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康妃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总是这么口没遮拦的,人家凌姑娘许人没许人,也是你说得的?”话虽这么说,可是李康妃的语气并没有责备的意味,她向来受宠,又最疼这个女儿,这才养成了乐安公主跳脱张扬的个性。李康妃的目光转向凌玥,眼角带着些许笑意:“你的事,媞儿都跟本宫说过了。你帮了本宫这么大的忙,本宫的确该好好奖赏你才好。”凌玥敛眉垂手:“娘娘言重,若说奖赏,娘娘赏得那幅帖子已经是厚赏了。”见她不居功自傲,李康妃的眼底闪过一抹满意的神色。小小年纪,能够不为富贵动心,实在是难得的。再说李康妃心里很清楚,虽然那本米芾的字帖是用快雪时晴贴交换的,可是米芾的是货真价实的真迹,快雪时晴尽管难得,却终究还是赝品,说来说去,到底还是凌玥吃了亏的。更何况,借着凌玥送来的米芾字帖,李康妃博得圣上龙颜大悦,着实夸奖了她几句,而她也落得秀外慧中,眼界不凡的名声。这后宫里从来不缺美色,可是才色双绝的女子却是不多,经此一事,李康妃在皇上心里的地位更加重了几分。这一切都是凌玥送来的字帖立下的功劳,李康妃自然记在心上。原本因为凌玥身为商户,李康妃不好与她过多接触,现在知道了她也是官家千金,李康妃意外之余,立刻想到凌玥可以为己所用。这样的稀缺型人才,当然要好好拉拢。想及此处,李康妃笑道:“就当是本宫为你添妆吧。来人,把前儿进上的那对羊脂玉镯子拿出来。”听到李康妃的话,不仅是凌玥,连乐安公主的脸上也露出几分意外。乐安公主不过是想借着李康妃的名声,放出凌玥要嫁人的消息,这样凌玥就更没有机会跟她抢霍焰了,可是她没想到,母妃竟然会对凌玥这个小小的庶女另眼看待,开口就要赏那对羊脂玉手镯。看着宫女将一个锦盒端到凌玥面前,乐安公主才回过神来,拉着李康妃的袖子撒娇道:“母妃您好偏心,前几日儿臣跟你要这对玉镯,您还舍不得给呢,原来是要留给别人!”一边说着,乐安公主一边瞪了凌玥一眼。李康妃笑道:“一个玉镯子罢了,你也巴巴放在心上,倒显得小家子气。”说完便转向凌玥:“凌姑娘见多识广,看看这个玉镯怎么样?”事到如今,凌玥只好接过了锦盒。只见深紫色的绸缎上,静静地摆放着一对羊脂玉手镯,色泽纯白,玉身圆润,通体纯净,连一丝杂质也没有,在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下,手镯发出淡淡的光芒,显得出尘脱俗,实非凡品。凌玥恰当地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显得意外至极:“这……这太珍贵了,凌玥不敢收。”见她这么惶恐,李康妃笑了:“能让凌姑娘都说好的东西,真是不容易。你就别推辞了,收下吧。”凌玥完全能感受得到乐安公主那双怨怒的目光,很明显,李康妃竟然如此厚看书;网女生kanshu;待凌玥,这让乐安公主很不爽。看得出来,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完全不是乐安公主想要的结果。她虽然爱说爱笑,可并不是没有心机的人,从小在李康妃身边长大的她,当然知道母妃的性格,对一个庶女如此青眼有加,李康妃这是想要拉拢凌玥。想到这里,乐安公主的俏脸不由得一沉。这不行,如果母妃喜欢凌玥,将来可是后患无穷。乐安公主飞快地转了几个念头,立刻有了主意。白玉般的小脸上带着和气的笑,乐安公主向凌玥说道:“母妃这么喜欢你,你快谢谢母妃吧。”凌玥行礼谢过,乐安公主又转向李康妃,笑道:“有了母妃的赏赐,凌姑娘也算是有了依靠,将来也不用怕被正室欺辱了,母妃,你可是帮了凌姑娘一个大忙啊!”听到她看似天真的话语,李康妃和凌玥齐齐变色。一直带着笑意的李康妃,此刻脸上的笑容一扫而空,视线转向了乐安公主:“媞儿,你说什么,什么正室?什么依靠?”乐安公主仿佛才发现说错了话,脸上有点儿讪讪的:“哎哟,我忘了告诉母妃了,凌侍郎夫人亲自做主,把她许给自家姨太太的儿子做偏房……虽然是有点儿委屈了凌姑娘,可是人家都说,凌姑娘和她表哥是两情相悦……”这话里头透露的信息很多,第一,凌玥将来要嫁去做姨娘的,嫁的还是嫡母的外甥;第二,凌玥之所以委屈做小,是因为早就跟表哥有了私情。李康妃是何等的身份,怎么可能看重一个未嫁时就跟男人不清不楚的女子?