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离开

好似满腔的热情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锦瑟只觉一阵寒冷从脚底升起，愣在当场。他那句“我便把你逐出师门罢”让她不知所措，本能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退了两步，大大的眼睛有些空洞地望着他，想要再次确定：“师父？”“走！”倾离不看她，冰冷地吐出令她不敢置信的字。十年来，即使有两年是在魔界度过，但是，她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他，他也一直都庇护着她，令她觉得分外安心。而如今，这样的安全感快要从生命中抽离时，她恐慌中又冒出了一股巨大的勇气，往前几步，紧紧抱着倾离的腰，抬头望着他冷漠的脸，哭喊道：“师父，我不走！你不要赶我走！”望着面前柔软的娇躯和她眼中的泪，倾离心底一软，习惯地想要把她抱在怀里，而心底又一个声音在提醒着他：“她说她喜欢澹台枫，她不过是利用你罢了！”猛地把她推开，口中不自觉说出伤人伤己的话：“你要再在我面前出现一刻，我便立即把你逐出师门！”锦瑟终是相信了，眼中泪珠滚滚，无助地做最后的挽留：“师父，不要……”“走！”他不敢再看她一眼，背过身去。感受到身后的人怔愣半晌，终于跌跌撞撞地离开，倾离终于虚脱一般，坐在了观景石上。百年来，或许也曾有人喜欢他，但是他冰雪般的外表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让喜欢他的人都不敢靠近。那些女子在苦等多年后，发现依旧碰不到他半点衣角，也就渐渐绝了念想。后来，世人都以为琼华的倾离上仙是一个断情绝爱的人，更不敢对他有半点旖旎的心思，只觉得想一想都是对谪仙般的他的亵渎。而多年来，他的确也是心如止水，古井无波。在他的世界里，除了修炼和琼华，便再无其他。而他天资聪颖，资质极佳，修行速度一日千里，从来都是顺风顺水，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虽然他的欲求一直很少。可如今，好容易动了心，体验了几日的甜蜜，却发现不过是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他以为也喜欢自己的她，前一刻还窝在自己怀里，下一刻，却说要嫁给别人。这让他如何不怒，如何不悲？刚刚，他也很想就此把她锁在自己身边，永远不要离开，而锁住了她的人，她的心呢？他不想做出让自己都厌恶的行为，所以他赶她走，希望她能够想清楚自己到底喜欢的是谁，也希望暂时的分别能稍微平复自己翻滚的情绪。他不想恨她，也不想恨自己。而锦瑟哪里知道倾离的心意，只觉得师父不要她了，整个世界一片冰凉。该去哪里呢？师兄和师弟都在闭关，别的师兄妹也不是很熟络，而且下意识地，她害怕看到倾离冰冷的样子。锦瑟漫无目的地下了山，当迈过琼华石碑时，突然觉得，天大地大，却哪里都不是自己的家。她不怨恨师父，也从来不怪他，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师父说让她走就走，一点情面都不留呢？隐隐地，她觉得，自从上次从不周山回来，师父就变了，好的时候对她柔声细语体贴关怀，生气的时候又冷若冰霜拒人千里。过去的师父都是云淡风轻的，可是最近半年来，细细想来，好似真的变了一个人。而这次，她更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是带寒诺去见了一趟寒韶，师父就要赶她离开，她并没有违背诺言、告诉寒诺真相呀？但是放弃却不是她的性格，师父这么大的反应，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或许，她该再去一趟寒韶住的地方，悄悄调查一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或许知道了原委，便能再挽回师父，同时，也是对寒诺这个朋友的最好交待。一旦想清楚了，锦瑟便往寒韶住处飞去，飞了大半日后，黄昏降临，便在一座小城落下脚来。或许这几日劳累的关系，此番精神上又起伏颇大，只觉得又累又饿。于是，找了家酒楼，在大堂先点了些吃的。边吃，边偷偷从储物戒指中取出酒来，沉香的调酒技术果然高超，入口甘甜不辛辣，回味时一股清香夹着微醺从鼻端飘出，心情顿时畅快了不少。