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到这儿,门外一阵铃铛清脆的声音响起。我回头一看,见一个小小的孩子跑了进来,胖嘟嘟的小脸儿,圆而亮的大眼睛,笑嘻嘻地搓手看着我们。“好可爱的小孩!”阮灵溪眼睛一亮,上前将那娃娃抱了起来:“这是谁家的小孩?附近店家的么?”吴聃摇头道:“没见过,不过这娃真耐人。白白胖胖的,眼睛这么大。”这小娃娃好像听懂了我们夸她,不由喜笑颜开。吴聃也是喜欢小孩的,不由接了过去,笑道:“来,跟伯伯学点好玩的话。”说着,吴聃指着我,对这娃说道:“说‘你这**’。”“我了个去,师父,你这教小孩骂街啊!”我无奈道。没想到那娃十分聪明,拍这小手笑哈哈地就重复:“**,**!”我靠靠靠!阮灵溪笑得前仰后合,店里的孩子们听到了也都凑过来逗这娃娃玩。小幂似乎也起了好奇心,跳到我肩膀上,看着那小娃娃。没想到,那娃娃看到小幂后,先是瞪着圆圆的眼睛看了半晌,之后指着它嚷嚷:“叔叔,叔叔!”我跟吴聃和阮灵溪都愣住了。小幂身体里是个人的灵魂,这件事只有我们几个相熟的人知道。这小娃娃难道看出来了?此时,有人笑道:“那是只狐狸丫,怎么喊叔叔呢?”小娃娃愣了半晌,继续喊道:“叔叔,叔叔!”这回我们仨面面相觑,笑容有点尴尬。也许小孩的眼睛是纯净的,往往能看到很多世人看不到的东西。“小满,小满?!”一个焦急的女声传来。听到这声音,小娃娃也开始哇哇叫起来,指着门外:“妈妈,妈妈。”“人家妈妈来找了。”阮灵溪说着将那娃娃接过去,走到门口。我也跟了过去,见一个年轻的女人正提着一大包东西,焦急地喊。小娃娃见到那女人,哇哇地拍手叫道:“麻麻,麻麻。”那女人这才瞧见我们,赶紧奔上来抱过小孩,又喜又急地说道:“你这孩子,我刚找零钱坐车的空档,你就跑了。吓死妈妈了。”阮灵溪笑道:“你这小孩真可爱。”那女人连忙道谢道:“谢谢你们帮忙照顾我女儿。”此时,吴聃凑过来看,那娃娃一见他,就指着他喊道:“**,**!”这回换成我笑出泪了。这就叫现世报。吴聃无语地扯过我,说道:“**是这个哥哥。”小孩的妈妈觉得很不好意思,就说道:“对不起啊,我们小满现在是学话的年纪,大概是听了什么不好的话,学了来。”我没好意思说,这话就是我旁边这货教给她的。吴聃打量了那娃的妈妈几眼,问道:“您家里有老人走了?”我一听这怎么说这个呢,再一看,那娃的妈妈手中袋子里装了不少烧纸,金元宝啥的。那女人叹道:“唉,是我表亲家里出事了,而且这一走就走了不少人。这不我请假回老家,去帮着忙活下丧事。”吴聃点头道:“哦,那您忙去吧,记得别再弄丢小孩子了。”女人连连道谢,抱着孩子就走了。那小孩也搞笑,走远了还指着吴聃喊:“**,**!”吴聃乐道:“喊你呢徒弟。”我啐道:“明明指的就是你!”我们几个在书店呆到晚上,然后一起去吃了饭。阮灵溪倒是对教我小腾挪起了浓重的兴趣,声称明早让我七点就去长虹公园报到,说要从明天起勤奋练习。我本想阳奉阴违一下,结果,第二天一早便被她的电话吵醒。紧接着,听阮灵溪在电话里吼道:“起来!开始练习了!!”我被这河东狮吼给吵得彻底睡不着,干脆也就起身,去看看她那小腾挪有什么奇特之处,让我们大男人还追不上一女的。我跟阮灵溪在长虹公园见面,这货连休息的时间都没给我,直接上杆子练习。但是她教的基本功倒也简单,多半是一些锻炼身体灵敏度的动作,增加弹跳能力,同时保护手腕脚踝的诀窍,以及一些借力的方法。当然,看似简单,但是一顿练习下来,我却累出一身汗。等练习完毕,也已经八点多了。我俩捡一处假山流水的地方坐下来休息。我见远处有早餐车开了过来,问阮灵溪要不要吃点东西。阮灵溪说道:“为了早锻炼,我还没来及吃早餐呢。教你这些东西,以后早餐当学费吧!”我点头答应,心想反正你也吃不多少东西呗。小腾挪这玩意还挺有点意思的,我要学会了,这以后追个逃跑的犯人那就如囊中取物了。我买了油条豆浆和鸡蛋饼,又返回去。我打量着这姑娘体重不过百,饭量应该也不大。结果,令我吃惊的是,这货竟然把我买回来的全吃光了,连同我那份一起。