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颜,我的琅儿……”迷蒙中,她听到了一声极低、极浅的叹息。将她的头按在胸口,他的下巴轻抵着她的头顶,纤长白皙的手指从乌黑的发中穿过,细腻而,留有淡淡的清香。他更加用力拥抱着,想要将她给揉入自己血骨中,一刻也不分离。他们,就像是被困在泥潭中的鱼儿,只有相濡以沫,才能够艰难存活下去。无论失去了那一个,都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阿颜,琅儿……”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间,他低低呼唤着,指骨泛白,他紧紧咬着牙根,却无法抑制蔓延在心底的痛楚。他穷极一生,步履天涯寻找着她的转世,一次又一次的分离,一次又一次的陌生,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他总是在迟到,所以是一次又一次看着她投入别人的怀里,只能眼睁睁看着,椎骨痛心。不是没有想过办法,将她强行带离,但换来的,却是她咄咄得逼问,那种恨意的目光,让他心痛得无以言复。他可以恶魔得让人畏惧,可以让全天下视他为灾难,唾弃他,背负他,但是,他永远也忍受不了,那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她不想见到他,她与他只是陌生的过客。就连他们在自己还没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纠缠一生,他们身上流淌的是相同的血脉,没有人比他们更加亲密无间,默契无比。他们是一个人,拥有共同的心脏,共同的灵魂。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已经是洞悉于心。所以,看着她那种刻骨铭心的眼神,他怎么、怎么舍得让她难过?这一次,他成了她的尊敬的师尊,成了她的交心的知己,却唯独,不能拥有与她相爱的恋人的资格。明明,他知道,她这一次,是毫无顾忌、倾尽一生来与他相恋。但是他却不能、不敢,因为灰飞烟灭的痛苦,他承受一次就够了。她,是他用生命保护的人啊,怎么舍得让她承受那种炼狱之痛?“下一次,愿你我不再是兄妹,然后我要好好、努力地爱你一回……”他强压住心中的恐慌,摊开手心,一枚圆形耳钻正静静躺在他的手里,彼岸花刻妖娆绽开,色泽微微有些晦暗,却是夏侯颜的。然后与她的手心紧握,略微,有几缕鲜血溢了出来。再摊开看时,那黑夜似的光泽,已经被鲜红给染上了,透着浓烈决然的气息,就像当初的一样,为了维系她的生命,他宁愿自己死亡。他低头,给她的左耳给戴上,瑰丽血红的异彩,犹如燃烧着的一团火焰,似乎要吞噬一切。他再轻轻捧起她的脸,仔细端详着她的轮廓,让他即便是灰飞烟灭,也能永远记得她的好,她的美。然后兀自轻轻一笑,伸手摸向右耳,竟然也是一枚圆形耳钻,彼岸花刻鲜艳厚烈,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再与她十指交扣,让花刻侵入肉中,染上属于他们彼此的鲜血。鲜血洗刷过后,愈发美艳娇美,好似极致盛开,似乎能闻到那淡淡,却分外叫人难以忘怀的香气。彼岸花海随风而起舞,漫天红色芳菲。当耳钻被取下的那一刻,他的心跳骤然停止,脸色迅速蔓延开一种不正常的滋润,使得他愈发得绝美夺魂,朦胧得似画中走出的仙人。却是回光返照,绽开最后一刻的美丽,就像是黄昏的落日,越接近地平犀就越美得碎人。于是修长白皙的手掌,优雅摆弄,再度替她戴上另一枚耳钻。“轰!”仿佛从遥远天外传来的声音,他却是欣喜笑了开来。“砰、砰、砰……”她的心跳声骤起,然后缓缓归于平稳,却是终于有了鲜活生机。沉睡的灵魂开始复苏,她的身体有了知觉,是褪去假象之后,真正获得了生命的知觉。生命是如此的美好,令得她的眉宇间都洋溢上了一股懒洋洋的温暖,她犹如眷恋般,似孩子般紧紧靠着她。嘴巴似乎在一张一阖低喃着什么。他笑她即便在睡梦也仍旧亲近他的纳热乎劲,也紧紧拥抱住她,用脸颊紧紧贴着她的脸,温热着。“阿颜,以后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好吗?”他微笑着问道,却像是在哄骗小孩子的温柔语气。她还没有完全苏醒过来,只是摇着脑袋,迷迷糊糊应了一句:“嗯。”他略带阴郁的神色顿时烟消云散,咧开嘴角,就像是要到了帖的小孩一般,咂咂嘴回味着她的承诺,然后开心眯起了眼,如弯弯的月牙一样。“那说好的,拉钩!”他狡黠挑起眉,直接与她的小拇指拉钩,细腻的温软让他重温那时的快乐,却不知道为什么,脑袋就愈发绞痛。