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轮回

到了此时，锦瑟和澹台枫基本猜出来原委，应该是此女子发现锦瑟身上具有神之息，便故意将二人掳了进来，而所谓的神之息，便是先前裂天留在锦瑟身上用以修复心脉的神力。而它正好是这些魂魄继续在此空间安生的重要力量，若是没有神之息，恐怕不久的将来，这些早已在三年前失去生命的魂魄将会彻底消失，再不能轮回转世。“放手吧！”男子的声音带着悲悯，信手拨弦，一曲带着安抚与慰藉的乐声响起，随风传到村里的每一个角落。良久，银发美人愁眉紧锁，恋恋不舍地望了望村子，低声道：“却是我看不开，或许真到了该我放手的时候了……”缓步来到锦瑟和澹台枫前，随着铃声响起，两人身上的灵力束缚慢慢解开，浑身一阵轻松。只听空灵的声音带着歉意：“对不起，我不该因为一己之私妄自束缚你们的自由。”见状，男子淡笑道：“你能想通便是最好了，人生百年，轮回不息，生生世世不止，或许下一世，我们还能再见。”美人终于舒展眉头，呢喃道：“幸亏有你提醒，否则我差点犯了一个不可弥补的错误。是啊，生生世世，生命不息，轮回不止；逆天而行，终会曲终人散。”说着，轻移莲步，来到祠堂外的空地上，解下手腕和脚踝上的铃铛。随着她默念咒语，铃铛缓缓升起。随着铃铛震动，一曲婉转低徊的乐曲响起，带着古老沧桑的气息，似情人的低诉，似母亲的安抚，悠悠转转，轻响在每个人的心间。纯洁的月光落下，洒在这片宁静安逸的土地上，仿佛生命最终的叹息。金色的星芒自铃铛上缓缓飞起，仿佛无数只萤火虫，在漆黑的夜里灿若辰星。银发女子站在铃铛下，仰起头，伸开双臂，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迎来最终的解脱。月夜下，她的身子从头到脚渐渐化为簇簇银色光点，若无数振翅的蝶，飞起，聚往铃铛中。随着银发美人消失，铃铛中洒下无数波光，宁静的土地开始震颤，空间开始扭曲，田间、屋舍、村民渐渐化为青烟，随着片片破碎的铃铛，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此时，澹台枫拉着锦瑟的手，低下头，深深凝望着她的眼：“锦瑟，我喜欢你。”见证了生死轮回，体验了执着守望，更懂得紧紧抓住身边人的手，把握今生，不留遗憾。锦瑟此刻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仰头对澹台枫明媚一笑。一息之间，村落又恢复原本破败的景象，只是无数魂魄已然离开，再入轮回。澹台枫拉锦瑟来到男子前，抱拳道：“多谢兄台相救！不知如何称呼？”男子温一笑：“不用客气，在下未央，师从一位云游仙人。两位师从何处？”“我们都是琼华弟子，我叫澹台枫，她叫锦瑟。”澹台枫热情道。“原来是琼华弟子，幸会！在下欲往蓬莱与师父汇合，不知二位欲往何处？”未央道。“真巧，我们也是往蓬莱方向，既然这么有缘，那一起同行吧！”澹台枫相邀道。“好啊，真是有缘，旅途有伴了！”未央也不推却。锦瑟道出一直以来的疑惑：“未央，那个女子是何人，为何她能将那些魂魄留住？”“应是村中有人懂得一些巫术，恰好又得到了残留着神之息的铃铛，在死亡之时，便将魂魄附在铃铛上，让铃铛上的神之息覆盖在村落之中，截住了轮回，缔造出一个世外桃源来。然而神之息渐渐耗尽，若是再不释放，那些魂魄之灵也将渐渐耗尽，永远不会再入轮回。那个女子其实并非魂魄，而是意念所化，是铃铛搜集的所有人求生的欲念，而当这样的欲念动摇消失，便再不能维持这样的假象。她所谓的桃源，不过镜花水月，终不过幻梦一场，倒不如放手，岂知轮回之中终有天意，缘起缘灭，生生不息。”说这话时，月光照在未央俊秀的面上，谦谦君子，温润若玉。因有未央同行，不便使用白云嶂，于是三人御剑飞行。飞了半个时辰，方看见一城镇，便找了家还未打烊的客栈住了进去。锦瑟正要睡下，轻轻的叩门声响起，只听澹台枫唤道：“锦瑟？”“师兄，什么事？”锦瑟披上披风走了出来。“你随我出来再说。”澹台枫的笑容有些古怪。锦瑟眼珠一转：“难道师兄饿了，想吃烤肉？”“就只知道吃！”澹台枫嗔怪道，拉着锦瑟往客栈外走去。两人御空低飞，一盏茶功夫后便到了一处颇为宽广的河流前。因为地处中原，河流并未结冰，此时月光洒在宁静的河面上，闪烁着粼粼波光，好似坠入了漫天星辰。然而与如此美景不协调的是，河面上漂浮着无数鬼魂，推推攘攘，拥挤不堪。再回头一看时，发现他们周围也尽是鬼魂，阴风阵阵，令人不寒而栗。“师兄，这是怎么回事？”锦瑟奇道，因为平时死了的人都会立即魂归地府，如此多鬼魂出现，必然是同时死亡。“先前黎家村神之息缔造的结界消失，三年前战死林州的将士魂魄同时也得到了释放，这么多魂魄赶着到地府投胎呢！”澹台枫轻松道。他们周围密密麻麻全是鬼魂，只是出于对仙界灵气的畏惧，众鬼只敢站在他们周围三丈外的地方。远远看去，便是无数个阴森的魂魄中，站着两个谈笑自若的神仙般的人物，颇为怪异。