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么一睡便睡到自然醒,一起身,就看见桌上放着一碗粥,一碟小菜。我不禁莞尔,能神不知鬼不觉进入我屋内的人只有龙贵,想必他见我睡得熟,便没叫醒我,放下东西又出去了。但我有几分恼怒,都日上三竿了,他都还不开口唤我起身,若是有人来我平成宫,不是被人看了笑话,随即,我又笑了,这冷冷清清,人迹罕至的平成宫,又有谁会来。我胡乱的洗了脸,又漱了口,冰凉的感觉让我全清醒了,待收拾妥当后,捧着早已冷掉的粥,慵懒的斜靠在门沿上,似笑非笑的看着龙贵。他在桃花树下舞剑,姿势干脆利落,荡气回肠,刚劲之余柔韧万千,甚是好看,惊叹之余,我又不自觉的想起了龙夜凉,他的剑舞妖艳邪柔,却冷漠霸气,只要见过,就会永生难忘,他与龙贵想比,到底谁胜一筹。龙贵已练了将近一个时辰,眼角的余光瞟到我已起来了,却没有收剑,而是重新又舞了一遍,他心里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我就像是夕颜,但我又没有了夕颜的锐气,这个疑虑他解不开,也始终如鲠在喉。龙侑恬静内敛,端庄娴淑,更有令人惊叹的才华,虽然流言漫天,但凡见过龙侑的人,都无一不为之叹服,可现在的我与他心中勾勒出的龙侑有着天壤之别,不仅性情大变,连喜好都变了,他跟着我将近百余年,朝夕相处,从细微处,他看得出来,我绝对是有功夫的,好几次,他都想到若他与我交手,都不知谁胜谁负,他虽有诸多疑问,却什么话都不曾问。老妖精桃花树下,花雨中,龙贵的舞姿绝世倾城,剑一挑,惹起桃花万千,说是人戏花,不如说是花弄人更为恰当。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感慨龙贵的气质怎会那般独特,时而清冷,时而柔和,时而遥不可及,他太无尘了,在华夏,再也找不到他那样的人。故此,我始终无法理解,他为何不安心呆在属于他的镜湖,偏要跑来这浑浊的尘世沾惹上这些俗气。龙贵的剑依旧未停,我一直看着他,他却不曾回望我一眼。我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恐怕他一直会醉心于舞剑里,这样的他,我触不可及。“喂,随我前去拜见父王”我不耐烦的出声打断了龙贵,他这么舞了一回,我就全然记住了招数,说不是他有心,我倒怀疑自己的愚钝,这让我很不安,龙贵故意秀这剑法,目的是为何,难道他对我起了疑心。龙贵闻言,身体往前一倾,顺势将剑收回剑鞘,淡漠的说道,“属下遵命”冷淡的答话,清冷的容颜,我竟一时恍惚,这个漠然的人与刚才那个倾倒众生的人可是同一人?我也不想追究,龙贵虽对我冷淡,但他这么应我了,我要走的路,他必定会奉陪到底。我看向龙贵,他依旧安静得如水,额上密集的细汗闪烁着晶莹的光芒,我竟又看得走了神。待回过神,他已不着痕迹的抹去了汗渍,若我没看错,在他的眼底,有隐隐的嘲讽。我大窘,嘴里一个劲小声嘟囔,就算你龙贵美得惊人,但你却拥有个俗不可耐的名字,这样自我安慰后,我才解气。我随手将手中的碗扔向屋内,华丽的瓷碗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便安稳的落于桌上,连摇晃都不曾有。“前方带路,我这就去”我浅浅一笑,提起裙摆就走向龙贵。龙贵的脸上闪过难言的复杂,他的猜测没有错,我不简单,他定定的看着我,不带任何感情的劝道,“七公主,若是前去拜见大帝,还请七公主梳妆打扮为好”我拼命压住怒火,不悦的左瞧瞧右瞧瞧今日的装束,不觉得有任何不妥。我穿着一袭浅绿绣着柳叶的云白长裙,流云袖纹有几朵精美的粉色桃花,腰间束着浅绿流苏带,也仔仔细细绾了两个发髻,用一支凤凰玉簪点缀着,虽简单,但也不至于让龙贵颇有微词。“这样的穿着并无不妥,虽算不上华丽,但也清宜人,你看,头上这支玉簪可是烙哥哥从西山捎回来的上好红玉,哪来寒碜之意”我耐心的解释道,可一瞧龙贵那明明有异议却依旧平静的脸,我就泄气了,认命的折了回去,换了一身金红朝衣。朝衣是身份显赫的象征,东荒王族才能拥有的衣着,颜色不仅大气鲜艳,质地也上乘稍硬,每位王族都有数之不尽,样式大同小异的朝衣,每位王族都不惜倾尽钱财,花尽心思彰显自己的独特,朝衣样式简单,唯一不变的则是背面那条张威严的金龙,那是王族的象征,东荒王族的骄傲。朝衣大多端庄霸气,男子穿了可显其自身的威严,女子则不必显其威严,故女子的朝衣轮廓柔和了很多,结合了女子自身的特点,既显出其娇美,又能显其尊贵。当我再走到龙贵眼前,他竟错愕了,他长久在我身边,知道我就如一般平常女子无异,只是徒有一个公主的称号,但穿上这朝衣的我,就有了令人无法忽视的威严,也显得狂妄霸气。龙贵不自然的颔首,遮掩住了他眼中的惊叹,也遮掩住了他的怀疑,因现在的我实在太像他心中夕颜了。“怎么,这身朝衣也入不得你的眼,不妥当么?”我不悦的问道,心里却心知肚明,此刻的我与常服的我差异实在太大,就连我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还是觉得穿常服自在,就连龙侑,穿了这朝衣,也是柔弱惹人怜惜,而我却立刻变成了那嚣张又狂妄的夕颜,这可如何是好?“属下岂敢随意对七公主评头论足,七公主多虑了,这就走吧”龙贵朝我屈膝行了个礼,恭敬的答道,嘴角处似有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我狐疑的盯了龙贵许久,实在看不出任何端倪,又不想回去再换身朝衣,无奈之下,只得作罢,和他一起前去拜见东荒大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