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辞别伊慧,回到凤留阁,天色竟已微微发白,月儿早已落下,只落下零星的繁星还再闪烁,这漫漫长夜便这么过去了。折腾了一宿的我竟全然不知疲惫,或许是因为酒意,抑或是因为癸仁与伊慧。算算日子,又临近清明,一到这个日子,我便有不得不去的地方。我洗了洗脸,感觉清爽了些,便来到了外边,赫然发现龙贵亦矗立于白理石桥上,素白的衣随风而动,如墨的长发似流水泻于身后,看到这幕,我着实被惊叹了。佳人遗世而独立,羽化登仙而绝尘。我实在不忍心破坏了这等绝妙的美景,但若我不开口,我怕龙贵会一直处于这种状态到海枯石烂,犹豫一番后,我还是开了口。“你在看什么?”我疑惑的问道。“没什么”龙贵暮然回首,轻轻答道。“哦”我低低的应了一声,就没话可说了,我懊恼的将衣角拽得死紧,责备自己的没用。“七公主,昨夜回来得晚,怎不多作休息”龙贵突然问道。见龙贵主动关心我,顿时吓了一跳,又觉得自己这样太丢脸,只得受宠若惊的答道,“这里毕竟不是熟悉的地方,我怎能睡得安稳”“若是如此,七公主该早些吩咐属下煮些安神宁气的汤水,这样七公主就不必受难眠之苦”我一怔,颇不习惯龙贵如此主动,只得猛点头,说道,“下次就有劳你了,去收拾收拾,回东荒去吧”“是”龙贵轻轻应了声,不顾呆若木鸡的我,便走进了屋内。心弦被拨动了开去,今日的龙贵亲切了些,对我也热忱了些,可我却分明看见了龙贵眉眼间的苦,他方才可是忆起了澄央,才令他如此痛苦。我走了过去,站在他曾站立的地方,除了潺潺的流水,两旁的奇花异草,我再也寻不到其他,我亦不是龙贵,也猜不中他的心思,我竟从来不懂他。龙贵本是镜湖中一条微乎其微的锦鲤,待每百年一遇的鲤跃龙门大开时,逆流而上,一跃成龙。纵使如此,我却很清楚,他为何踏上这条路,只是我不敢承认,只得蒙骗自己,龙贵成龙是想大展宏图,并无其他。但龙贵这等淡泊名利的男子,怎会在意功名利禄。跃了龙门,成了龙,也不会有自由,费劲心机成龙后的锦鲤们,将会失去自由之身,成为东荒的军队力量,为东荒的安稳而尽其一生,有幸者,得以翻身往上爬,混个一官半职,或者,成为王族的贴身侍卫,就如龙贵这般,已算是不错的待遇了,尽管如此,镜湖的锦鲤们,依旧前赴后继的奔赴鲤跃龙门,已摆脱他们卑微的身份,即使迎来了的是被束缚的命运,他们也心甘情愿,这实在可悲至极。这一切,皆因为我。“七公主,属下已收拾妥当,可以动身了”龙贵悄然走到我身边,低声道。我抽回飘远的思绪,对他笑了笑。“随我一起去见国主,等同国主道别后,就回东荒”看着龙贵身上背着大小不一的行李,我愣然失笑,若是换成其他人,则有说不出的怪异,但他是龙贵,这么不和谐的场景,却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七公主,属下尚可”龙贵退了一步,恰好阻止我接过他手中的伞。手顿在半空,我尴尬不已,龙贵他怎会让我拿行李,叹了口气后,心里又暗暗自责了一番,今后,还是少收集些奇珍异宝,减少龙贵的负担。我唤来一直恭候在门口的侍婢,让她领我前去见癸仁。听了侍婢的回答,才知道平日这个时候,癸仁会在书房练字,我不由得感慨一声,没想到癸仁还挺勤的,这才刚刚同臣子商讨完国家大事,又来练字,再迟些时候去练场整兵,这般周而复始的辛勤做事,实在难以想象他是位君王。未免惊扰癸仁,我特意放轻了脚步,朝着正在勤奋书写的他走了过去。“龙侑见过国主”我笑盈盈的行了个礼,低声说道。癸仁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扭头对我笑道,“七公主,不必行礼,过来见见吾的字如何?”我起了身,走了过去,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一看之下,顿时诧叹,宣纸上的字铿锵有力,笔划棱角犀利,实在看不出是出自一位温和的人之手。“国主的字落笔有力,笔锋流转间,荡气回肠,字若人心,人心若字”癸仁闻言即爽朗大笑,但突然很惋惜的问道,“七公主这就打算回东荒,不如多留些日子,吾可还想同七公主好好聊聊”“清明将至,龙侑必定得回东荒,还请国主谅解”我行了个礼,断然拒绝道。癸仁执笔的手突然一顿,一大滴墨跌落在雪白的宣纸上,迅速的晕染开去,黑色的墨渍突兀得刺眼,他缄默了一阵后,说道,“既然如此,吾就不执意留七公主,这一路回东荒,七公主,切忌小心”我狐疑的打量了一番癸仁,不知他为何突然转变心意,说不留就不留了。看了片刻后,也看不出些许端倪来,便道了声谢,离开了。癸仁见我一走,粗鲁的将浸染了墨渍的纸揉成一团,原本温和的脸色渐渐凝重,他站在窗前,看着我渐行渐远,沉重的叹了口气,又折回案台,展开一张小纸,提笔写道。夜凉兄,可否别来无恙,吾终不负夜凉兄之嘱托,保夕颜之平安,亦则亲见了夕颜,吾奇何等女子能值夜凉兄如此惦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夕颜仍在苦苦寻求真相,夜凉兄,既早知实情,何不禀明相告,若不然,夕颜岂能知夜凉兄之苦,夕颜以夜明珠相赠,怎奈何心不甘情不愿,恐此时已前去盗取夜明珠,夜凉兄无需担忧,吾已撤去看守之人,任其盗之,君子不夺人所好,权当吾赠与美人,他日相见,期望夜凉兄与夕颜冰释前嫌,同修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