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抗议道:“我的早饭也都被你吃了!”阮灵溪撇撇嘴:“对我来说这些不算什么,也就是七成饱而已。”“我靠,我这是买了二十多块钱的东西啊!你不会觉得吃撑了吗??”我吃惊道。阮灵溪耸耸肩,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今天周六啊,没什么事干,不然我们去找吴叔聊聊?”我头疼道:“我师父那满嘴跑火车的样儿,一般人说不过他。好好的周末得清静地休息下。这几天真是忙死了。”“杨问,你不打算继续调查他么?”阮灵溪问道。“调查个屁,他电话已经注销了,公安局查无此人。现在我怀疑他是个五十岁的老人,你说,这说法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夸张,怎么继续查?唉。”我忧愁地说道。阮灵溪耸耸肩,说道:“行,随便你。不过与其担心这些,不如想想周末怎么休息。”我想了想,这回是来天津度假的,不如去找赵羽玩,让他带我们遛遛。想到这里,我拨了赵羽的电话。本以为这货在这难得的周末会晚起呢,结果,电话响了没几声,那头便接了起来:“喂,宋炎?”“哎呦男神,没打扰你睡觉吧?”我笑道。“我没睡觉呢,在办案。”赵羽说道:“怎么,有事?”“又办案?”我诧异道:“人命案子?”赵羽叹道:“是,又是一桩诡异的人命案。今年不知怎么,接连发生这么多。”赵羽说到这里,我便听到电话那断传来女孩的哭声,纷纷扰扰的吵闹声。“你这在哪儿呢?我过去帮你看看?”我问道。其实我对离奇命案也十分感兴趣。赵羽似乎在安慰那姑娘,我听电话里许久没回我,只是两人在低声说话。我见被男神无视了,于是又重复了一遍。赵羽这才说道:“行,你来武清区的黄花村吧。”挂了电话,我问道:“黄花村,你知道在哪儿么?这名字真够二的。”“这地方我知道。”阮灵溪笑道:“多配你的地儿啊,出人命案子了?咱们去看看。”于是我跟阮灵溪坐车去了所谓的黄花村。不过这村子真够偏僻。到了村头,我给赵羽打了个电话,赵羽喊我直接去村子坟场见面。我跟阮灵溪走去坟场,再一见,我靠,坟场附近竟然围着不少人。赵羽也在人群里,见我们到了,也便迎了上来。我往人群里一瞧,顿觉意外。这来的人不止赵羽一个熟人,而且还有那个幽冥眼马九,以及她的保镖,那个神秘少年段云遥。黑帮老大的女儿待遇就是好,人人都在坟场被烈日暴晒,她有专人打着伞坐在树荫下。但是,在她身边有个正哭泣的女孩儿,看上去跟她差不多年纪。“出什么事了这是?”我问赵羽道。“今天一早,村里人有人报案,说当地村民发生了严重的煤气中毒事故。但是问题是,事故现场不是简单的死人,而是有不明的诡异现象发生。”赵羽看似也颇为头疼这件事,揉了揉眉头,继续说道:“那些昏迷的人虽然不省人事,但是竟然大喊大叫,说是要吃人了,快跑之类莫名恐怖的话。”“那死者在哪儿呢?”我问道。“在那边,我带你们过去看看。”赵羽说道。我俩跟着他向前走,走过马九身边的时候,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她和那个少女。而马九也正抬头看着我。被那一双奇妙的眼睛看着,我有点不好意思,正当我想回避眼神的时候,却见马九的目光落到了我身边的阮灵溪身上。我心中暗想:该不会那幽冥眼能看明白阮灵溪的身份来历?那也太碉堡了,简直跟红外线差不多,唰唰一扫描,这人是否有问题一目了然。如果她不当黑帮老大的女儿,倒是可以去国家安全局,就站门外,既当红外扫描器,也当前台小姐,这一举多得,多好。我们穿过人群,到了那坟地里。我一见那场景着实诧异。一片坟地里面一共埋了五个人,身子全部埋在土里,只留下头露在外面。此时工作人员正拿着铁铲挖土,打算将五个人的尸体从里面给挖出来。“这什么意思啊?”我问赵羽。这杀人灭尸的话,也不会让尸体的头露在外面啊。“据村民们说,这是这地方的习俗,这里冬天点火炉,晚上把火封在炉膛里面,不熄灭,虽然温暖,但是容易煤气中毒。