众鬼魂刚被释放，并未入冥界，因此思维尚在，看见澹台枫二人站在此处，便禁不住窃窃私语：“你看那两人，站在这里做什么？难道是想吃了我们，壮大他们的修为？”马上就遭来了反对：“笨！那两人直冒仙气，怎么可能是靠采补阴魂修炼的邪修！他们在这里没准就是看热闹的！”先前之鬼不服气：“看热闹？都是有仙气的人了，会这么无聊吗？”锦瑟听到，叉腰接了一句：“嘿嘿，真是知音鬼啊，我们就是来看热闹的！”澹台枫宠溺地刮了下锦瑟的鼻梁，低下头，亲了锦瑟额头一下，宣誓般道：“我们就是来这里看热闹，顺便再做点其他事情！”众鬼倒吸一口凉气：现在的年轻人真开放，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还能亲下去。虽说只是额头，但是，咳咳，他们好歹也是鬼啊，这环境下玩浪漫，这口味，的确是有点重。对众鬼的噤声颇为满意，澹台枫转过身，与锦瑟面对面，旁若无人地道：“锦瑟，今天我们一起看过了生死轮回，有件事情，我……”深吸一口气，望着她的眼睛，因为紧张，说得很快：“锦瑟，我喜欢你，你可愿意嫁给我？”心脏狂跳，自己都能听见。“啊？”锦瑟抬头望着澹台枫，只见他收起了平日落拓不羁的笑容，满脸认真，明亮的眼里透着一丝紧张。虽然自己还没考虑过，不过，反正早晚都是会嫁人的，而且一直以来师兄都很照顾自己，她也很喜欢和师兄在一起。再说了，爹娘说过嘛，青梅竹马的最好。于是望着澹台枫的眼睛，点头道：“好啊！”没有想到锦瑟这么痛快地答应，澹台枫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情动之下，抱起锦瑟连转了数个圈。不出预料地，又听见了众鬼的抽气声。只听一鬼总结道：“今天是个好日子，适合投胎，也适合求婚。”澹台枫揽住锦瑟的肩，柔声道：“之前我们在黎家村穿着大红喜袍，银发鬼魅说让我们成亲，但我拒绝了，因为没有得到你的同意，而且也不希望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是在被胁迫的情况下进行。如今你答应了我，等我回到琼华，便向师叔提亲。”“嗯，我们一起给师父说。”锦瑟点了点头。想到这里，心中突然有些担心，要是嫁给了师兄，以后是不是就不能常常见到师父了？她承诺了要陪师父的，成亲了能不能还住在云沧峰呢？这时，远远传来飘渺的艄公歌声，打破了锦瑟的思绪。从河的尽头，划来一叶小舟，刚刚还在视线尽头，转眼便出现在了众鬼面前。一个中年艄公道：“你们人数太多，一个个排队恐怕要排数月，因此小冥王特意开恩，命我给你们打开一道地府之门。等会儿整齐进入，不可喧哗！”他将船停了下来，举起橹当空一划，河边便出现一道黑漆漆的口子。随着他接连打下数道法诀，裂缝越开越大，直至五丈高、十多丈宽时，便停了下来。只见里面缓缓升起一座黑色城池来，裂缝便是城门，内里是一个很大的广场，广场后面便是一座城楼，高三层，苍茫而厚重。在艄公的指令下，众鬼排成方队鱼贯而入，走进城中，被鬼兵押送，送入城池的第二道门中不见。许久，当最后一列鬼进入城门时，裂缝渐渐缩小，最终消失。艄公又放下橹，唱着渔歌，划船远行。“师兄，我们要是没有修成仙身，是不是也如他们一般？”锦瑟望着远去的艄公，心有所感。澹台枫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不会的，我们一定能修成仙身，将来再一起飞升神界，永远在一起！”锦瑟望了望天上的明月：“嗯，我们一定可以！”看完热闹，又求婚成功，澹台枫心情很好地御空带着锦瑟一起回到了客栈，各自回房。锦瑟倒头就睡，澹台枫心里激动，一夜辗转反侧，天快亮了才睡着。日上三竿时，锦瑟和未央见澹台枫还未起，便去敲门。“师兄，还没睡醒吗？太阳都晒屁股啦！”锦瑟嘲笑道。澹台枫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稍微整理了下，开门道：“不好意思，睡过头了。”未央温和一笑：“了解。”他昨晚听见动静，知道两人出去玩了一个时辰才回来，只是不知为何两人的睡眠质量截然不同。澹台枫不好意思笑道：“锦瑟都告诉你了？”未央摇头耸肩：“她什么也没说，我猜的。”“你猜到什么了？你可别想歪……”澹台枫急道。“不会的，我知道，我都懂……”未央笑意柔和，澹台枫却觉得他温和的外表下有着腹黑的一面。“好了，你们别打哑谜了。刚刚我就是请教了未央关于乐器的知识而已，我决定了，要跟着未央学弹琴，将来也要伤敌于无形，一曲破万军，多威风！”锦瑟开始畅想学成之日，弹琴间，强敌飞灰湮灭，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于是略有些尴尬地拍了拍肚子：“我饿了，师兄请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