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师傅老家在一个山村,是个非常穷的地方。(本书黑yan谷;那边几乎与世隔绝,许多风俗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胖子偷偷说:“他不是要把我们卖去当老公吧……”我心想,要真那样你就偷着乐吧……周师傅老家那边人死后,尸体要在家停上七天之久。我问周师傅这是为啥,周师傅说,他们那边有个故事,是说人死后七天之内,会有一次活过来的机会,所以尸体要在家里放七天。七天之后,人要是没活过来就下葬了。我和胖子好歹是大学生,凡事要从科学方面入手。然后我们讨论了一下午,一致觉得这是因为他们那儿医疗技术并不发达,有时候根本不能判断人是不是真的死了,所以要把尸体停在家七天。周师傅听见我们说,只是点了点头,看上去没有心思和我们讨论这些。想来也是,他母亲在下葬的时候忽然不见,换谁谁能心情好?其实我和胖子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这事儿太古怪。胖子问我是不是僵尸。我也说不清,只能先过去看了再说,反正我们主要是过去帮周师傅撑面子。周师傅的家乡离这里很远,火车差不多也只是二十个小时,主要是下车之后,还得租车进山区。周师傅下车之后,大包小包买了许许多多东西,然后租了车,直奔他家。那山区很偏,出了市区之后,还得开上一上午车才能到。司机一开始本来是不想带我过来的,周师傅一叠钱砸下去,他也就过来了。那地方是真的挺不好走的,虽然修了条路,不过这路也算不上什么好路,坑坑洼洼,要进去还得费一番功夫。我们总算在下午的时候到了这边,周师傅和我们站在村口,他给我们说,这地方叫周家村,也叫周口村,因为整个村子从正面看就像一张嘴。我和胖子准备进去,周师傅拉着我们又说了些有的没的话。我和胖子对视一眼,知道他这是要干什么。于是胖子开腔:“别耽搁了,总不是要进去的。”周师傅尴尬点了点头,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闲扯,就是为了拖延进村的时间——近乡情更怯。正当周师傅还在犹豫的时候,村子里头跑出来几个庄稼汉,打头的一个是个高个子,黑瘦黑瘦的,一见到周师傅就老远激动大喊:“哥,你可算回来了!”周师傅看到那黑瘦汉子,脸上勉强堆起笑容。随后我们跟着那黑瘦汉子到了一间土屋中。我们这才知道,这是周师傅母亲生前住的地方,面前这个黑瘦庄稼汉是周师傅的一个表亲,也就是他表弟,叫周虎。我和胖子正儿八经坐下,不敢随便开口。四下打量了一下这间土屋,土屋不算破旧,里头整理的非常干净。堂屋左右是两间客房,后边连着灶房,灶房顺带也起着柴房的作用,里头堆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我和胖子心想也不怕失火烧了。这里的条件很艰苦,比我们那儿的乡下还要艰苦百倍。我和胖子又打量了一下,想看看这边下葬习俗到底是怎么样的,生怕再出什么事儿,导致惹祸上身。堂屋正对着大门的那面墙上,直接用木头嵌在墙壁里,做成了一个放东西的木栏,上头供着几个排位,我们隔着太远,没怎么看清。然后是两个破柜子分别放立左右,一个八仙桌就放在他们正前方。八仙桌上用盘子装着几个苹果,应该是供给死者的。看来条件是真的挺简陋的。我们认真听了一下周虎和周师傅之间的交流,才发现,他们村子本来是有个专门帮人办丧的老人的,结果老人前段突然有事,出了村子,听说是去找一个远房亲戚去了。所以周师傅母亲的丧礼是由村里的人一起办的。周家村的人并不算多,只有那么三四十户,所以周师傅母亲的丧礼也并没有办多大。然后周虎说到老人家下葬那天晚上的事儿。老人家的母亲下葬那天忽然诈尸,然后消失不见,直到现在都没有找着。我和胖子听闻,觉得有点古怪。有这么多人帮忙,丧礼应该是不会出事儿的,周师傅的母亲怎么就自己爬起来跑了?这里必须要说一下,起尸又叫行尸。“行尸”是藏语“弱郎”,是指人死后再起来到处乱闯,危害活人。所谓“弱郎”既非复活也不是诈尸。那么,周师傅的母亲到底是起尸?诈尸?还是复活呢?这时候,外面忽然来了好些个人,围着周师傅七嘴八舌的说话。有指责他常年不回家的,有夸他有出息的,也有问他能不能带自己出去闯荡的。