几杯酒下肚，更显得皮肤娇俏可人，一双眼睛黑亮中带着微微的水光，流光滟潋，秀气中又带着慵懒的魅惑。从酒楼出来，锦瑟迈着猫步在街上走着，打算找一家客栈留宿一晚。刚走到一僻静道上时，便发觉不对，往身后看去，只见三个油头粉面酒气熏天的男人向她围来。“小姑娘，真水嫩啊，这么晚了去哪里呢？哥哥带你去……”一个胖些的男子拦住锦瑟道。“老子去哪里要你们管！”锦瑟叉腰道。可是喝了酒，声音也娇滴滴的，再作出叉腰的架势就一点霸气都没有，看得三个男人心痒痒。“哟，还挺厉害！哥哥我就喜欢这样的，跟哥哥回家，好好疼你……”一个贼眉鼠眼的作势要摸锦瑟的脸。锦瑟侧身一躲，正要将三人撂倒之时，身后突然响起朗声呵斥：“三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子像什么话！念你们醉酒不懂事，还不快滚回各家去！”锦瑟转身一看，只见两名男子走来，为首一名一身江湖打扮，高大魁梧，略有些面熟，不知哪里见过。三个喝醉的男人哪里肯听，张牙舞爪地便向魁梧男子冲来。不出意外的，一招之内，便将三人放翻在地，疼得哇哇直叫，爬不起来。魁梧男子不再理会他们，来到锦瑟面前，温道：“姑娘受惊了！”锦瑟打量两人半晌，激动道：“你是武瑞、他是张！”两人吃惊道：“姑娘怎么知道我们？”他们虽然在江湖上有点名气，但是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大姑娘怎么会认识他们这种江湖人物？锦瑟笑得灿烂，眨了眨眼，道：“我是洛家的洛锦瑟啊，小时候我们一起玩，后来因为战乱又一起成了乞丐，你们不记得我了吗？”“你真的是锦瑟？怎么变得这么漂亮了！”两人不敢相信，当年幼时的锦瑟的确很可爱，但后来大家一起成了乞丐，两年的流浪生涯，他们早已忘记原来锦瑟是什么样子，唯一的印象便是后来乞丐堆里又黑又瘦，却又很讲义气的小丫头。“嘿嘿”，锦瑟挺了挺小腰：“当初我是营养不良，风餐露宿的，当然不好看啦，你们别忘了，我娘当年可是青浦镇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呢，作为女儿的我，怎么会差呢？”还是那个小丫头，当初的她也是这样，不知谦虚，臭屁却又可爱至极的，两人再没怀疑，便道：“真的是你，你不知道，当年你被恶犬追，我们都担心死了，后来又听路人说你被一个神仙救走了，真的是这样吗？这些年你都在哪里？”“此事说来话长，我慢慢给你们讲。我刚刚来到这个镇子，想去找个客栈住宿一晚，两位大哥，我们要不边走边说？”叫武瑞的魁梧男子豪爽一笑，道：“锦瑟，你不知道，我们铁拳帮在镇郊有个分舵，你大哥我正好负责这个分舵。我们分舵有的是住的地方，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去我们分舵住下，我们再好好叙叙旧。”锦瑟也不推脱，爽朗道：“太好了，那你们带路吧！”虽然她一向性子乐观，但是今日之事毕竟有些让人心情压抑，此番见到故友十分高兴，精力一下子便充沛起来，恨不得秉烛夜谈到天明。三人边走边聊，来到郊外的一处院落。院落很大，七进七出，修得似大户人家别院，却想不到竟是一个江湖门派的分舵。锦瑟随两人走了进去，来到大厅坐下。“来人！”武瑞道。“舵主有何吩咐？”“今日有贵客来临，拿最好的酒来，让厨房多做点菜！”吩咐完毕，又对锦瑟道：“你等会儿尝尝我们藏了十几年的女儿红，酒劲十足！”“不知来了什么贵客啊？”清朗优的声音响起。闻声，锦瑟不禁一僵。崚沧走进来，看见锦瑟时，也不禁一愣，继而嘴唇一勾：“锦瑟，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别来无恙啊！”锦瑟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武瑞好奇道：“两位认识？”“不仅认识，还渊源颇深”，崚沧给锦瑟一个媚眼，优的声音中带着丝丝警告：“既然我们这么有缘，那今日我便更不能放你走了。”锦瑟看也不看他，转身对武瑞道：“你怎么认识这个人的？”武瑞也觉得两人之间有古怪，不过还是解释说：“崚公子一个多月前受了伤，误闯到我们这里，在这里养伤，前些天伤势刚好。正好我们帮派和别派有些争斗，崚公子很讲义气，愿意留下来帮我们解决掉那些人，说是报答。”“你们不知道你们收了个什么人”，锦瑟拍了拍武瑞肩膀：“大哥，我不能在这里留宿了，他日再来拜访！”说着，便要离去。“想走？怎么不问我同不同意？”崚沧瞬移般拦在锦瑟身前，闲闲的目光俯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