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咫尺天涯

从澹台枫处，锦瑟得知，原来当今仙界是一个泛指，包括昆仑瑶池神界，和如今以琼华为首的修仙界。前者是凡人口中的神仙，身来便是仙身，与天地同寿，享受人间香火供奉，却很少理会凡尘俗事。而后者却是凡人，夺天地之灵气为己用，进而修得仙身。修仙者即使修得仙身，也有寿命限制。除非因种种机缘巧合，修成上仙，再领悟自然法则，堪破生死屏障，飞升神界，才能成为真正的仙人，与天地同寿。因为神界数万年来已很少露面，又是独立存在的空间，所以现在一般说的仙界就是指修仙界。如今仙界以琼华为首，蓬莱仙岛、玉仑宫次之。蓬莱玉仑各有两位上仙。琼华三位，除了倾离外，就是琼华掌门紫曦、执掌琼华主峰天沧峰，和主修剑道、执掌天剑峰的玉潋尘。虽然前一天累得筋疲力尽，但是由于兴奋，天刚亮，锦瑟便睡不着了。坐在镜子前仔细将自己的头发梳成一个小髻，整理好衣服，锦瑟便踏出门去，准备给师父请安。清晨的云沧峰微凉，朝阳透过云雾洒下，将山峰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锦瑟深深地吸了口气，清晰的空气伴着早春的青草香，沁人心扉，突然就想这样奔跑着，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将心中的快意和身体上突然的轻快宣泄出来。于是便出现这样一个场景，一个小女孩张开双臂欢快地飞奔着，大大的笑容绽放在她红彤彤的小脸上，在一片盎然绿意里，快活地像一个精灵。直到视线里突然撞进一个雪白的身影，锦瑟才连忙轻轻停了脚步，摒了呼吸，生怕打破这一刻的美好画卷。他背对着她站在那一片绿色的尽头，山峰与天空的交界处，墨发轻扬，衣袂翻飞，清绝尘，遗世独立。虽然只有十丈的距离，但是她却觉得，这十丈却是自己无法企及的远方，只能远远站着，静静地看着仿佛欲乘风归去的男子，忘了呼吸，停了心跳，好似整个世界都定格在了这一刻。直到许久，碎玉般的声音响起：“锦瑟。”从沉醉的梦中恍然苏醒，锦瑟连忙小跑过去，恭敬道：“弟子见过师父！弟子本想去给师父请安，结果看见美景就忘乎所以跑了起来……”说着，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见锦瑟因奔跑而红润的小脸上，大大的眼睛澄澈明亮，却又因为害怕做错事而有些怯怯的神情，倾离不禁有些莞尔，嘴边便噙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无妨，为师也不喜欢那些繁琐礼节。”初春的风微凉，却因那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温暖起来，身后朝阳不知何时终于冲出云翳，万千辉光洒下，给师徒二人泼上了一层金色。锦瑟便想着，要是今后的每一个清晨都如今天一般，该是多么地美好……澹台枫来得很早，在锦瑟刚刚拿出书册准备在一颗大树下背诵时便到了，看着小丫头专注的神情，他突然起了捉弄的心思。于是躲到另一颗树后，悄悄捏诀，顿时一个鹅蛋大小的石头往锦瑟飞去，却在几乎碰到锦瑟鼻尖、害怕的惊呼中突然驻足，悬浮在锦瑟眼前。锦瑟四处张望，没有发现人影，心想难道这是什么宝贝？心中窃喜，便伸手去抓，哪知石头却滑腻地很，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抓不住，而总是在她前方三尺处上下飞着，好似嘲笑她一般。锦瑟索性往地上一坐，大哭道：“师父，澹台师兄他欺负我……”一个箭步冲了过来，石头也因为失去控制掉落在旁边，澹台枫赶忙蹲下，拉住锦瑟，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还悄悄地环顾了下四周，确定倾离没有前来，才长舒了口气。却见锦瑟突然拿开遮住小脸的手，哈哈大笑起来，脸上哪里有半点泪痕，原来刚才小丫头发现了是自己使坏，故意捉弄来着。正要伸手去拧她的小脸，她却很欠揍地大声喊道：“师——”“好了好了，我怕你了，有人撑腰了是不？”澹台枫败下阵来。“为什么这么怕我师父呀？”锦瑟不解。“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或许师叔他超凡孤高的姿态，总让人有距离感吧。也只有你这个小丫头，好像什么都不怕，那天见你和师叔一起走进大殿时的样子，倒是从容地很。”“因为他是我的师父呀，所以就像亲人一样，我只要没做错事，那就不用怕！”锦瑟一脸得意。“好好好，估计就你敢这么说，走吧，我们下山去，你估计肚子又饿了吧？”“好哇，师兄这么一说我觉得更饿了，我们这就走吧！”澹台枫载着馋嘴的锦瑟匆匆御剑离开，没看见缓缓从院落中走出的倾离，站在山巅，俯瞰众生，轻轻叹道：“亲人么？”眼中却是一如既往地古井无波。因为不会御剑，又不想总让师兄一天三次接送自己三餐，锦瑟便将书册随身带着方便背诵。午饭后，便寻了一处幽静所在，靠着竹子背诵起来。说也奇怪，或许伙食很好，空气也格外清新，锦瑟发现几乎只要看过两三遍便能记住，虽然只是囫囵吞枣，不过师父说了，只要先背诵下来就好。看着太阳将落，锦瑟惦记着烤鸡之约，于是收起书册，将预先准备好的竹篓和小米拿来抓野鸡。