周师傅尴尬笑着应对。他这次回乡穿的是西装,特地将一身的纹身都盖了起来。几个小孩子趴在他身边左瞅瞅右看看,也不知道在好奇什么。这群人基本都是下葬那天在现场的人。周师傅给他们递了一些礼物。周虎后来烦不过,把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了几个人。据周虎介绍,里头一个年纪大的叫发叔,是周家村的村长,剩下几个青壮年都是村子里头能说上话的人。村长那天并不在现场,但是之后他组织村民上过几次山去搜寻周师傅的母亲,但是无功而返。发叔说了许多,但我和胖子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咄咄逼人,仿佛周师傅欠了他十万八万似的。周师傅沉默听着,我和胖子也不知道该怎么插嘴。一时间气氛非常沉重,这时候村长才注意到我和胖子,周师傅介绍说我俩是他的助手。我和胖子也随意应付了几句。村长脸上顿时堆起笑容,拉着周师傅的手打包票:“事就交给我们吧。”这老头一开始估计不相信周师傅是搞建材生意的,觉得他是在吹牛。所以态度不怎么样,直到见到我和胖子。周师傅顿了顿说:“能不能带我们去山上看看?”周虎连忙拉住他,指着外面说:“天快黑了。”那时候已经快五点多了,山区里头天黑的快,他们都怕,不敢上山搜查。村长看天色也已经不早了,于是告辞回家。我和胖子在心底狠狠呸了一口,觉得这老头真是势利眼。村长走了之后,周虎拉我们去他家吃饭,做饭的是他婆娘。周师傅第一次见到这个弟媳妇,我和胖子识趣的递上早已准备好了的礼物。里头就是一些香水和化妆品。那农妇一开始还听不好意思接的,再三推辞之后,才局促接了过去,说,这辈子都没用过这么好的东西。周虎要他媳妇杀了只鸡,给我们做了一顿饭,又弄了点酒和我们吃了。说实话,因为条件所限,所以饭菜并不怎么丰富,不过我和胖子都不在乎这些。吃过饭,周虎说明天白天再找人上山一趟。周师傅沉默点头,然后我们就回了他母亲家中。一回去,周师傅什么话都不说,呆呆坐在堂屋看着前边的牌位出神。他们这地方是不可能挂遗像的,因为一辈子都难得拍两次照片。所以对他们来说,牌位是很重要的一个东西。几乎家家户户都供着祖上的牌位,这牌位的雕刻肯定是有些讲究的,不过我和胖子不大清楚。这时候,外面天已经全黑了,整个周家村静的出奇。因为四面环山,甚至有种是不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的感觉。周师傅翻箱倒柜找出根蜡烛,两床被子,然后收拾了一下左边的屋子,让我们先去睡了,自己则点了蜡烛坐在堂屋中发呆。我和胖子硬着头皮抹黑到了左边的房间,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扇小窗,几乎啥都没有。小窗在床的正对面,直接是从土墙里开出来的。窗户非常小,还用报纸贴着,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开。这里处处透着一股腐朽的味道,闻起来有些湿湿的感觉。我和胖子躺下,但哪睡得着。胖子的手一直在被子里动着,也不知道在做什么龌蹉事。我踹他一脚,他说:“妈的,屁股好痒……”我们一时半会都睡不着,于是聊起了周师傅母亲的事情。周师傅母亲肯定不会是诈尸,因为诈尸就那么一口气,那口气泄了,人应该也就去了。所以诈尸不会持续很久,就这么短时间不可能支撑周师傅母亲跑到大家都找不到的地方。不知道为何,我和胖子浑身发凉。胖子说:“会不会是突然活过来的?”我想了会,这应该也不可能。周师傅母亲多大岁数了啊,就算忽然活过来了,棺材板那么重,而且还钉死了,她一个老太婆起的开么?想到这儿,我和胖子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是起尸?这就有点吓人了啊。起尸就是藏族所言的“弱郎”,指有些邪恶或饥寒之人死去后,其余孽未尽,心存憾意,故异致死后起尸去完成邪恶人生的余孽或寻求未得的食物。但必须在其躯体完好无损的状态中才能实现。我们想了想,要真是这样的话,难道周师傅的母亲是太过思念儿子,所以刻意求死逼儿子回来奔丧?但是周师傅这样都不肯回来,所以忽然起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