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似有人替我扇风,凉爽极了。我缓缓睁开眼,猛的看到个模糊的人影拿着东西朝我打来,吓得我魂飞魄散,胆都差点飞出去了。“吓着你了?”是龙贵的声音,我嗖地大窘,耳面滚烫得厉害。刚才,我还以为是哪个不要命来暗算我的小贼,幸好,没有顺手打人,否则定会被他嘲笑半天。“我胆儿小,黑灯瞎火的,别吓我”“莫不是你仇家多,让你日夜捕风捉影,草木皆兵”“哪有”我糗道,“你怎么连灯也不点一盏,黑呼呼的”黑暗里,龙贵轻笑道,“你睡觉时,不是最讨厌点灯么?你这下午觉睡得也真久,瞧你这满头大汗的,我能不帮你扇风驱热么”我赶紧抹了下脸,发现真的是满脸臭汗,都怪这东荒的鬼气候,才到五月下旬,就热得要人命了,我略尴尬,想龙贵的眼睛如我一样犀利,黑暗里,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那我这副油光满面的尊容,岂不是都被他瞧个分明,顿时,我想死的心都有了。“今年可真怪,才到五月下旬,跟七八月似的,热得人发疯”我打哈哈道,像泥鳅般从躺椅里滑了出来,顺手取过桌上的火折子,点亮了灯阁里的烛芯。突然,龙贵面色稍凝,悄声同我说,“有人来了,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恩”我低声应道,这人也真是的,好端端的大门不走,偏要走歪道,学什么不好,学人翻墙。反正,有龙贵招呼他,我也乐得其所,随手找来一本书,边看边嗑瓜子,顺带竖尖耳朵听外头的动静。这书有些枯燥,无非就是情阿,爱啊,无聊极了,也不知这是何人所写,写得这么煽情,骗骗小姑娘的眼泪还差不多,像我这种老滑头,是骗不倒的。真不知这本名叫旷世奇恋的书好在哪,竟名列最畅销的小说榜首,隐约记得,第二是萧瑟绝唱,第三是伯牙与知己,第四就不记得了。东荒人很爱装化人,哪怕你不识字,没读过书,哪怕你对这书不屑一顾,但只要它有名气,就一定会买,我也不例外。这三大小说当中,我最喜欢看伯牙与知己,当初看得我废寝忘食,当看到伯牙的知己死了后,伯牙捧着琴去拜祭亡故的知己,在坟头哭了三天三夜,最后痛摔琴,发誓绝不再弹琴的时候,我哭得稀里哗啦的,感叹这一段真的是太感人了。所以,我一度认为小说评榜会里有黑幕,肯定有人收了贿赂,肯定有人瞧不起南疆人,故这本伯牙与知己才会屈居第三。我一目十行看得飞快,随手翻到最末,赫然发现男女主角双双殉情化蝶而去了,我不禁感慨,世上还有这等奇事。没多久,龙贵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封密信。“大帝差人送来一封密信,要你务必赴约”我狐疑的合上书,不信的问道,“真的?”龙贵微笑,“是”我紧张道,“拿过来给我看看”龙贵把信递了过来,我迟疑的不肯去接,不知怎地,直觉警告我不要看这信,否则定会追悔莫及。“你怕也无用,终究还是要看的,莫非你想反抗大帝不成”龙贵略嘲道,擅自启开了信,将里头的信纸递给我。我犹犹豫豫的打开,当看到首行称呼时,我脸色陡然煞白,手抖得无比厉害,几乎拿不稳这薄薄的纸。来了,终于来了,但我除了发抖,还是发抖。龙贵见我害怕成这样,匆匆瞥了一眼信,登时,他脸色也陡然骤变,迅速拿过我手上的信,将灯阁的罩子掀开,将这信烧了个干净。我慌得六神无主,讷讷的问道,“龙贵,我,我该怎,怎么办?”龙贵叹了口气,安慰道,“别害怕,先冷静,为今之计,你一定要去赴约,一定要去”我猛摇头,固执道,“不,不去,绝对不去,一去就会落入大帝的手掌心,我已经守了玉门关百来年,什么恩都还了,我不想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龙贵很平静,他说,“怎会有你说的那般严重”我直直盯着他,回道,“你不懂大帝的为人,私下找我,准没好事,如今,逃才为上策”说完,我利落的将头发绑起,收拾起东西来,琢磨着怎样才能把值钱的东西带走。龙贵叹了口气,他拉住了我,苦口婆心的劝道,“夕颜,别慌,若我们自乱了阵脚,还怎能逃脱,你现在这个慌乱的样子,如何逃得出龙城,我们逃也无用,一定会被逮回来,事到如今,我们唯有去面对,绝不能怯弱的逃避”我凝视了龙贵片刻,重重的叹了口气,无奈道,“那是你不了解他们龙家人,若你了解了,你就会劝我逃,而不是让我留下,龙贵,现在不逃,更待何时,我也不同你多说了,赶紧收拾东西走人,现下,保命要紧”龙贵默了半响,心酸道,“夕颜,你几时变得如此懦弱,若是以往,天下之大,你何曾怕过,如今,一个大帝就逼得你逃,我认识的夕颜,绝不是这般担心之人”我闻言手一顿,两眼顿湿,随后,我又自顾自的收拾起来,当初,不肯走的人是我,现在,不肯走的人是他,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结果,我往东,龙贵往东,我往西,他就往西,我好不容易收拾起的包袱,又被他拆开一一放回了原处,如此折腾了几个来回后,我愤愤不平的停了下来。“我不去赴约自有我的道理,你不要逼我”“你想逃去哪?逃得出龙城,能逃得了东荒?大帝深夜相邀,就知此事非同小可,若大帝真想要你的命,又岂需如此大费周章,一本旨书就能让你死,若你真逃了,触犯了帝王威严,大帝震怒之下,下一道诛杀你的旨书,那时,就真只有死路一条”我仍然摇头,心里头不好的预感越发浓厚,我根本没有勇气单独赴约,也许,这只是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