骤然,她浑身慵懒的气息顿时一变,变得肃杀冷酷,变得残忍无情,就似浑身染血、满目苍夷的修罗,要继续战斗下去,直到临死的那一刻。她的体温是如此的冰凉,他只能紧紧拥抱着她,想要延长这最后一刻的温存,却是心碎低喃着,“阿颜,不要忘了我,永远都不要……”他整个高大的身躯都在着,却是,不得不看着她,慢慢后退……与她十指交扣的手,与她俯在耳边轻轻温热的耳语的场景在这一刻慢慢远离。看着她哭,看着她笑,看着她的一切一切的时光在这一刻终结。他终究是什么也没有留下。就算是经过了三千日的斗转星移,枯万年的沧桑海角,也无法,触到她的手,她的脸。无法再看到她的眼,泛着日光般的瑰丽色泽,轻轻诉说着她的思念她的等候。他终究是要失去她。从刚开始得时候他就知道,他们是无法靠着对方慢慢变老,等待他们的,只有永无止尽的天堑,永无止尽的杀戮,永无止尽的黑暗与血腥。彼岸花开开彼岸,能铭记的,也只有最初的那一眼,是完完全全的属于对方。如果可以,我宁愿做你的无根莲,哪怕要承受万劫炼狱之苦,却也能被允许,有一次相爱的机会,有一次真真切切的温暖时光,而不是,走在时间的边缘,只被允许看着你。下辈子吧!下辈子,无论的是斗转星移,还殊阴似苒,我都等你。哪怕你会迟到很久很久,我也会等你很久很久,守候在原地,一刻也不离开。“阿颜,我的琅儿……”他俯在耳爆轻轻、浅浅呼唤着。而她的回忆已经被顷刻绞碎,昔日的过往,都入流水般静静逝去。“这一次,我等你……”他的声音逐渐飘渺,到最后喃喃着什么,都已经听不清了。只觉得,心脏隐隐作痛,好像是缺失了一块似的,永远都无法填补回来,永远都有了一个深深的伤口,永远的,都记着那个被遗忘,却难以割舍的人。这一年,在三途河畔的彼岸花开得很繁盛,红色蔓延了整个尽头,浓烈得叫人移不开眼。空气中,却传来一声心碎的低喃,淡淡的花香,骤然浓郁起来,竟是有了几分难言的悲怀。在最初的那一块地方,又长出了一株新的彼岸花,颜色却更加鲜红欲滴。“砰!”“砰!”“砰!”心跳的声音在耳朵旁开始有规律响起,沉睡的睫毛微微颤动。然后,缓缓睁开——一道晦暗的红光掠过幽深的眼底,一股自沉睡苏醒的力量在蠢蠢欲动,当世界在她的眼前清晰,心中自有一股无以言语的舒畅之感。她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强大的力量,想要找个地方发泄。只见得手脚之间都被困住了,不由得皱眉,微微一握,轻轻一扯。“哗啦啦!”那铁链就像脆弱跟豆腐似的,一扯就成豆腐渣。“垃圾。”从嘴唇轻飘飘吐出这个字眼,她的眼眸中尽是狂傲不羁的神色,“那个死女人竟然敢将公子困住,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随后,她一脚干净利落踹翻了大门,无视那惊愕的守卫,竟是大摇大摆走了出去。待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奋起群攻,被人家一根小手指头就给弹了回来。于黍在地上瑟瑟发抖看着那尊大魔头慢悠悠离开。走在大街上,中午的阳光有些刺眼,让她微微蹙起了双眉,只是觉得心中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蔓延开来。眼前,似乎晃动着一团红影,再看时,是一个分外令她熟悉的身影,赤血长发轻轻飘扬。出于身体的本能,她忍不住想要走上去,想要看到那人的脸。这是一种很强烈的愿望。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当红衣男子走过拐角的时候,她急急追上,却迎上了两个人。“林彦?!”其中一个蓝衫男子惊讶叫出声来,上前紧紧擒住了她的肩膀,神色激动得快要语无伦次了,“你没死?!真的没死?太好了!太好了!”夏侯颜被他那突然的动作给止住了脚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侧身而过,血色长发随风掠起,将他的轮廓渲染得愈发神秘。只瞧得是一双血色魅瞳,倾尽无数冷酷。“林彦?”蓝衫男子诧异看着变得失魂落魄的夏侯颜。夏侯颜才回过神来,猛然摇,将脑海中的一抹鲜红给驱除。努力扬起嘴角,夏侯颜笑问道,“才一会不见,你就变得这么暴躁如雷了?你的风度,你的优雅呢?”蓝衫男子翻个白眼,“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混小子,没事搞什么人间蒸发,害我找你找了两个月,都把整个卡洛给翻了个底朝天了!我说,你可一定要好好告诉我你消失的理由,不然我绝对要让你荷包大出血!”他说得振振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