这个村子离着医院很远,所以当地人都有一个治疗的土方法。就是在自家的祖坟里面挖一个大坑,把枕头和平时穿的衣物都放进坑里,然后把中毒患者放进去,埋上泥土,只露出头来呼吸。有时候两三天之后,病人自动痊愈,有的时候病人就死了。死了的话,就直接封到棺材埋在坑里。当地人管这种办法叫做接地气。现在是夏天,虽然不可能烧炭火导致煤气中毒,但是这一家是因为厨房煤气罐的煤气泄露而在睡梦里中毒,所以就都被埋在自己家祖坟的坟地里接地气。“赵羽说道。“够神奇嘿。”我无语道:“我从未听说过接地气能够解除煤气中毒的。”赵羽说道:“民间确实有不少土办法治疗各种疑难杂症或者急病,而且通常有奇效。但是这个接地气,我也不是很明白。这村子现在用的是那种煤气罐来做饭,之前没有出过事故。这次这一家亲族死了五个人,所以我们怀疑可能是谋杀。”“不过刚才那位姑娘,不是马九么?”我问道:“她跟这家有什么关系?”赵羽说道:“其实本来这案子也不是我负责,但这村里考出去个大学生,叫林若男,正是阿九的同学。她听说阿九认识警察,就干脆把这件怪事告诉了阿九。然后阿九就想到联系我。”阮灵溪在一旁说道:“这叫林若男的姑娘,是这一家五口的什么人?”赵羽说道:“这户人家姓林,林若男是这村子的人,也是这户人家的远亲。”阮灵溪说道:“出了案子自然有警察来管,她还特意去让那什么阿九联系你,你不觉得有点,刻意么?”我嗤笑道:“我说你想太多吧。也许她只是觉得这样做警察会更重视这件案子呢?”赵羽沉吟道:“我问过阿九,这林若男的情况。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大学生而已,平时文静,害羞,跟阿九的关系还不错,但也说不上太好。学习成绩一般,但规规矩矩从来没做什么出轨的事情。如果说她有什么问题的话,倒是不像。不过任何涉案人员,我们都会仔细调查。”说到这里,赵羽才笑道:“得,你本是休假养伤的,这会儿又被我扯进案子里了。”我苦笑道:“我伤口倒是差不多好了,这几天正跟着恶女学小腾挪呢。”赵羽笑道:“这倒是不错。”正说话间,有个小警察带着一个老大爷走了过来,对赵羽说道:“五个人被埋下去的时候,这大爷在旁边看着呢。”我打量了一下那大爷,普通农民打扮,见了警察有点畏畏缩缩的样儿。赵羽问道:“大爷,这五个人被埋下去的时候,是由您整夜守着么?”那大爷赶紧点头道:“是啊警察同志,要说昨晚上可真是见了鬼了。”“哦?见鬼?”赵羽问道:“您给仔细说说看。”那大爷回忆道:“昨天我们发现他们一家五个人煤气中毒,就赶紧给抬出来埋进坟地了。起初,这五个人都闭着眼,脸色有点那桃红色,也快没气儿的样儿,一动不动地被埋在坑里。我怕夜里出什么事,就留下来看着。一开始没什么问题,五个人竟然也脸色慢慢恢复了点儿。见这样,我就慢慢睡过去了,心想差不多明天他们也就能醒了。”“我睡过去的时候,大概是夜里十点多钟。但想着这一家子,我怕出事,也没睡沉。”大爷回忆道:“大概是凌晨两点的功夫,我听到一阵奇怪的叫声,赶紧睁开眼去看他们。结果我就听见这一家的爹娘和大儿子低声喊,听上去像是:要吃人啦,要吃人啦,就在今夜。而另外俩女儿就嘀嘀咕咕地喊:快跑啊,要死好多人,要死好多人,快跑啊。”“起初我以为他们是做梦呢,没怎么理会。但后来五个人一直重复,我就忍不住问了句:你们要吃谁啊?但是没人回答。我看他们做噩梦,就想叫醒他们,但是根本就叫不醒。”大爷说到这里,擦了擦额头冷汗:“我想着等睡醒了也许就好了吧,所以就没管。但是,过了一阵子,这一家子昏迷的人开始哎呀哎呀地大声叫起来。这声音大的,全村都听的见了。这不,村长就带着几个人过来,以为他们醒了,想把他们刨出来,可是发现还是昏迷不醒。这时候大家觉得事情不对,也都留下来继续观察。这几个人喊了半天,等差不多到凌晨四五点的时候,突然间三个人不停地说,吃啊,吃啊。另外两个人开始呜咽地说,快跑啊。但是天一亮,就再也没有声音了。”我苦笑道:“这都什么事儿啊。”大爷叹道:“一晚上确实都在喊,但是早上突然就死了。