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侑回来了,我替她开了城门,还派人护送迎亲队伍回龙城。这送嫁队伍去北荒的时候,欢声笑语,乐声震天,回北荒的时候,个个都哭丧着脸,活像送葬队伍。至于她为何回来,我没有多问。出于私心,我唯独挽留了龙侑,而她也不知是出于何缘故,竟然答应了,或许,是因为北荒。因为,站在玉门关最高城楼的烽火台上,可以远眺北荒,若是天气晴朗,眼力够好,还可以看见北荒的边陲小镇。龙侑一去烽火台,便是整整一天,有次,我去找她,她拿出了一个千千结给我看,说,这是很久以前,本公主剪下了三千青丝,和着他的发,编织了这个千千结,借以诉请,如今,也就只有这个值得怀念了。她还说,夕颜,领那纸休书时,本公主没有觉得难过,也没觉得受了羞辱,反倒是很平静,也许是心死了,所以什么念想都没有了。她还说,夕颜,你也是个女子,怎么就不好好打扮,本公主那几箱嫁妆,那喜服就全送你了,若是将来,你风光大嫁时,记得穿上本公主的喜服。她还说,夕颜,听说你跟三哥闹得轰轰烈烈的,本公主羡慕你,可以随心所欲,也不在乎身份的悬殊,这倒也没什么,三哥是个好人,你能喜欢他,也是他的福气。她还说,夕颜,你把面具摘下来给本公主看看,本公主想看看,喜欢三哥的女子是何模样。到后来,她的话语越来越少,人也越来越憔悴。不知她从哪里找来一把小刀,在城头上刻下了一行小字。思君之所思,忧君之所忧,青丝千千结,亦是妾身意。正好,我也上烽火台巡逻,看到此情形,惊出了一身冷汗,我以为她要自寻短见。我收了她的刀,并且集合了所有将士,将他们训斥了一顿,叮嘱他们务必看管好自己的东西,另外,对龙侑要格外留心,以免她一时想不开。我本来打算送她回去的,甚至马车我都备好了,可惜她就是不肯走,我去拉她,她就死命的抱住城墙头上凸起的石柱,命我不许碰她。我好心劝她,与她说了好多话,跟她说天下的男人多的是,用不着对一个男人死心塌地。她苦笑着同我说,本公主本以为可以离开东荒,谁料,本公主还是回来了。我又劝她,这男人没一个好的,今天可以拉着小红的手穷叫唤心肝,明天就可以摸着小翠的手穷叫唤宝贝儿,犯不着为一个男人受这么大罪。她浅笑,对我的话不可置否,便笑话我没个正经,一点儿也不像个女人家,其实,她心里很苦,很痛,亦有千言万语想同御翔说,可就是没机会了。我怔了怔,那个所谓的北荒君王都作出这么过分的事情了,可她却不曾有半句不是的话,在她的心里,容得下御翔对她所做的一切,即使伤她彻底,她也若痴情女子一般,不曾转移过心意。我安慰她道,若是将来有一日,我遇上了神算子,定当他千刀万剐,看他还敢散布谣言。她只是但笑不语,再后来,便发生了那件事。马蹄声渐远了,我还在呆呆的望着御翔离去的方向,思绪也飘得老远。我不禁在想,他得了天下之后,会不会后悔当年的下的那一纸休书。在荒地里呆得太久,我都有些眩晕了,口也有些干渴了。我长叹一口气,慢慢的走回马车旁。一见我回来,龙贵就递过来羊皮水壶,他很细心,就盖子都打开了。我接过水壶,咕噜咕噜的喝了个痛快。“这世上,可否真有长相相似却又毫无关系的两人”我低低的问道,心情十分压抑,话语像是堵在喉间。龙贵神情一顿,眼眸里有隐隐的疑惑,然而他还是说道,“回七公主,属下阅历尚浅,故无法得知”我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转头望向东荒,这个问题的答案,没人比我更清楚。“七公主,属下虽不曾见过长得神似的两个人,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七公主喜好游历各国,说不定哪天就遇见了”龙贵收好水壶,随意的答道。我浅浅一笑,不善言辞的龙贵居然也会安慰人了,看来,这近百年的相处,龙贵的性子变了些,不像之前那么冷漠,也开始会关心人了。“龙贵,你也是个内心细腻之人,却怎得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若你多笑笑,多开开口,那就更好了”我语重心长的劝道。龙贵什么都好,就是沉默寡言,无论怎样,都平静得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属下的性子就是如此,怎能一时半会改变”龙贵掀开了车帘,等我上车。我恼火的嘟了嘟嘴,都跟了我上百年了,再沉默的性子都能磨得热火些,还说什么性子改不了,看你根本存心不想改。突然,龙贵眼神一紧,神情凝重的望着我们来时的方向,见我仍旧不上马车,连拖带扯的将我推上马车,完全无视我的不解,说道“七公主,赶紧上车,若再不走,天色就暗了,这里颇不安全,还是早些走好”我狐疑的顺着龙贵看的方位看了过去,看不出任何异样,但越平静则越危险,凭直觉,我迅速缩回了车内。龙贵更是一刻也未曾耽搁,执鞭呼啸离去,我则开始担忧御翔的安危,他只身一人,若遇上了危险,可否全身而退,很快,我就鄙夷的嘲笑了自己,他可是北荒的王,怎会轻易丢了性命,我应该担忧自己才是,怎会无端想起御翔,是因为龙侑么?我不禁扪心自问,若是她,会不会奋不顾身追随御翔而去。待我走后,片刻后,荒地了出现了一群人,全身黑衣打扮,只露出坚定凶恶的眼神在外,手里执一把半米长弯镰刀,雪白的刃在阳光下发着寒光,就与当年袭击玉门关那伙敌军的装束一模一样,一样气势凌人,令人胆颤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