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等待

第二日锦瑟醒来时，倾离还在睡着，显然这几日的奔波，很是疲惫。淡如雾的晨光里，细致如美瓷的肌肤，五官轮廓精致而深邃，乌发如缎，流泻在枕间，安静得似清逸淡的水墨画。倾离睁开眼时，便发现锦瑟正傻傻地看着自己，于是嘴角微扬，轻笑道：“小笨蛋，还没看够？都流口水了。”锦瑟擦了擦唇角，没发现口水，嘿嘿一笑，坦诚道：“师父长得太好看，确实是看不够的。”倾离低下头，在锦瑟唇上浅啄一口，道：“那回来再让你看个够。”说着，坐起身来，道：“我这就去神界取药，你好好在家里等我，快则三天，慢则七天，定然回来。”“哦，师父想到去神界的办法了？”“嗯，我会通知师妹，我不在的几天，你就在她那里暂住，等我取到药后，再接你回来。这几天乖乖的，不要乱跑，可记住了？”“记住了，我会乖的。”锦瑟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倾离，果然一脸老实样。声音很轻：“等我！”说完，在锦瑟脸颊上落下一吻，便消失不见了。神界是一处独立空间，通常，只能通过飞升才能到达。然而，由于万年一次的魔神封印薄弱，神界亦在此之前派神将下界查看，也是为了方便下界互通消息，便留下了一条暂时通道。倾离往南飞了半日，终于到了天阙古殿，通往神界的通道便在古殿之中。入目的，是一片镜中世界，一层薄薄的积水铺在广阔无际的盐矿床平原之上，盐沼摇身一变成为一面巨大的自然镜面。倾离一身白衣站在盐沼之上，衣袂飘飘，风姿凌霜，犹如行走在天上的白云之间。据说，当夕阳沉入地平线的那一刻，天阙古殿便会缓缓升起，古殿中有一传送阵，可将凡人直接传送至神界。倾离盘膝坐下，静静等待夕阳沉没，看着眼前的美景，唇角不禁轻轻勾起：“下次可以带她来看看，她一定很喜欢。”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锦瑟已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时不时想起，常常挂念。过去的百年，平淡而宁静，他本以为将来的日子也都是这么过去，却不曾预料，自己竟然也会喜欢一个人，而且这种感觉，令心情时而甜蜜时而酸涩，无论怎样，都让他甘之如饴，舍不得放下。时间缓缓流逝，当夕阳的最后一抹金边沉入地平线之际，天边缓缓浮起一座流光璀璨的宫殿来。白玉石栏，琉璃飞檐，雕梁画柱，壮美华丽。倾离拾步而上，走上外面大理石铺就的台阶，门口有一道薄薄的光幕。此光幕便是一道结界，可抵挡一切邪物，倾离自然不会被排斥。穿过光幕，前方地面上是一个巨大的环形磨盘，磨盘上华光闪耀，无数神秘字符缓缓转动，这便是通往神界的传送阵。倾离走上传送阵，一阵天晕地旋后，再睁开眼睛时，已然到了神界入口。即使以倾离的上仙修为，通过传送阵也免不了脸色苍白，手脚发软。因此，即便传送阵没有守卫，一般来说，百年也不见有人通过它前往神界。一到神界，便明显感觉到浓郁纯净的灵气。二十几年前，倾离曾结识了一名神界神将，临别时，神将赠了一枚玉符，言道若是他日飞升，可凭玉符前去找他。倾离穿过入口处的一片小树林，来到神界结界前，将玉符递予守卫，守卫检查无误，轻轻一划，将结界拉开了道口子，放倾离进去，又道：“上仙且稍等，我这便传讯到无垠神将府。”正要传讯，远处缓缓走来一粉衫女子，淡白梨花面，轻盈杨柳腰，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见到此处动静，朱唇轻启，声音温婉柔美：“这位上仙，怎么来了神界？”守卫一见女子，连忙行礼道：“见过无岑神女！”然后递过玉符，解释道：“这位上仙刚刚通过传送阵上来，说是无垠神将的故友。”神女接过玉符，芊芊十指一拂，微笑道：“确实是我兄长之物，这位上仙，不知你如何称呼？”“见过无岑神女，叫我倾离便好。”倾离礼貌道。“不用太客气，你是我哥哥的朋友，便叫我无岑吧，我正好要回神将府，你随我来吧。”说着，侧身一让道：“倾离上仙，请！”一路上，繁花似锦，粉色白色的花瓣缓缓飘落而下，一阵微风吹来，地上落着的花瓣也被吹起，绕着两人盘旋飞舞，真如落入了一场花瓣雨中，芬芳唯美。