更何况,凌玥现在是个庶女,出嫁以后是个姨娘,李康妃就算再想利用凌玥,也不可能跟一个卑贱的侧室走得太近。乐安公主只是几句话,就将凌玥在李康妃心里的美好形象打成了碎片。刚才还其乐融融的房间,因为乐安公主的话而忽然冷了场。不知不觉,凌玥的手心都被指甲硌得生疼,听着乐安公主颠倒黑白的话,她的心里不由得燃起阵阵怒火。她都已经决定要离开凌府,从此与霍焰两不相问,可是乐安公主却还是不肯放过她,封她铺子,欺她辱她,让二太太早日把她嫁出去,现在还在李康妃面前诋毁她的名声!乐安,你逼人太甚!从一进门就始终微微低着头的凌玥,终于抬起了头。娇丽的脸庞上看不出一丝喜怒,甚至连头上的流珠都丝毫没颤,凌玥就是这样,越是在危机紧张的时刻,她便越是镇定冷静。似乎没有看到李康妃那张面色不虞的脸,凌玥只是望着乐安公主,粉嫩的唇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殿下似乎对凌家内院的事,了解得很清楚。”淡淡的一句话,似乎没什么杀伤力,却足以让李康妃的视线转向乐安公主,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是啊,乐安公主是堂堂皇族公主,怎么对一个小小的侍郎府内院这么门儿清?乐安公主被她清冷的目光看得心头一紧,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目光:“我不过也是听人说起罢了。”“原来是道听途说。”凌玥却丝毫不放过,立刻抓住了她言语里的破绽,“本来在娘娘和殿下面前,本没有凌玥说话的份儿。可是事关凌玥的清白,凌玥不得不为自己剖白一二。”“殿下口中所谓的表哥,是太太的外甥不假,他是今年夏天才进的京城,与姨太太暂住凌府内院,事到如今,凌玥与这位表哥也只是在家宴上见过两三次,从未有过私下往来,何来两情相悦之说?更何况,老爷和太太还未给凌玥定亲,更不用说要给什么人做姨娘。若是殿下不信,不妨派人去问问老爷和太太。”说罢,凌玥又向李康妃跪下:“凌玥身份卑微,蒙娘娘另眼看待,已是万分惶恐。这份添妆,凌玥实在不敢收,还请娘娘收回成命。”她跪在冰冷的青石地砖上,纤细的身子挺得笔直,花瓣般粉嫩的脸庞带着屈辱的隐忍,却又充满了不屈不挠。李康妃见她如此,看向乐安公主的眼光渐渐犀利。她是经历过宫廷内无数风浪暗涌的人,女儿这点儿小小心思,又岂能瞒得过她?乐安公主无非是借李康妃的势力,敲定凌玥的婚事,这个女儿竟然连自己的娘亲也敢利用!如果乐安公主说的是实情,凌玥的确跟什么表哥有私情,那今日之事,凌玥绝没有反对的理由,能借着李康妃的名头定下婚事,就算是凌侍郎夫妇也不会反对的。可是凌玥却将事情说得清清楚楚,就连那对儿贵重的羊脂玉手镯也不肯收下,这里面明摆着就是有猫腻。再转念一想,乐安公主为什么要对一个凌侍郎府的庶女这么上心?不管她说的话是真是假,总归是她去打听人家的消息,在自己面前都要耍花样,谁知道她背后又做了什么!再看看依旧跪在地上的凌玥,身为庶女,要被嫡母许给人家做偏房,这是多么难堪的事!一想到凌玥隐瞒身份在外开商铺,凭着自身本事打拼,李康妃对凌玥的怜惜之情油然而生,原本对她抛头露面做生意的些许不满也烟消云散。要不是在自己家里难以容身,谁会放着好好的官家千金不做,却去外面做商人!就这样一个孤苦无依的庶女,自立自强的女子,她的女儿却要逼着人家去做偏房!李康妃想到这一层,语气不由得蒙上了几分寒霜:“乐安,这是怎么回事?”乐安公主的心慌乱地一跳,下意识地站起身来。每当李康妃要教训她的时候,都会叫她的封号,乐安公主顿时心生忐忑。“启禀母妃,儿臣也是听别人说的,没想到却冤枉了凌姑娘,儿臣知错了。”她认错态度好速度快,李康妃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下来:“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没凭没据的话也是能乱信的?你身份尊贵,怎么反而去学那些小户人家的女子,打听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消息,再有下一次,看我不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