唉。”我问道:“你们这村子距离天津大半天的路程,路也不是太难走,瞧着人不好了,怎么不赶紧把人给送医院啊?有这功夫埋人,也就连夜赶到医院了。”大爷苦着脸说道:“警察同志,您看看我们这村子穷的,全村都没个汽车,怎么送过去?再说,那大半天也是才到天津市区,要找最近的医院,还得耗费一阵子。这算起来,人也快没命了。”此时,我们见尸体都被挖了出来,于是凑过去看。那大爷竟然也跟着我们凑了过去,胆儿也真够正的。我仔细看了看这五具尸体。两具大人的,三具孩子的。“哎,警察同志,人死之后会变胖么?”那大爷问我俩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呢?”赵羽追问道。“你看,这一家子有三个人突然变胖了,”大爷说道:“但是其余俩好像又瘦了。”听了他的话,我仔细观察那五个人的尸体,果然的,发现其中三人竟然变胖了,因为衣服被撑了起来,那男人的尸体甚至撑掉了扣子。可是这些人埋在土里一天一夜,不吃不喝,怎么会变胖呢?但是另外两个女孩尸体就明显消瘦很多。我跟赵羽面面相觑,无法解释这个怪现象。但是联想到这几个人死前的喊叫,总不至于是其中俩把另外三个人的精魂给吃掉了吧?此时,马九走了过来,问赵羽道:“羽哥哥,这一家人可以安葬了么?”赵羽说道:“等尸检报告出来后就可以了。阿九,你在附近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马九摇头道:“完全没有,这才是我疑惑的地方。明明觉得很奇怪,但是没有什么破绽。”赵羽叹道:“行,你先去陪你的同学吧,我再查查。”马九点了点头,转而问道:“羽哥哥,距离这里大约二百多里的地方,是哪里?”赵羽想了想,说道:“大概是河北邢台的地界,怎么了?”马九说道:“前天晚上睡觉前,我瞧见远处天空有些异常。邢台也许有什么问题。当然,跟这个案子应该没什么关联。我告诉父亲听,他觉得跟自己家无关,也就没去管。”我听了这话有些愕然。今天早上跟阮灵溪乘坐计程车到长途站的时候,听到车里的广播说,就在凌晨五点多的时候,离这里二百公里的邢台发生了不大不小的地震,虽然不严重,但是据估算,死亡人数也在一百人以上。艾玛,这姑娘简直比张衡的地震仪都管用啊。我顿觉另眼相看。所谓预测祸福的能人异士,不过如此吧。此时,村里的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在村长的带领下,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葬礼了。我透过人群,去看马九身边的林若男。这姑娘虽然表情悲伤,但是眼神却很平静,没看出什么悲痛的神色,反而有种漠然。也许终究不是近亲,没什么深刻的感情吧。我暗想道,但是这种场合,却还要装出一副悲伤的样子,也真够难为人的了。阮灵溪此时拍了拍我的肩膀,冷哼道:“看什么呢,看人家阿九姑娘么?你听到没,人家喊赵羽为‘羽哥哥’,八成是郎情妾意的,你就别当三儿了。”我啐道:“我看那林若男呢。你说她是不是有点奇怪?看上去很悲伤,可是眼神很平静。如果内心不在意这远亲之死,那又何必麻烦马九去找到赵羽?”阮灵溪拖着下巴想了想:“二货,你说的有点道理。但是以你看是为什么?”我翻了翻白眼:“我要是能知道,我就不在这儿了,我直接国家安全局坐着。”阮灵溪撇撇嘴说道:“那你不是等于白说。”我俩正聊着,突然听到一阵清脆的童音远远传来:“**,**!!”我一听,下意识回头看去,竟然在人群里瞧见昨天景雅书店见到的女人。她怀里正抱着那个可爱的小娃娃。那小娃娃似乎是远远看到我,兴高采烈地指着我叫。她这一喊,原本愁云惨雾的现场顿时有了莫名的喜感。很多警察忍不住笑,躲到一边偷着乐,之后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他妈当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