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羽笑了笑,没说话。我于是问道:“赵羽,看不出来啊,你是不是懂点道法啊?刚才怎么能知道如何对付焦尸啊?”赵羽笑道:“你看你真会说笑。我只是瞎猜的。”我听了这话心中冷哼一声:你真能装孙子。我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你要我帮忙去找那四个男人,我可没这本事。”赵羽笑道:“咱们去找我的一个线人,他也许知道这些事。我是想着,你不是要找什么古董的来历么?那这个人也许知道呢。”我一听这线人这么牛逼,啥也知道,心中顿时有点不信。但这个时候,我发现院子里原本围观的人群,在看到我之后纷纷退避三舍。我诧异地问赵羽:“我很面目可憎么?”赵羽忍不住笑了:“因为你身上的味道,太臭了。”我这才想起刚才沾了一身的尸油。由于刚刚注意力都在别的地方,而且劫后余生也没顾得上身上气味难闻。现在经过阳光一阵暴晒,身上的味儿越发浓重了。眼见着围观的人民群众都离着我远远儿的,而且狐疑地指手画脚,我不由苦恼这一身的臭味如何是好。赵羽笑道:“先回我住的地方洗澡换衣服吧。”我忙不迭地点头:“多谢多谢。”于是我跟着赵羽去了他住的地方,是天津市局的单身宿舍。一厅一卧,带着一个小卫生间和小小的厨房,一个人住绰绰有余。赵羽的房间跟他本人一样完美,丝毫不乱,纤尘不染,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几乎让我怀疑他有强迫症。我来不及仔细欣赏,赶紧钻进卫生间彻底洗了个澡,涂了半瓶的沐浴露在身上,生怕还有那恶心的臭味。等洗完后出来,见客厅沙发上已经整整齐齐摆着一套衣服,白衬衣牛仔裤,虽然简单,但是很整洁。赵羽听到响声,从厨房中探出头来:“你先换上我的衣服吧,我看咱俩身材差不多,你还比我瘦一点呢,应该能穿上。”我顿觉感激,赶紧将干净的衣服换在身上。穿上之后果然觉得尺码很相近,只不过衬衣略大了点。看来高出两厘米还是有点差距的。收拾停当后,见赵羽从厨房端出两盘蛋炒饭来,外加一碟子小咸菜:“随便吃点,我的手艺也不怎么样。”此时已经中午,闻到这饭菜香味,我才感觉到饥肠辘辘了。狼吞虎咽地吃进嘴里,顿觉齿颊留香,心中不由暗想道:我要是个女的,绝对要嫁赵羽这样的嘿。赵羽边吃边说道:“对了,刚才你的手机响了,好像是有人给你打过电话。”我这才想起吴聃的嘱咐,心想八成是他问我进展如何。但我忙活了半天,还没什么结果呢,这赵羽也不知为何非要拉我下水。我于是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查了一下未接来电,却有些惊讶:打电话的不是吴聃,却是几天没有消息的杨问。前几天的漆瑟事件,我本想打电话问问他,电话始终不通,好像这个人凭空消失一样。我于是赶紧按了个回拨,等电话接通后,笑道:“我说兄弟,你这几天销声匿迹了?我发短信你也不回啊?”杨问在电话那端笑道:“有点事情。你现在哪里?”“我在天津。”我说道:“休假呢。”“哦,那回来之后联系我?”杨问笑道。我皱了皱眉,心想你丫也不是个姑娘,没事老让我联系你干嘛?但想起他道法高超,是我亲眼所见最牛逼的人物,以后有怪事可能还得靠他帮忙,便笑道:“行,等回去找你。”挂了电话,我心中讶异这杨问怎么会总盯着我。不过现在没空多想他到底是作何感想。吃完饭之后,赵羽换了便装,带着我又返回滨江道,七拐八弯地找到一家娱乐城,到了一家麻将馆门前。进了麻将馆之后,赵羽倒是不着急找人,而是在里面转悠半晌。正当我跟他转得不耐烦的时候,突然有人走到赵羽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角。我仔细看了眼招呼赵羽的那位,竟然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长了一张机灵的脸庞,眼睛清亮,似乎总带着三分笑意。“您来这边吧。”那孩子冲着赵羽露齿一笑。赵羽竟然也不多问,跟着那孩子就走。我也只好跟了上去。只见那麻将馆竟然还有后门,后门推开后,是一座放置杂物的库房。我简单扫了一眼,好像是些麻将桌,椅子之类的东西。那孩子上前将一张椅子移开,地下便露出一道暗门来。那孩子拉开地下室的门,示意我们俩下去。