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突然接到了皇帝紧急召见的旨意,便跟着前来宣旨的小黄门赶到了洛阳南宫的兰台。兰台位于洛阳南宫嘉德殿的西侧,往南就是著名的供奉着“云台二十八将”的云台,往北过了阿阁则是皇后的寝宫长秋宫。张扬虽然并不熟悉皇宫内部建筑的具体分布情况,但嘉德殿他是到过的,也知道再往西往北就是皇帝的后宫了,那可不是臣子可以轻易擅入的地方,这么晚了皇帝到底有什么急事要在后宫内院见自己呢?他心里不由开始地揣测起来。离兰台尚有点距离,耳边就已经传来了阵阵悠扬的丝竹声,张扬心中已是一动,待到得近前一看,果然见刘宏正高坐台上在观赏歌舞,旁边围了一大堆伺候的妃女,美酒佳肴,欢声笑语,一片歌舞升平的气象。张扬见状,心中冷笑,这就是万民拥戴的大汉天子吗?外面子民正生活的水深火热中,他作为天子却在享受着美好的人生,真他娘的活该东汉覆灭。刘宏显然没有觉察到张扬心中的冷笑,笑着道:“爱卿来了,今天难得天气这么好,爱卿正好来陪朕观舞。”态度显得很是亲切。“谢陛下!”张扬恭敬的答道,便做了下来,表面上在认真地看舞,却一点没往心里去,脑子里只在盘算着一会儿该如何向皇帝推荐华郑二人。毕竟,象华歆郑泰那样既有才能又有声望的人才,只是屈身在自己身边当个幕僚委实过于浪费,远不如在朝中为官,和自己互相呼应更有价值。好容易等到歌舞暂时告了一个段落,张扬一边抚掌赞叹了几句,一边正要开口,却听外面传来一声高呼:“皇太后驾到!二皇子殿下驾到!”随即就见一位五十来岁的宫装贵妇拉着一个**岁的小孩走了进来。从称呼上来看,来的显然正是皇帝的母亲董太后和二皇子刘协(当时因被董太后抚养所以人称“董侯”,也即是后来历史上的汉献帝)。张扬心中一边暗叫倒霉,一边不敢怠慢,忙随殿上众人一起拜倒,口中高呼“太后千岁千千岁,殿下千岁千千岁”。董太后与皇帝见过了礼,一转眼就见到了张扬,不由一愣,道:“原来皇帝有客。”刘宏笑着给董太后介绍道:“母后,这位就是最近闻名京城的‘猛虎将军’张扬了,张爱卿,快来见过太后。”张扬忙再次拜道:“臣上军校尉张扬见过太后,见过二皇子殿下。”董太后听说是在枫园徒手格毙了燕乌的张扬,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了眼前的年轻武官一番,因着她侄子董重的关系,她自然不会给张扬什么好脸色看,当下只是在鼻子里微微哼了一声,也不叫张扬平身,就听凭他跪在自己的面前。张扬顿时心中大怒,只是现在是有皇帝面前,他也只好忍耐。另一边刘宏虽然觉得太后有点过分,不过旁边那么多宫人在,他也不好为了一个臣子而落自己母亲的面子,当下只好闭口闷不作声,脸色当然好看不到哪里去。至于其他的妃女当然更不敢出声,场面的气氛一时显得很僵。正在这时,一声清脆的童音打破了殿内的尴尬。“你就是那位乱拳打死鲜卑蛮子的猛虎校尉吗?那燕乌我也是见过的,却没想到那么轻易就败在你手下,想来到底还是我大汉的勇士厉害呢。”却原来是二皇子刘协。只见他又转头对董太后道:“太后,这么说话不方便,您还是让他起来吧。”董太后向来甚是疼爱这个小孙子,同时毕竟也知道张扬现在是皇帝的宠臣,也不能让皇帝脸上太难看,便哼了一声道:“罢了,你且起来吧。”刘宏见儿子出言解了围,心中暗松了一口气,忙高声道:“来人,快给太后看座。”转头又对刘协道:“协儿,你坐到朕身边来。”他因着刘协生母王美人的关系,一向对刘协另眼相看,何况刘协人虽小却一直很懂事,今天又有解围之功,便加倍疼爱起来。另一边张扬回到了座位上,虽心中气愤,但也忍不住偷眼打量起刚才帮了他一把的刘协来。只见刘协额上简单地扎着一根丝绦,身穿一袭素色的袍子,腰侧配着一块玉佩,显得干净素雅。一张小脸方中带圆,跟他父亲倒是很象,显得很是温和,只是脸上却是一副和他年龄很不相称的成熟严肃的表情,显然常年处在互相倾轧的宫中让他早早就体会到了生活的艰难,唯有一双一眨一眨的灵活的大眼睛方才不时显露出他稚童的本色。这就是历史上以幼龄登基,一生坎坷,虽有精利图治之志却无力回天,最后被迫退位,郁郁而终的大汉末代皇帝了。张扬心里忍不住轻轻感慨,觉得这个刘协如果在太平盛世做皇帝,肯定会有一番作为,但偏偏遇到了乱世,便注定很悲哀。