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壶关外,阴。“嗵!嗵!”战鼓声再次响起,又一次打破了壶关这座久经战火洗礼的关城的宁静,预告着战事的重开,让期盼着多休息一天的士兵们大为失望,也让张扬微微吃了一惊。依常理,昨天刚吃了一场败仗的敌人今天至少应该休整一天调整一下士气,没理由这么快就卷土重来,因此张扬和郭嘉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都微微有些奇怪。好在经历了近一个月的围城以及前一天血战的考验,现在即使是刚上战场不久的“菜鸟”士兵也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做,整个城头上人头晃动,却偏偏少有声息,一切都显得紧张有序,忙而不乱,这又让张扬几人颇感欣慰。今天准备攻城的敌军人数并不多,西门方向也就万余人左右,依然是弓箭队压阵,后面按器械队轻步兵队的顺序排列,只不过主帅的位置更靠前。黄底黑字的“郭”字帅旗下,一员黑甲白马的武将吸引了张扬的目光。又是她!张扬摸了摸左手背上留下的深深的咬痕,心中愤愤地想到,“这回再被我捉住决不轻饶!”至于捉到后如何处置他现在暂时还没空去考虑,或者说在潜意识中不想去考虑。“好象有些不对。”郭嘉的话将张扬拉回到现实中来。张扬颇有些不解地看着郭嘉,郭嘉又补充道:“将军,你看,敌人的阵中并没有增加长戟兵的数量,昨天吃了你的骑兵队那么大的亏,他们没理由不加强对骑兵突击的防备。”张扬定睛观察了一下,也有些疑惑,不过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当下笑道:“那样不正好,看来他们还没有吸取教训,等会儿看我再给他们来那么一下,这回决不能再有错失。”他对于昨天的功败垂成依然很有些耿耿于怀。郭嘉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城外地势低平,敌军的军阵配置可以说一目了然,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可是他暗想没有那么简单。这时城外三通鼓响,敌人的进攻又开始了。今天的敌人明显增加了箭楼的数量,在悍不畏死的士兵推动下缓缓向城墙逼近,箭楼上射出的漫天飞舞的箭矢一度将城上的弓箭手给死死地压制住了。好在张扬早有所备,他吸取历史上蜀魏陈仓之战的经验,让士兵将浸透了火油的易燃物绑在箭杆上制成了简陋的火箭,专门对付这种木制的箭楼。火箭飞舞,空中烟火弥漫,一座座高大的箭楼被密集的火箭点燃,冒出了熊熊烈焰,成了一束束巨型“火炬”。为减轻重量方便移动,箭楼上的空间被压缩到最小,上下极其不便,楼上的敌兵眼看火焰飞腾却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有不少慌乱中只好往下跳,结果摔成了肉泥。一时间,木材燃烧时的“辟啪”声和士兵绝望的惨呼声弥漫在整个战场,听得让人心悸不已。只不过,交战的双方对此早已变得麻木了,此时此刻,人命是如此的微贱,似乎他原本就只具有数字的意义一样。何况随着一架架登城梯被架上城头,更惨烈的爬城战也已经打响了。一架架梯子被搭上了城头,又一架架地被城墙上伸出的长长的推杆推倒,一架架地被擂木巨石砸断,梯子上的人就象纸扎的一般飞在了空中,随即在惨叫声中消失无踪。即使有少数人幸运地爬上了城墙,等待他们的也是早已严阵以待的长戟兵阵。昨天没有使用的火罐有了一展身手的地方,随着张扬一声号令,被雨点般地投了下去,城墙下三五米以内一时成了火神的居所,烈焰的天堂,地狱的通道。郭壮娇站在帅旗下,亲眼目睹自己的部下转眼间便损失了近千,不禁紧紧地咬住了下唇。“血债定要血来偿!”她在自己的心里暗暗下着决心。又望了望被连日的战火和鲜血染成黑红色的城墙以及城头帅旗下的几个人影。虽然因为距离的原因看不真切,不过她知道,那个可恶的小贼定然是在那里。郭大小姐自出师以来跟着父亲大小战斗也经历过数十次了,还从未象昨天那么狼狈过。现在只要一想起昨天面对小贼的银枪时自己竟然害怕得惊叫出声,她就觉得羞恼无比,而一向最得意的“四连珠”居然第一次公开出手就失了手,更让她脸上无光。“走着瞧吧!有你还债的时候。”郭壮娇伸手摸了摸前额那块当日连同发髻一起被斩去一角的流海,心里更是愤恨不已。眼看城下敌人攻势已衰,张扬又开始跃跃欲试起来,跟郭嘉打了个招呼,不等郭嘉回答,便他转身下城,率领等候已久的骑兵队来个故计重施。“这回定要让你们好好长长记性。”张扬心里暗道。这时,郭嘉在背后叫了句:“将军多加小心,切记穷寇莫追!”张扬挥了挥头,示意自己明白,下了城楼飞身上马,一边高声喝道:“都吃饱了吗?”“吃饱了。”众铁骑有些不解。“都睡足了吗?”张扬又大声喊道。“睡足了!”众部铁骑开始提高音调。