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 浴血第一战

众将士还未缓神，敌军的战鼓又擂响了，一声接一声，迫人心弦。绝望，恐惧，颤抖，众将士无力的垂下头，仿佛被人无声的提住了脖颈，照这情形看，不需军师破关，我军就不战而败了。不妙啊，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我的心跟着战鼓声愈来愈紧，再过半个时辰，敌军又会再次兵临城下。林越在和几名身经百战的将领商量对策，他们神情紧绷，目光甚深，看得出来，他们也知此战必败无疑。从他们的对话得知，这两日，军师发动进攻比以往都要频繁，一战完后，往往又趁我军人疲马乏时，又再举进攻，这样一来，不但耗损了我们的兵力，又削弱我军的士气，这两日，我军连连败退，无力还手。我心一跳，龙轩必定是看穿了军师的计谋，才果断退兵，更不惜以性命才保全兵力，若我们再次派兵出城迎战，岂不正中军师下怀，这是龙轩用命给我留下来的信息，我不能让他的苦心白费。这时，林越和智谋团已经商量完毕，正欲挂帅出城迎战。我拦住了林越，说道，“此战必败，若我们出城迎敌，无非徒增伤亡，军师他想耗损我们的兵力，等到关内无强兵时，他会集结总兵力攻打玉门关，到那时，我们毫无抵挡之力，只有死路一条，今日这一仗，绝对不能出兵”林越嘲讽的看着我，厉喝道，“咱东荒没有贪生怕死之徒，你若是怕，大可躲在墙内便是”我一拳打了过去，悲愤道，“四殿下用命换回来的兵力，难道你就想这样白白浪费了，我们必须等到援兵来，在那之前，我们不能枉死”林越擦去嘴边的血迹，冷冷道，“若不出城迎战，敌军会架人墙攀上玉门关，到那时，玉门关一样被破，夕颜，战场就这么残酷，你不迎战，他就会攻城，四殿下的意志，我们感受其身，夕颜，我们不是贪生怕死，也不枉自牺牲，哪怕用命去换，我们也会死守玉门关”我怔住了，呆呆的看着众将士，他们个个视死如归，气势如天。突然，一个伤兵愤然跑来找我，说他还能走，请我一定要派他出战。我打了个冷颤，突然想到了应对之策，同时，我也被自己的心狠手辣而寒得浑身发抖，倘若我下了令，无疑是犯下了滔天孽罪，这些人会因我的一个命令，从此命断玉门关。我沉默了片刻，遂傲然道，“集结所有伤兵，出城迎战，无伤无病者死守玉门关，违抗军令者杀无赦”林越愤怒了，一拳挥了过来，不偏不倚打了我脸上，他吼我，“你疯了，你让他们出城迎战，无疑是去送死”我吞下了口中的腥甜，平静道，“我会随他们一同出城迎敌，一同战死疆场，这场战我无胜算，但我绝不会让敌军往前踏一步，林越，我打了你一拳，你还了我一拳，我们之间两清了，之后玉门关就托付给你了”林越惊呆了，他以为我冷血无情，以为我狂妄无知，没想到我竟会以这种方式阻挡敌人入关，此一去是必死无疑，没想到我身为女子，竟有此等气魄，他当真是自愧不如。“夕颜，我出城迎敌，玉门关就交给你了”我愣了愣，断然拒绝道，“林越，若你是因一时感动而愿代我去死，我很感激你，但你对玉门关而言，是不可或缺的人才，倘若你死了，玉门关的将士必定会崩溃，这一战必须由我去，我会下令，我一定会下令，哪怕背负千古骂名，我也要护住玉门关”林越执意要去，我以血玉令他坚守玉门关，哪怕心中再恨，再怒，他们只能在城墙上，看着我们战死至最后一刻。听说我要去送死，淳淳哭着求着喊我不要去，要去也要带上他。我忍住心酸，骂了他一顿，他已是男子汉了，要成为有担当，敢做敢为之人，哭有何用，随后，我把他交给了林越，求林越无论如何都得看住他，这一战他不许去，下一仗才轮得上他。最终，我下了令，伤兵们一开始很抵触，甚至破口大骂，还有些自怜生惧，斗志全无，他们想活着回去，想活着去见家人，不想枉死在战场。我没说话，而是当他们面写了诀别书，我告诉他们，我们守住了玉门关，捍卫了东荒的疆土，关内的百姓则不会受到战争的荼毒和凌虐，我们的亲人则不会因战争而失去生命，也不会因战争而坠入地狱的深渊，我们的牺牲则会换来这一切，我们不是为自己想活下去而战，而是为了让自己的亲人活下去而战，或许我们今日是注定一死，但我们献出的鲜血，必能获得他日的荣耀。