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院的灯笼,虽照得平成宫如白昼,但灯笼里的烛火有些摇曳,晃得很。我不悦的耸了耸眉,烛火这么晃,眼都晕了,还怎么弹琴,一气之下,我撤掉了好几盏灯笼。伊慧轻笑,说挂灯笼的是我,撤灯笼的也是我,这不是自找气受。我懊恼的跺了跺脚,说这些灯笼都有些年代了,未有挡风的功能,不过新灯笼就有,只是我还没让人去领,之前还觉得用旧的挺好,现在看来,一点也不好。伊慧不计较这些,说将就便可。恰逢龙贵将琴拿来了,他将琴放在桌上,调了调音色,随意这么弹了两下,余音经久不散。我得意的笑,吹捧道,“伊慧,你过来看看,这就是我说的宝贝,它可是数千年的古物,你若见了它,包爱不释手”伊慧闻言失笑,说哪有数千年的古琴,怕是我骗她的。我是急性子,见伊慧不信,就不由分说将她拉了过来,急切的让她鉴定这紫琴。伊慧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视线也随之落于琴上,登时眼前一亮,这果真是把好琴。伊慧的手指纤细修长,她随意的拂过琴弦,又不经意的勾弹了几下,看似闲散,实则是在探这琴的音质,随后,她俯下身仔仔细细的端详这琴,片刻后,她停下了所有动作,好像在深思熟虑。一开始,我既兴奋又期待,但随着伊慧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我也跟着紧张起来,不知道她对这琴,会作出怎样的评价。伊慧轻咬红唇,欲言又止。我纳闷不解,什么事值得伊慧这么为难,便说道,“伊慧是闻名华夏的琴者,素来喜好古琴,琴的优良,伊慧只需一眼便可辨出,莫非,伊慧也鉴不出这紫琴的好坏,它乃是千年紫木所制,到如今,也有数千年之久,当年父王为博母后一笑,特意以此琴赠母后,想讨母后欢心,母后倒也挺中意这琴,闲来无事,都弹琴打发时间,这琴本来遗失了,但机缘巧合下,又回到了我手里,伊慧,对这紫琴怎么看呢?”伊慧吞吞吐吐道,“这,这紫琴好是好,就是有点新”我以为伊慧定会这紫琴赞赏有加,谁知竟是惜字如金,还很为难的样子。“伊慧,我这紫琴就等你来品鉴,但说无妨”我心一横,假意豪爽道。作为一个爱琴,且享誉极高的琴者,对仿冒之物有种天生的厌恶,但伊慧晓得这紫琴对我而言,是何其重要的,故她不想对我说出实言,但她又无法违背作为品琴人的尊严,故她也很苦恼。禁不住我的再三央求,伊慧犹豫道,“这琴确实罕见,琴弦刚韧如丝,琴身通体紫亮,既沉稳又秀气,实属难得一见的好琴,只是这琴却不是古物,倒是新近所制,紫木的生气还在,只怕是人刻意为之,利用烈阳烘木,又刻意弄得陈旧,你看,这紫木的外表虽看起来像数千年之久,但内里却新亮,你再看看,这琴的四角,紫色透亮若新,不难看出,是某人精心所制的成果”伊慧认真的解说道,无意中,纤细的手指一拨琴弦,琴音陡起,扰乱了我的心思。我顿时沉默不语,胸膛里憋着一股莫名的愤怒,若换成别人,对龙侑的紫琴说三道四,指指点点,我定是二话不说,反驳到底,要是惹怒了我,一扫帚给他打出去,但伊慧是出了名的琴者,她品过的琴数以万计,更有不少慕名而来的人请她品琴,故她绝不可能看走眼,这紫琴就是个仿冒品。我郁闷的俯下身,在伊慧的指点下,里里外外将这琴看了不下数十遍,龙贵也有怀疑,故也凑过来一起看,看了半天,终于瞧出了一些端倪。紫琴的四角与琴身对比,确实还尚为新亮,伊慧说,纵使制琴者费劲心机,仿造原物,但琴的四角属于死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完美无缺,若看琴的年代,一般刚入门的琴者都会选择看琴的四角,稍微有经验者,便会细看纹路色泽及韧度,纹路细多且均匀,则说明紫木的树龄大,灵气足,而这紫琴虽漂亮,但纹路略宽且少,那也是因为紫木稀少,很难寻找,若是寻找了,怕也只长了百来年,同千年紫木无法相比。我不禁听懵了,这琴不是古物,那它是从何而来?这紫琴漂亮非凡,我虽不善弹琴,但对这紫琴也是情有独钟,如今得知它竟是某人精心制作的仿冒品,顿觉受了欺骗。伊慧宽慰我,说我是弹琴人,不是品琴人,看不出来也属正常。我还是很失落,宝贝成了仿品,怎还能高兴。但我不能让伊慧瞧见我的失落,便没心没肺的拨了拨琴弦,爽朗大笑道,“伊慧啊伊慧,我给你下了道这么难的题,竟被你一眼就看出它是仿造之品,实在让我佩服,看来,这华夏第一琴者,非你莫属”伊慧道明我的琴是假的,心里本就觉得失礼,觉得很对不住我,但如今听我说只是试探她,故意给她出了道难题,顿时觉得如释重负。撇开我先前那番捧高的话语不说,这琴的确难得一见,故伊慧赞道,“不过,这琴确实不错,若想要达这么个境界,不费个几十年功夫是做不成的”我勉强的维持着笑容,心里极为痛惜那真正的紫琴,恐怕那真正的紫琴已毁在那场大火,伴随着美人故去。若不是被伊慧识破,恐怕我会一直被蒙在鼓了,说起来,这紫琴仿得太好了,我看了百余年,都没看出它是假的。我突然想起来,这紫琴不是年少的龙夜凉送给龙侑的么?莫非,这琴是他做的,用来慰藉龙侑的思母之情,当时,龙夜凉也还只是个孩子,怎么能够做出这么好的琴来,看来,我得去找龙夜凉问个清楚明白,否则我心里就想梗着一根刺,难受得紧。眼下,还是别让伊慧看出端倪,否则,她会对我觉得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