仗着流浪两年里的经验，半个时辰里还真抓到了三只野鸡。于是找了小溪开膛破肚洗尽，又点起一堆火开始烤起来，烤得开始冒油时，便撒上从厨房讨来的佐料，将鸡块放入砍下的竹节里继续焖，直到最后清香四溢，便算是大功告成。待锦瑟抱着竹节烤鸡来到食处时，发现今天的人比昨天的还要多，都是慕名而来见识她的竹节烤鸡的。昨天那个叫寒诺的小男孩，居然还主动维持起秩序来：“大家排好队，等会儿锦瑟来了我再挨个给你们发，今天人很多，要是队尾的吃不上估计就只能等下次了……”锦瑟踏进大堂们，顿时有人高喊道：“锦瑟来了！”没想到昨天一番言语竟然有如此大的反响，或许是因为修行清苦，难得有一番热闹事吧。锦瑟顿住脚步，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衣衫，这才昂首阔步往里走去，走到寒诺旁边，振臂高呼：“大家好！多谢捧场！我就不废话了，这就开始发烤鸡！人数有点多，所以一人只能一小块了……”说着，便将竹篓里的竹节往桌上一放，拿起澹台枫送她的匕首，手起刀落，动作那叫一个熟练麻利。一会儿功夫，鸡块便已切好，且每个几乎一般大小，外酥里嫩，泛着金色油光，却又带着一丝丝竹叶清香，**着众人的感官。先领到鸡块的寒诺不顾滚烫，拿到手便狠狠咬了一口，直到整块下肚，才发出呜呜叹息：“太好吃了！从来没吃过这么棒的烤鸡，能不能再给一块？”见状，领到烤鸡还有些犹豫的弟子们也小心翼翼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口，待尝到味道，方恨不得能多领一块。很快，桌上的烤鸡便一扫而空，那些本着看热闹起哄、没有排队的弟子，看到大家吃得满嘴流油的满足样，悔得肠子都青了。这时外面风风火火进来一俊俏少年，直奔到锦瑟前方，扫了一眼桌子，桌面只有一堆空空如也的竹节，外加自己那把削铁如泥的、此刻正泛着油光的匕首，故作生气道：“锦瑟，我的呢？”早料到这一出，锦瑟狡黠一笑，从怀里摸出一个完整的竹节，往澹台枫面前一举：“师兄，这是什么？”夺过竹节，打开一看，里面一只完整的鸡腿，金灿灿，油亮亮，清香四溢。“真乖”，澹台枫捏了捏锦瑟泛着油光的脸蛋，拿出鸡腿，狠狠咬了一口，惊艳道：“太好吃了，锦瑟，你真是处处让人惊喜啊！”寒诺看到澹台枫的比所有人的都大，不干了，嘟着小嘴控诉：“锦瑟，为什么他的比我们的大？不公平，不公平……”看着比自己还小一两岁的寒诺一脸忿忿，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满是无辜，锦瑟不禁莞尔，解释道：“澹台师兄送了我这把匕首，我没有什么回礼，所以送他一个鸡腿。你别着急，如果喜欢的话，我明天晚膳时再给你吃烤鸡如何？”“太好了”，男孩的小脸顿时云开雨霁，欢呼道：“那我明天这个时候还在这里等你！”“没问题！”于是乎，这几天里，锦瑟的作息倒是固定了下来。早晨起床先跑步锻炼身体，等着澹台枫接她下山，早餐后背书，下午打猎烤鸡，晚上和大家一起吃得不亦乐乎。三四天下来，倒是交到了一群酒肉朋友。这天，锦瑟正在烤鸡，旁边七八个年轻弟子打着下手，一群人忙地不亦乐乎。突然，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正干得热火朝天的众人纷纷察觉不对，抬起头来。只见一抹雪色从苍峰翠竹间走来，带着淡淡的冰雪气息，整个世界一片静谧，只有走到锦瑟前面的白色身影带着一丝讥诮道：“原来我的弟子天天在这里做厨子么？”望着倾离微蹙的眉宇，锦瑟第一次感到害怕，还有深深的愧疚，伏在地上，低声道：“师父，我错了！”倾离没有说什么，祭剑转身便要走。锦瑟见状，立即爬起来，跟着也上了飞剑：“师父，等等我”。刚刚站好，飞剑便一飞冲天，往云沧峰而去。“师父……”到了云沧峰，见倾离一句话也不说便要往小院走去，锦瑟慌忙叫住他，想拉他的衣角却又害怕自己尚沾着油的小手弄脏他雪白的衣衫，只好在后面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师父，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错了么？错在哪里？”倾离回过身，一脸淡然。“我不应该去当厨子，损了师父的威名。”小脸一本正经。“听说你烤鸡味道不错，怎么只想到给大家当厨子，没想着给为师尝尝么？”倾离想起昨晚在主殿，玉潋尘师妹拿着一块烤鸡边吃边炫耀，说特别好吃，竟然还是自己的弟子烤的，自己做师父的却是全然无知。当时掌门紫曦还在旁调侃道，自己收了一个厨子做徒弟。于是一向风轻云淡的倾离不禁有些挂不住面子，一来有些生气，二来却有一丝好奇到底是什么味道，连口味刁钻的玉潋尘也赞不绝口。锦瑟被惊地一呆，反应过来时便眉开眼笑，忙从怀里摸出一个竹节来，递给倾离道：“师父，这是特意给你留的！”心里补充道，澹台师兄，对不起了……接过竹节，香气扑鼻，连辟谷已久的胃也有了一丝雀跃，倾离轻轻撕下一块，果然火候正好，唇齿留香。“味道不错，不过，以后不要再总往山下跑了。”“是，师父！”望着倾离离去的背影，锦瑟傻傻地笑着，连不食人间烟火的师父也夸自己烤得好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