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间,桃花又落满地。一大早,听来我房间做事的秋衣说,昨夜,龙贵又在桃花树下站了一晚,直到凌晨才回房休息,早上她去送东西的时候,房门还是紧闭的。我扶额浅叹,龙贵一向睡不好,有时,接连好几天都不睡,也不知他哪来的精力,能撑这么久,有时候看不惯了,就干脆一掌打晕他,扛他回去休息。我嘱咐秋衣别去打扰他,好不容易睡着了,就让他多睡会,养足精神。秋衣轻声应好,便替我梳头更衣,她是前些天来我平城宫的,顺带来的还有个叫夏水的丫头,这两人兴许是新来的,也不像其他人那般怕我,她这一来,就将平成宫打理得无可挑剔。秋衣是个心灵手巧的美人儿,一双手巧得很,做出来的东西都是新潮的,听说,还有不少淑媛专门找她做香盅,香包,头饰什么的,这不,她一来平成宫,就给我专门做了套头饰,听说我特别喜欢玉,便将白玉雕成茉莉花儿,镶嵌在古铜长簪里,好看得不得了,我也爱不释手,当场就给戴头上了。我一时高兴,赏了她一块红玉,顺带让她给伊慧也做套头饰。我睡了一宿,已全然没有昨日的疲惫,看来,宥光的凝神药真的很有效。这凝神药有辅助睡眠的作用,我闻了后,一睡睡到天光,连梦都没有做,改天,我得再向他讨要点才是,每晚点上一些,省得我夜夜不断梦醒,也给龙贵一些,改善他的睡眠。我坐在窗前,任秋衣为我梳头,她梳得很仔细,都没顾及与我说上话。我略略看向那诡异的桃花树,心里嘀咕着这老妖精什么时候能现形。昨日,我伏在宥光的背上,昏昏沉沉中,听到他与龙夜凉对话的零星片段,他们的声音似从遥远的天际传来,那么的不切实际,我并没有听清楚他们具体在说什么,却清晰的听见了宥光在我耳旁坚定的说,阿七绝不会离开东荒,绝对不会。脑子里一遍遍回响着宥光的话,鼻头一酸,眼泪又不争气的涌了出来,我自嘲的笑了笑,这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动不动就哭,简直不像话。离开东荒,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哎,走一步算一步了。大清早的,想事情想多了,头就胀得发晕,于是我又躺在躺椅里闭目养神去了。伊慧静静的站在转角处,那里刚好能看见我,奈何我被秋衣挡住了视线,没看见她,她见我已起来,本想走过来与我闲聊几句,但见我一副黯然失落,心事重重的样子,便也就作罢。秋衣正好走了出来,看见伊慧站在门外,便盈盈的朝她行了个礼。伊慧笑着回礼,说我像是心情不太好,就先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秋衣很醒目,当即扶伊慧走至桃花树下,自己则垫起脚从树上取下两只小巧的花篮,回头笑说这些桃花香得很,第一次来平成宫她就吃过这桃花,香甜可口,于是每日就收集两篮桃花,专做桃花糕,每日吃上一叠,身上就会留有桃花香味,既饱口服又留余香。伊慧一听,立刻表态她也要收些桃花回去,哪怕做成香包闻这桃花香也好。秋衣随口问了伊慧,得知伊慧要过了大典才走,便说她可以将桃花做成干花,这样既易携带也保持得久,还说这桃花若是刷上一层树脂,还能做发饰。伊慧欣然同意,还唤来她的贴身宫女秀秀一起捡桃花,秋衣见状,也唤来夏水一起帮忙,说捡些完好无损的,干净的便可。这一玩起来,几人都忘了身份,玩得不亦乐乎,不时抓一把桃花互相扔来扔去,看谁扔的桃花多,欢声笑语似银铃,我听了都心生愉悦,心想,这几人都是大人了,玩起来跟个孩子似的,扔桃花也扔得这么起劲。桃花树似乎也受感染了,洋洋洒洒的落下更多桃花,像是和树下这几个妙龄女子一同玩耍。秀秀仰头看着漫天飞舞的桃花,感叹道,“这桃花真美,可公主您啊更美”秋衣抿嘴一笑,扔了一把桃花给秀秀,笑道,“说桃花艳,伊慧公主比桃花更艳”伊慧颔首轻笑,“就属你们俩贫嘴,看本公主怎么责罚你们”说完,伊慧拾了两大把桃花扔向秋衣和秀秀,吓得她们欢跳着跑开。夏水眨巴大眼无辜道,“伊慧公主是夏水见过最美的人了,秋衣和秀秀没有说错”伊慧扑哧一笑,夏水这丫头,当真不谙世事,正想捉弄她一番,却发现桃花树上悬着什么东西。“秀秀,你眼睛好,看看那里挂着什么东西?”秀秀和秋衣闻言又跑了回来,几人伸长了脖子,才看清那是幅卷轴。秀秀费劲道,“公主,那是一卷发黄又旧的卷轴,想必是人家不要了,将它扔在那里”伊慧狐疑的蹙眉,这似乎有点不合常理,这卷轴怎会无端端的悬于树上,这么一思量,便一脚踏上了石凳,垫起脚尖看了过去,透过树枝的缝隙,依稀可辨清几个字样,这是龙贵的笔记,想必是龙贵扔的,不知怎地,她起了好奇之心。“你们都过来,帮本公主把这石凳搬上桌去,本公主爬上树去,将它弄下来”秀秀为难的大喊,“公主,这万万不可,若国主知道公主做这等危险之事,肯定会责骂秀秀的,要不,秀秀去叫龙贵过来?”秋衣忙拉住了秀秀,说,“秀秀,龙贵昨晚一宿没睡,七公主交代了,不得前去打扰,还是我爬上树去拿”伊慧两手已去抬石凳,故意冷脸道,“你们若再不来帮手,可就真要挨本公主骂了”秀秀苦着一张脸,忙把手中的桃花塞进怀中,帮伊慧抬石凳。谁知,石凳太重,两人使出了吃奶的劲,这石凳也纹丝不动,秋衣,夏水二人见状,也赶紧前去帮忙,四人合力之下,才把石凳搬上桌。伊慧推了推石凳,确认它摆放平稳后,便打算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