我看了赵羽一眼,见他毫不犹豫地走下楼梯去,我也便跟着下去了。进了地下室,我闻到一股子霉味,好像是雨天天气返潮的那种刺鼻味道。等到了地下室里,见里面是一间小办公室的样子,有简单的书橱和办公桌,一个人正跷着二郎腿坐在转椅里,背对着我们听相声。赵羽咳嗽一声,那人才惊觉有人进门,忙不迭地转过椅子来。我打量了那人几眼,只见是个中等身材的年轻男人。相貌平平,看起来略有点眼熟……仔细一想,明白了。前几天正好看到萧敬腾的演唱会宣传海报,这货长得有点老萧那尖嘴猴腮的意思。“哎呦,您怎么又来了?”那男人站起来,立即迎了上来:“坐坐,您坐。”赵羽摆手道:“咱们见过多次,不需要多说什么了。这次我只想寻找四个男人的下落,还有这位朋友,”说着,赵羽将我拉了过来:“他想知道一个叫罗真的人死前,接触过的那架漆瑟是从哪儿来的。”“这么多问题啊。”那男人撇了撇嘴:“不大好办啊。”赵羽笑道:“钱不是问题。”男人立即眉开眼笑:“那好。那四个人的生辰给我看看,还有那什么罗真的。”赵羽立即将一张纸递了过去:“都在上面写了。”男人接过去后,神色也难得的正经起来。只见他按了下墙上的按钮,那书橱突然移向一旁,另一间暗室露了出来。我只在一些古装片中看过暗室,没想到现实里也有人这么修建。进了这暗室,我闻到一股浓重的香烛味儿。等那男人点燃了里面的蜡烛,我才看清,原来这地方竟然像寺庙一样,供奉着神像,还有供桌,供品和蒲团。地上一副图案,是砖砌的八卦图。我问赵羽,难道他所谓的线人,竟然是个神棍?赵羽笑了笑,说道:“我看你用那种枪,就知道你也应该是懂这点这些的。这位叫赵振海,不是什么神棍,确切来说,是‘阴阳渡灵人’。”“阴阳渡灵人是什么?”我不解地问道。这可是第一次听这名词。“别人请神,他会请鬼,懂鬼语,问鬼一些阴阳界的消息。当然,也不能问出太多,但是只要简单的一点信息,就能帮大忙了。”赵羽说道。我听罢半信半疑。眼前这位赵振海,其貌不扬,又似乎有点油嘴滑舌。真本事的话,难道他能像雨神那般呼风唤雨么?只见香案上有黄纸朱砂红字的符咒,瓷器圆盘一个,还有一件道袍一样的长袍子。这时候,那赵振海到了外间,喊刚才那男孩子去准备东西。准备的这玩意也够奇怪:带叶子的杨柳树枝七支,无叶子的杨柳树枝七支,而且吩咐要将七支柳枝削尖,尖口沾点蜜糖。还要准备祭奠先人用的那种金色纸张一千张,而且有严格的规格。那孩子倒也伶俐,很快的就将这些东西准备妥当。看来这赵振海常接这种活儿。准备完毕后,他上前去点燃香炉里的清香三支。这香烛一点燃,香火味更浓了。我看了眼赵羽,见他一脸正经,心想难得他也信这一套。虽然我也渐渐相信这世上的鬼神之说,但神棍和真正懂行的总是参差不齐,眼前这位摆的谱挺大,不知是不是有真本事?只见赵振海收起笑容,披上那放在香案上的衣袍,开始走步,同时手拈诀,口中振振有词,不知念了些什么。这时候,我仔细看了看他的手指,见他右手五指平伸,指尖朝上,大拇指掐中指指甲下,看样是典型的电视剧造型,倒是拉风兼有型,但是靠谱么?我低声问赵羽道:“这什么啊?能行吗?”赵羽却一脸正色道:“这叫勘鬼诀。仔细看着就行了。”没多会儿,我觉得周身刮起一阵凉风,心中不由一动:难道鬼来了?听说这货就是靠请鬼来打探消息,就跟现在年轻人没事喜欢玩个笔仙碟仙一样。我想起吴聃说,只要我凝神静气就可以看到鬼影,于是不由闭了闭眼,排除杂念,再次睁开的时候,果然看到赵振海的周身有隐隐的鬼影在动。听说鬼的形态跟其本身灵力是成正比的。恶鬼凶灵能够保持人形,夜晚出来作祟。弱一点的就没这么大能耐,但是也能看到他的影子;最弱的是,他想让人看到他,人家也看不到。多半的鬼是这样的。想来赵振海这货也就是找了些孤魂野鬼,四处飘荡无依的,许以好处,撒点纸钱,换点阴阳界的消息。果然也不出我所料。等他做法完毕,便将案子上的那一千张纸张全部丢到火盆里点燃,烧成灰烬,而那些鬼影也便随之消失了。赵羽忙迎上去问道:“怎么样?”赵振海皱眉道:“你要找的那四个男人,很不幸的,已经死了。”“死了?”赵羽有点愕然:“怎么死的?”“被什么东西勒死的,而且死在千里之外的安徽。”赵振海说道。“安徽?”我吃了一惊。这四个男人被勒死在安徽某地,这事儿莫名地让我联想到我被琴弦差点儿勒死的往事。“具体什么地方知道么?”赵羽追问道。赵振海眼珠滴溜溜转了转,嘿嘿笑道:“知道是知道,但是——”说到这里,他突然闭嘴不说话了。