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中立派如袁隗袁滂等都是微微皱眉,至于崔烈丁宫等素来亲宦官的大臣因为立场尴尬,都是只顾低头饮酒,不敢作声。大堂上一时群情汹汹,空气中火yao味十足。另设新军的事,张扬这些日子也略有耳闻,想来一定是关于设立西园八校尉的事。只是张扬虽然知道有这么回事,却也不太清楚内幕,毕竟史书上也没有记载的很详细,再说这些日子来,他越发觉得史书所载也未必就是真实了,因此偷偷地向王匡打听起来。原来灵帝自黄巾之乱后一改以前对朝政不闻不问的态度,开始重视起军事来。无奈汉军多年来不修战备,早已不复当年之强,便是号称精锐的北军五营,因为加入了不少贵族子弟,各级军官也多有买官得职的,战斗力也远不如以前,又不好尽数裁撤,因此便存了另设新军的念头。而诸常侍早对北军的指挥权垂涎已久,只是何进将军权看得比命还重,根本不给别人插手的余地。现在见皇帝有了这个念头,那还不在旁边拼命吹风,只要乘机拿下新军的指挥权,自己的权势便更加牢不可破了。对此,何进自然是拼死反对,而朝中其他的大臣既不愿见到宦官势力的增强,也不愿让何进一直独掌军权,因此倒是更在意新军指挥权的归属。因此袁家有袁绍担任了虎贲中郎将,其他各家也有子弟担任要职。酒宴的气氛本已渐渐恢复,不过这世上总不缺惟恐天下不乱的,一个略带嘶哑的嗓音再次打破了堂上至少在表面上已显得很融洽的气氛。“依我说呢,设新军也罢,不设新军也罢,关键还是看能不能加强中央禁军的战斗力,以便于威慑各地的叛逆,我大汉北军士兵向来骁勇善战,只要能有一个强有力的主帅,也未必就一定要另设新军了,遂高兄,你说呢?”这话明是帮何进,暗地里是指责何进无能,毕竟北军五营是直接归属何进的大将军府管辖,这番话简直就是指着和尚骂贼秃。张扬闻声看去,却是卫尉董重。如此公然挑衅,何进没理由不作出回应,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死敌董太后一方。不过不等何进发言,他弟弟何苗已抢先出声讥讽道:“条侯什么时候开始懂得军事了,何某倒是孤陋寡闻的紧,现下幽燕反叛久久不能平息,不如请大将军改日向皇上举荐,让条侯前去领军平叛,想来定会是马到成功的了。”堂上众人都知道董重是典型的二世祖,又向来讨厌运动,让他领军别说打仗,只怕连简单的行军都会让他累趴下,何苗此言一出,董重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何进的幕僚以及素来和董重不和的几个大臣闻言都笑出了声。董重素来骄横惯了,听何苗当面讥讽,顿时怒不可遏,想也不想,冲口就道:“竖子狡言,北军强兵驽将,世人周知,本候难道冤枉你们了?”这话一下子就把北军众校尉全得罪了,就连太尉马日磾也不由皱了一下眉,毕竟他也才从射声校尉升上来,董重这话竟是将他也带了进去。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袁术却忽然大声反驳道:“卫尉大人此言差矣。北军众校尉中能人无数,比如张将军年纪轻轻就连败强敌,又勇力过人,称之为京师第一勇士亦不为过也,如何可说北军无人耶?”听袁术忽然吹捧起自己来,张扬开始颇有些惊讶,随即明白他不怀好意,他这招可谓毒辣啊!妈的,老子可是躺着也中枪,要知道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袁术凭空给自己带上的这顶“第一勇士”的帽子,只会给自己招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张扬转眼略一扫视,果然席中不少武将已经有些面色不豫了,因此当即笑了笑,开口道:“袁大人此言差矣,有道是‘山外有山,楼外有楼’,张某这点粗浅武艺,便是今天在座诸位大人之中能胜过在下的就大有人在,如何能当得‘第一勇士’的称号?”