这时刘协也注意到了张扬在偷偷看自己,按说这种明显不合礼仪的举动应该让他生气才是,但奇怪的是他却一点也生不起生气的念头,因为对方望向自己的眼光和其他人决不相同,既非是探究审视,也不是巴结羡慕,而是一种同情和淡淡的关切。这让他微微觉得有点奇怪,也隐隐感到了一丝暖意,再加上出于孩童天生的对英雄人物的向往和尊敬的天性,心中顿生好感。当下他忍不住道:“张将军不知哪里学的那么高强的武艺,不知能不能教教我?”张扬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殿下缪赞了,天下之大,比臣高出一截的高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臣又怎敢厚颜为人师?”旁边刘宏听了心中一动,他一直以来都有心改立刘协为太子,只是顾及到何进兄弟手握重兵,党羽众多,才迟迟没有付诸行动,如今张扬新掌西园军,又得到了朝中不少大臣的支持,若让他成为刘协之师,改储之事自然便多了许多胜算。刘宏想到这儿,他笑着道:“爱卿你也莫要谦虚了,武艺比爱卿高强的或有之,能让朕放心的也只有你了。”说着转头对董太后道:“母后,您以为呢?”董太后虽然倨傲,却也不是笨蛋,立刻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她之所以收养刘协,固然是怜惜他生母早亡,更是为了和何皇后争权,若手握新军军权的张扬能做刘协的师傅,好处自然多多。因此她立刻一改刚才傲慢不屑的态度,脸上堆起了笑容道:“皇帝所言极是,张将军就不要推辞了;协儿,还不去拜见你师傅。”刘协一听,高兴地站了起来,上前几步就要冲张扬行礼。张扬慌忙站了起来,心中暗暗叫苦不迭。自古以来,为人臣子者最忌讳的就是卷入到皇位之争中去,因为那等于是在拿自己和家人亲友的性命在做一场败多胜少的生死豪赌。败了自然逃不了要被株连,就算胜了,还得提防被主上猜忌,实在不是一件好事情。再从胜负可能性上来说,以现今的情况来看,刘辩因为母亲和两位舅舅的支持,又年岁居长,可以说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而刘协虽然因为有董太后的支持和皇帝的宠爱,虽然有一点机会,但处于劣势是毫无疑问的。更重要的是,张扬现在在朝中最大的臂助士林派在针对宦官时可以说非常可靠,在对抗何进时就已经很勉强了,而要他们在干涉皇位问题上出手相帮则近乎不可能。何况,张扬并不想在洛阳久待,更不想当他么的什么皇子的狗屁师傅,这样反而会触及到了何家最**的权利之源而招致何家兄妹的疯狂反扑,而且面对有何皇后支持的何进派,张扬现在还没有把握,因此若答应无疑将自己变成众矢之的。正为难间,忽然门外传来一声轻笑道:“喔,这么晚了这是谁要拜师啊?”话音刚落,一位容貌艳丽的贵妇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男孩。殿上众宫人见了,慌忙拜倒,高呼:“皇后娘娘千岁,太子殿下千岁。”竟是何皇后和太子刘辩(因从小收养在道人史之渺家,人称“史侯”)到了。张扬一边跟着拜倒,一边在心中暗道:这下子可真可是特么的倒霉了!何皇后先向皇帝和董太后请了安,又让刘辩给他父皇及祖母请安。刘宏点了点头也没问她的来意,他心里明白自己的这位皇后要是肯放心让自己单独见刘协那倒是奇怪了,只不过这回她还真来得不是时候,这让他禁不住微有些恼意。另一边董太后则是正眼也不看何皇后母子一眼,从伺候着的宫女手上接过一碗清茶,自顾自慢慢地品着。何皇后眼中寒光一闪而逝,脸上却是神色不变,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皇帝的不快和董太后的轻视一样。她转头扫了一下殿上的形势,特别在张扬的身上多停了一会儿,装作刚发现张扬的存在一样道:“原来竟是张将军呢,这么晚了,这是在干什么呢?”只是她脸上笑意虽盛,声音中却感受不到半点喜意。张扬明白何皇后话中之意,正筹措说词,忽听刘辩出声道:“原来你就是那个杀了燕乌的张扬了!我上次没赶上去看,正后悔着呢,正巧昨天他们新给我找了两个能打的,改天你再和他们斗斗看。”言语中,竟将张扬当作是斗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