赵羽笑了笑,将几百大洋塞进赵振海手里,说道:“你说吧。”赵振海眉开眼笑道:“就死在安徽宋家村的村口大树旁,你要是不信,去看看就行。”这一句话顿时如惊雷一般让我不由打了个激灵。赵羽也有些愕然:“死在千里之外的安徽?这倒是奇怪了。”赵振海冷哼道:“你要是不信也就罢了。但是你找我的这几次,我哪次说错过?”赵羽问道:“那漆瑟呢?是从哪里来的?”赵振海说道:“这个问题倒是简单,而且也很巧。宋家村那棵树下,应该有座古墓。漆瑟就是从那地方被盗出来的。应该是在某处保存了几年,又被人展示于人世间。到底如何,就得你们去细细查访了。”我听罢只觉得愕然。这世上巧合之事竟然有这么多。我见这赵振海倒是有点神通,便又呵呵笑着塞给他一点钱,问道:“既然你这么厉害,我跟你打听个人。这人叫阮灵溪,住在……”赵振海眯起眼睛打量着我:“你这小子打听人家姑娘做什么?”我有些愕然:“你怎么知道我问的这人是个姑娘?”赵振海默默收下那钱,笑道:“说到这里那就巧了。这姑娘前几天来过,而且还跟你们问过同一样一个问题。”“什么问题?”我追问道。对于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我一直心存芥蒂。“那叫什么罗真的事儿。”赵振海说道:“还有她住的地方出过事儿,所以来问问我。”我一听这话,顿时眼前一亮。我正愁无处问陈家的往事,一听赵振海竟然知道,便追问不休。“这个你来问我啊,我是天津通,而且这东西需要什么请鬼的。”赵振海翻了翻白眼:“那座小楼以前住着民国时期一个著名教授,叫杜叔同的。文革期间,十几个红卫兵闯入他家,将教授活活打死,把人家女儿给**了。当时教授还有个外孙,也在混乱中被杀了。只有一个孙女躲在地下室逃过一劫。听说经过这个惨变,杜教授的孙女精神有了问题,最后随便嫁了个小商贩,生下了一个女儿,叫杜小茹。关于杜教授我只知道这些。杜小茹去了哪儿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听说当年的其他几个红卫兵杀了杜教授一家后害怕了,回头去用浓硫酸毁尸灭迹,却在当晚惹来怨灵作祟,死于非命。”他讲到这里,我突然想起那晚我在陈家洗手间看到的碎尸。那尸体嘶嘶冒着青烟,难道就是他们死前的惨状?想到这里我不由皱眉。人性之阴暗残忍,不言而喻!只听赵振海继续说道:“剩下的活着的几个是同乡,见同伴惨死在那凶宅里,就赶紧找人问询怎么避难。不知他们找到哪儿的高人,说是合力打造一黄金金刚经镇压住那杜家的恶鬼即可。于是他们几户人家倾家荡产凑齐钱打造了一副金刚经,杜宅这才相安无事。后来这几个人回了老家,听说发展不错,现在还当了村干部。”我听最后这句话,总觉得赵振海话里有话,像是知道什么。“你怎么知道人家最后的归处?”我不由问道。赵振海笑道:“我虽然爱财,靠这点法术赚钱养活自己。但是呢,我也有点正义心不是。前几年杜家旧宅那片儿新建住宅小区,挖出那《金刚经》来,就是我建议他们再埋进去的。不能再死人了不是。这新闻当时报道过,我还见过几个大叔去现场察看呢。看那样子是安徽那边的人,十分关注这金刚经。随便推测下,也知道很可能就是当年活下来的几个人。于是我还去搭讪了,所以也知道他们现在大小也应该是个村干部。”“真有这么巧?”此时,赵羽突然问道。赵振海呵呵笑道:“那当然,能不巧么,所谓世上的因果,都是环环相扣么。善恶有报。”我听了这些消息,但觉十分震惊。但见赵振海也没什么别的可说,我才跟赵羽又出了地下室,到了麻将馆。那十七八岁的少年依然在麻将馆大厅中候着,看我们上来了,这才送我们出门。出门之后,我问赵羽道:“这麻将馆怎么一股怪怪的气氛?”赵羽笑了笑:“你的感觉没错。这地方本是赌场和放高利贷的。只是这几天严查,才换成麻将馆。”我狐疑地看着赵羽:“你不会是双重间谍吧?给黑社会透露消息,而且还从人家那儿打探消息。”赵羽失笑道:“你是不是无间道看多了?我不是间谍,而是这种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了。”心照不宣?我听了这话不由皱眉。这赵羽与我同龄,但是初当警察就这么老练,人情世故如此通达,这太不符合常理了吧。比较之下显得我多傻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