无岑神女的眼光黏在倾离身上，声音似黄莺出谷：“倾离上仙第一次来神界吧，觉得这里可美？”倾离轻牵嘴角，礼貌一笑道：“灵气盎然，风景亦美。”“上仙来找我哥，是为何事？”“我的小徒中了毒，此番是来神界采天明寒夜草的，神女可知何处有此草？”提到锦瑟时，倾离不自觉柔和了神色，眼含柔波。神女目中的厉芒一闪而逝，轻笑道：“原来是天明寒夜，我就知道哪里有，我这便带你去采。”倾离眼中流光璀璨：“那真是太好了，神女请带路。”却说锦瑟搬到了玉潋尘处，寒诺听说她中了毒，于是天天去看她，陪着说话，而澹台枫一直在闭关，并不知晓此事，否则，必然也是会天天来报道的。如此这般，虽没了灵力，锦瑟也不感觉无聊，只当休息几天，师父回来便好。然而一晃便是六天过去，第七天夜幕降临之时，倾离还未回来，锦瑟便有些坐不住了。师父说好了最晚七日必会回来，而如今时间已到，会不会出什么事？于是急急找到玉潋尘，道出疑惑：“师叔，我师父去神界求药，说七天内必回来，可是，今天已是第七天了……”玉潋尘略思考了下，道：“你且等等，我去掌门师兄那里看看。”很快，玉潋尘便回来，道：“师兄的示魂灯一直亮着，而且没有减弱，便是没有任何危险，或许有什么事耽误了，我们再等些时日吧。”锦瑟只得压下担忧，静下心来再等几日。又是七日过去，连玉潋尘也开始担忧起来，前往主峰与紫曦商量前去神界寻找事宜。而此时，锦瑟神色恹恹地坐在床前，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耳边只不断响起倾离临行前说的两个字“等我”。就在此时，一只白色纸鹤翩然落到窗前，锦瑟惊喜道：“难道是师父？”只听温和的声音道：“锦瑟，我是未央，听说你中了洪荒魔毒，我师父早年曾去过一处秘境，那里有天明寒夜草。于是我求师父替你摘来，我很快就到琼华，你安心等我半日，便替你驱毒。”果然，半日后，未央随玉潋尘来到天剑峰，喜道：“锦瑟，你看，这便是天明寒夜草，你在有灵气的草汁液中泡上半日，毒便会自然清了。”锦瑟许久未见未央，也十分想念，想起未央三番两次相救，此番不远万里送来解毒草，更觉亲切。热络道：“未央，你看，我现在软绵绵的样子，我自己都有些厌烦了。你且等我泡好了，再来见你，我正好再找你请教下琴艺。”未央笑道：“你即使如今失了灵力，性子还是一样跳脱，这半个月一定快闷死了吧，快去泡吧，我等着活蹦乱跳的锦瑟回来。”“好啊！”锦瑟抱起一大簇天明寒夜草，随玉潋尘往后院走去。在准备好的木桶里放好温水，又倒入了一瓶灵泉，锦瑟将天明寒夜草投了进去。说也奇怪，此草拿在手上，同路上的野草无甚区别，只是颜色为天蓝色，让人过目难忘。然而一投入灵气之水中，草便立即化开，木桶中的水顿时变为一汪浅蓝，如眼波般静谧纯净，灵气盎然。锦瑟脱了衣衫跳进水中，只觉温热中一片清宁之气，犹如泉水般缓缓沁入全身毛孔中，再流泻到每一条细小的经脉里，通体舒坦。很快，便感觉到经脉中似蒸腾起袅袅雾气，随着雾气的升起消失，原本干涸的经脉中有细小的灵气渗出，缓缓地滋养着皲裂的土地。时间缓缓流逝，就在锦瑟舒服地快要睡着之时，久违的灵力终于汇聚成河，奔涌而出，只觉得全身一片畅快，再内视时，折磨自己半月的魔毒已然全数驱散了。来不及庆祝魔毒已解，锦瑟脑中只反反复复浮现倾离离开时的背影，解毒的欣喜便被这份担忧一冲而散了。甩了甩脑中挥之不去的影子，锦瑟穿好衣服，来到院外时，未央正在弹琴，琴声优美舒缓，一如他给人的感觉。“未央，我的毒都解了，谢谢你！”锦瑟在身后欢快道。“好啊，精神的锦瑟又回来了！”未央温和一笑，侧身让开，道：“好久没练过琴了吧，过来弹给我听听。”锦瑟也不客气，坐了下来，随手拨弦，弹的是一首《曲水流觞》。本是酣畅淋漓的以诗会友之曲，未央硬是听出了一丝违和，于是道：“锦瑟，你有心事？”锦瑟一愣，随即了然道：“你听出来了？我担心师父，他说七日便会回来，但是如今已过去了半月，还没有半分音讯……”“要不然我陪你去找找？”“未央，你真是太好了！”锦瑟拉起未央，道：“我们现在就走！”“看你急得！”未央收起琴，笑道：“至少先得去和长辈们打声招呼吧！”“听你的！”锦瑟倒是十分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