“那就让我们去给那帮不长眼的小贼看看,什么是天下无敌的常山铁骑,威武大汉,常山铁骑!”“威武大汉,常山铁骑!”众骑兵被张扬一句话激得热血沸腾,高声呼应着,紧跟着主帅冲出了城门。看见对方的骑兵队又冲了出来,白波军发一声喊,丢下各种攻城器械掉头就跑,“郭”字帅旗和旗下的数骑更是逃得比谁都快。张扬嘴角边微微露出了一丝冷笑,“想跑?那有那么便宜的事”,指挥众人撵着屁股后面就追。旁边郑龙策马靠了过来,提醒道:“主公,敌人跑得那么快,小心有诈!”“你小子懂什么,一边去!”不等张扬回答,典韦已经叫嚣着,赶走郑龙,还挥了挥手双戟,兴奋的说道:“这次老子我一定要会一会那个长斧大汉。”张扬没有理会典韦这个狂人,随即一摆手道:“不怕,这里附近一马平川,无遮无挡的,他总不能把人埋伏在水里。再说就算有埋伏,凭他两条腿在这平原上也追不上我四条马腿。”说完,扬声道:“冲,冲进敌营,活捉敌酋!”“冲啊!”一千的精锐骑兵高呼着,开始埋头猛追敌军。一路上,不时有白波军士兵返身奋不顾身地拼死阻拦,但失去了阵型的轻步兵对于冲起来的骑兵来说,犹如狂风中的几株小草,往往一个照面就被冲得稀里哗拉,唯一的作用就是或多或少地减缓了一下对方的追击速度。远远看见郭壮娇被敌人的骑兵追击,白波军大营的守军慌忙打开营门,准备接应郭壮娇。郑龙见对方大营的士兵慌而不乱,奋力策马又一次接近张扬身边,谏道:“主公,小心大营里有埋伏,军师说过,穷寇莫追。”可张扬眼看对方的帅旗快要接近营门了,心中焦虑不胜,暗道:难道又要错失一次机会吗?不!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成功!他没有理会郑龙的提醒,脑子里迅速估算了一下,一枪劈飞一个拼死挡路的敌兵,大声道:“郑龙,你和李晨带一队绕向敌营后,有事互相接应,典韦你带着其余的跟我来。”说完一夹马腹,黑龙猛地加速,转眼间已经接近到郭壮娇等数骑身后不到二十步,这么近的间隔距离,守营的士兵为怕误伤郭壮娇不敢乱射,关又来不及,眼睁睁就看着他跟在后面几乎是一前一后地冲进了辕门。终于冲进了敌营,张扬心中大喜。为防万一的时候后路被断,他顾不上追击敌将,舞动银枪赶散了守营门的敌兵,将大队接应进门。身后的众骑兵眼看敌人大营将破,人人心情振奋,喊杀声此起彼伏,跟在张扬后面直往内营扑去。忽然,一道壕沟挡住了众人的去路,那沟看上去也不宽,但加上沟对面的矮墙却正好让战马跳不过去,矮墙后更有无数弓箭手和长戟兵正严阵以待。中计了!不等张扬反应过来,只听梆子声响起,异啸声中,飞蝗般的羽箭劈头盖脸地扑了过来,冲在最前面的十余骑哼也没哼一声,就连人带马被射成了箭猪一般。饶是张扬舞动龙吟枪,奋力拨打,身上也是连中数箭,连黑龙的屁股上也挨了一箭,疼得嘶鸣不已,。张扬身上的箭伤虽疼,咬咬牙还可以忍住,可心里的惊怒悔恨却没那么好忍,象是要发泄一般大吼一声,当先反身向营门冲去,一边暗暗庆幸自己还留下了一条退路。不过对方显然根本就没打算让他有逃脱的机会,随着鼓号声响,一道火线飞向了半空,营门口原先看似杂乱堆放的杂物在火箭的引发下顿时窜起了一大片火苗,巨木制成的辕门显然也早就被浇上了火油,一下子就着了起来,整个营门眨眼间已经形成了一道火墙。张扬眼看战马在熊熊火焰前狂嘶不已,就是不肯上前,而从两侧蜂拥而来的敌兵又越逼越近,甚至都能看见长枪大戟的刃面上散发出的阵阵寒光,张扬心中寒意顿起,冷汗“唰”地就淌了下来,他大悔不听郭嘉之言。难道今天竟是我毕命之日吗?不,我决不能放弃!想到这里,张扬一边大声高呼:“撕衣服,罩住马眼,牵马冲出去!”一边飞身下马,冲了过去,银枪挥动,将燃烧着的引火物连连挑飞,渐渐清理出一条通道。众骑兵见主将如此奋不顾身,也渐渐止住了心中的恐慌,纷纷跳下座骑,依令行事,将战马一匹匹牵了出去。白波军眼看到了嘴的肥肉要跑,哪里肯让,呐喊一声就冲了过来。典韦当即下令让一半甲骑卫跳下马来负责担当后卫,用长长的马槊和骑枪组成临时的枪阵死命挡住。张扬身上兀自插着三四枝利箭,手上脸上更是被烧伤多处,发髻也歪向了一边,样子看上去着实狼狈不堪,不过他全没在意,一边尽力舞动龙吟枪,保持通道的畅通,一边大声地催促:“快!快!快撤!”典韦见中了埋伏后,大恨自己刚才不听郑龙的建议,还怂恿主公追击,便手持双戟,一直护卫守在张扬的旁边,他心中一直在后悔刚才怎么没赶快点,挡住所有射向张扬的飞箭,尽管事实上为了替张扬挡箭,他身上已经多挨了好几下,右手已经有些不听使唤了。正要催促张扬快走,忽然,典韦发现头上的横梁终于禁不起火焰的灼烧,一下子塌了下来,他没有丝毫犹豫,大喝一声:“主公小心!”一扔双戟,扑上去,一下子将张扬推开,自己则用身体撞向那横梁,将其撞飞。张扬猝不及防之下,跌出几步,转首一看,见典韦撞飞横梁后,摇摇欲坠的身体,显然是撞开横梁时受伤了,连忙上前扶住。典韦推开张扬,上前拾起双戟,喊道:“主公快走,我来断后。”便返身向后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