袁术既然给张扬扣上了一顶难戴的大帽子,那能这么容易就让他挣脱,闻言皮笑肉不笑地道:“张将军何必如此谦虚。”转头又对董重道:“公路听说董大人新近招募到一个叫燕乌的鲜卑武士,号称‘东鲜卑第一勇士’,董大人既说北军无人,不如就让他和赵将军比试比试,看看我大汉北军精锐是否真是浪得虚名。”董重生性骄横残忍,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却偏喜欢看部下武士与人生死决斗,以从中取乐。那燕乌是他新近花重金从鲜卑招来的勇士,据说有裂狮伏虎之能,而且生性残暴,手下从无活口,自到京里不到一个月,已经先后在决斗中杀了好几名京中的知名勇士。因为无人再敢挺身应战,董重早已觉得有些无趣,现在听说袁术代北军向自己挑战,却是正中下怀。反正胜了可以大大挫一下死敌何进的锐气,败了也不过死一个奴才罢了,再花钱去招就是,更何况看张扬的身量虽也算魁梧,却无论如何不能跟燕乌相比,料想还是赢面居大。当下董重点头道:“就这么办,一阵定胜负。”又扭头冲何进道:“遂高兄不会怯战吧。”何进虽然不清楚袁术和张扬之间有什么恩怨,对袁术冒然代北军向董重挑战颇为不满,若不是因为袁术好歹是在帮自己说话,而且还是袁隗的亲侄子,早就要开口斥他无礼了。不过既然董重公开向自己叫阵,自己是无论如何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示弱的,何况自己从未承认过张扬是北军第一,就算输了自己也有话说。当下听何进朗声应道:“条侯既然存心求败,何某敢不从命。”转头对张扬道:“张将军,北军的荣誉就看你的了。”堂上众人多半听说过燕乌的厉害,对张扬都不太看好,只不过某些人见前段时间在朝堂上张扬临危不惧,侃侃而谈对张扬倒有几分期待,因为立场不同,自然有的高兴,有的同情,心情各不一样。袁术自然是欣喜若狂,想不到董重这个蠢才如此配合,心道张扬小儿,你以为你躲在军营就无事了,看你这次不死定。王匡有心劝阻,无奈何进话已出口,当这么多人的面自然不会轻易改变,何况这里也没有他说话的资格,只好急在心里。其余众大臣当然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毕竟张扬又没有什么特别的背景和势力,自然犯不着去插一杠子,就算有几个对张扬颇有些好感的,限于自己的立场也说不出口,毕竟张扬算是何进的人,又事关北军和董重之争。张扬了何进,董重之言,心中先是一阵大怒,自己好歹是堂堂朝廷武将,何进和董重竟然让他象一个角斗士一样去和蛮族武士决斗,而且还根本不征求自己的意见,简直视自己如无物;随即又是一片冰冷,见那些自己之前送过礼的大臣,在关键时刻居然没人一人出来说话,当真如人们所言,朝廷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张扬心里冷笑,正打算干脆投靠张让,反戈一击,忽听一个雄浑的声音道:“张将军好歹是朝廷比二千石的武将,怎可不顾身份接受低贱的蛮族武士的挑战。”张扬抬头一看,原来是尚书卢植。眼看他与自己不过初次见面,却能不畏权势,出头替自己主持公道,不禁心中一暖。这时又有一人出声道:“卢尚书言之有理,而且京中禁地,怎可私自斗殴,诸位都是朝廷重臣名士,怎可如此无视法纪?”张扬一看,开始只觉得有些面熟,仔细一想才认出是前些日子遇见过的“璁马御史”桓典,想他与自己素昧平生,却能据理直言,人说他疾恶如仇,刚正不阿,果然名不虚传。卢植和桓典都是重量级的人物,尤其是桓典官居御史中丞,众人更是不敢被他抓到把柄,连何进、董重都开始犹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