头到尾他最清楚。”欧阳明远说着,面带不平之色将脸扭向一旁。他身旁的毛琴吟则是一头雾水地望望这个,望望那个,狐疑满腹,却不敢胡乱开口问欧阳明远。“那,梓涵,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范晓鸥见欧阳明远将所有矛头都指向聂梓涵,于是她也转过头去,盯着明显神色不对的聂梓涵问道。“晓鸥——我——”其实聂梓涵带范晓鸥回家来,原是打算让她参观他从小居住的地方,再顺势将过去的所有秘密向她托盘而出,希望能在两人结婚前取得范晓鸥的谅解。却没想到先在这种情况下被人当众揭穿了他的秘密。说此刻他的心头不慌乱那是假的,只是一时间他更担心范晓鸥会承受不住这个打击,他站在那里,几乎也是头脑一片空白。半天之后才敢小心翼翼地张开口,思忖着怎么向范晓鸥解释,最好能将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但他心里头也明白,现在说什么也没用,错误已经酿成,伤害也早已深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