营地里一片死寂，片刻后，伤兵们纷纷拿笔写下了诀别书，誓与我一同死战，亲人是他们的希望，所以，绝不能让敌军入关，绝不能。不到一刻，伤兵已集结完毕，有些缺胳膊少腿，还需拄拐杖，或靠他们搀扶，有些眼睛受了伤，有些缠着绷带，情形真是惨不忍睹，但他们都斗志昂扬，作好了慷慨赴死的觉悟。我领他们出了城，离城不远形成了人墙，他们大都有伤，冲锋陷阵杀敌已是妄想，所以，我们只能静等敌兵冲上来。敌军的首领看到我们这群老弱残兵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还夹带着些许嘲讽。我戴着青铜面具冷冷的注视着他，肆意的释放着杀气。一声令下，敌军若潮水般涌了过来，我下令静待时机，等敌军近了，先砍马腿绊倒敌人再杀之，不要独自迎战，而要结伴合作杀敌，注意掩护同伴，一人杀不了多少人，但是几人合作就不一样了。林越在城墙上，冷冷的注视着我，双拳握得死紧，骨头咯咯作响，我们几乎被敌军包围了，却还再做殊死抵抗。我奋力的砍杀敌人，看着倒下的同伴们，那愤恨不甘的双眼，死灰的面容，支离破碎的躯体，啊啊，又如百年前一样，我率领的部下再次全军覆没，这不是一场梦，这是惨绝人寰的噩梦，我的呼吸声越发急促了，眼里似乎除了血红还是血红，意识开始飘忽了，啊，对了，我要和他们一同死去，我不要苟活于世。模糊间，我丢下了手中的剑，双膝跪倒在地，敌人从四面八方冲了上来，十几个幸存的同伴将我围在中间，拼死抵抗着，我茫然的仰视着他们的背影，既然赢不了了，为何还要负隅顽抗，我似乎听到他们在喊，夕将军，振作起来，夕将军，振作起来，我们护你回城。夕将军啊，我早就不是将军了，我贸然下令带他们出城迎敌，却连早知的失败都承受不起，率先丧失了斗志，我哪还有脸回去，大家因为我的责任都死了啊，我不活了，大家一起都不要活了，或许，我就不用背负这么深的罪孽。突然，有一人骑马杀出一条血路，直奔我而来，他一路大喊我的名字，骂我是没用的女人，尽给他惹麻烦，接着，他冲到了我身边，把我提上了马，在其他人的掩护下，想突出重围回城，然而，敌军足足围了十重，他突破了六重，在第七重被人截下马来，连带我也滚下马来，倒在血肉横飞的地上，霎间，我干呕不止。他双手握剑，毫不留情的斩杀敌人，他若神兵降世，仿若天地间唯他独尊，我想和他一起并肩杀敌，我想和他一起傲视群敌，可恶，为什么我的身体不能动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我却因心底的恐惧而不能动了。他杀的人太多了，血染了他一身，看不清他长何模样，敌军的人数在急剧减少，不少因恐惧而逃回营地去了。偏偏此时，军师来了，手中的剑一动，那人的背上就被划开了一道骇人的口子，他回头看向我，露出了不屑的神情，随后仍在死战。啊，花无痕，是花无痕，救我的人是花无痕。我伏在破碎的尸体堆里，仇恨的盯着军师，他背对着我，离我很远很远，昏过去前，留在我眼里的，是花无痕被乱刀砍死的情景。等我惊醒时，发现已身在玉门关。淳淳说，我混在尸体堆里，敌军没发现我的存在，而他们在城头一直注视这惨烈的战况，知道我倒在哪里，等敌军退回营地时，林越悄悄带了几个好手把我救了回来。我抱着膝盖缩到了床的角落，惊惧得直发抖，这不是梦，不是梦，花无痕他死了，他死了，前一刻他还与我谈笑风生，后一刻就与我阴阳相隔，若不是我这么懦弱，临阵丧失了战斗意志，他就不会死，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淳淳摇了摇头，合上门出去了。此时，林越来了，淳淳把他挡在门口。“林护将，先让姐姐一个人静一静”林越忍住愤怒，告诫自己保持冷静，他将三千将士的性命托付于我，没想到我竟中途丧失了斗志，若不是三千将士拼死奋战，此刻，玉门关早就城关尽破，他就不该相信我，不该去相信一个女人的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