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五章 天空战记六十六此时,炮弹又呼啸着飞来,随即爆炸,炸点离我们更近了,炮弹碎片尖叫着从我头顶上掠过,只见我身边那位身穿工作袍的人急忙用双手去抱脚——他脚上的一只靴子被弹片穿透了。待他们把我这只胳膊包扎好以后,我就回到步兵连长那里去了,这里战斗激烈,炮弹在近处连连爆炸,机枪和冲锋枪声似爆豆般地响个不停。苏军步兵的进攻终于被击退,连长放下望远镜,转过身来面对着我,在他那晒得黝黑落满尘土疲倦不堪的脸上,闪过一丝轻松的微笑。“治疗过了?那好吧,你带上人,要抢在敌人发动攻击以前,尽快把你的飞机施出来。”连长命令他身边的中士带上几个兵,驾上一辆汽车随我出发。我们刚来到飞机跟前,敌人的迫击炮就朝着我们开了火,大概敌人正在监视着这个地方呢,我们只好躲在亭子后边,静待夜的来临,一直等到夜幕降临,我们才开始操作。飞机在天上飞的时候,是既不使人觉得它笨重,又听人使唤的,只要你一动驾驶杆,它就会乖乖地按照你的意志改变姿态,让它滚转它就滚转。可是现在呢,它趴在地上,没有了起落架,那可就笨重得惊人,再也不听你摆布了。我们试图把飞机抬起来,把它的起落架放下来,我们一直忙碌到将近半夜,可是,我们只能微微撬起一边的机翼,根本无法放下起落架来。“该回去了。我们后半夜3点整放弃阵地。”累得满身大汗的中士催促道。我两眼直楞楞地盯着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难道就这样丢弃这架飞机吗?这时,几个战士早都上了汽车,汽车发动机已经发动起来,我毫无办法了,我在想,下一步我该怎么办呢?“跟着这个部队一起撤退!在尚未远离奥列霍以前,他们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去。”我下定决心以后,就急忙抓起搁在地上的上衣和飞行图囊迅速钻进汽车驾驶室。路上,我一直惦记着我的飞机,我不能弃下它呀!丢掉了自己手中的武器,我怎么好返回自己的飞行大队去呢?军人的职责和良心,都不允许我遗弃、烧毁或者炸毁这架只是发动机负了伤的飞机,用这架飞机还能打很多次仗呢!步兵连长不满意我坚持已见,斩钉截铁地说道:“既然抬不起来,那就烧毁它!我们是要放弃这一带的阵地的!”去烧毁这架飞机,眼下也不是一件易事啊。必须趁着黑夜,冒着敌人的炮火返回飞机所在地点去,还要拆下机枪和火箭槽,取回降落伞……否则,我是不能同意烧毁我的飞机的,真是心急智生,那时我怎么只想着用两只手去抬飞机呢?我怎么这样笨呢?要是在飞机下面挖个坑,再放下起落架来,岂不既省力气又省时间!“那好吧。你带上几个人再去试试看。”连长终于同意了我的意见。我和连长一起在他的地下掩蔽部里吃了一顿饭,在餐桌上,我们谈到了对生活的看法,对战争的看法,从此以后,他对我便和气多了。是啊,他怎么会不理解我呢?他的愿望和我的愿望原是一致的呀,都想尽力拯救这架飞机。我们上了汽车以后,在黑暗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午夜12点以前,一定要赶到这里来!”我跳出驾驶室,刚好碰上连长。“请您送给我两瓶含硫煤油带上吧,如果飞机抬不起来,那就……”“好吧。”“如果我们抬得起来的话,上尉,我请求您让您的战士听我指挥随我走。”“那你们随后就朝着波洛吉方向走好了。我们往那个方向撤退。”“是!”我在黑暗中紧紧地握住连长的手。我和这位好心肠的连长分手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的面,他的几位战士、这辆汽车和我本人,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到过这个小托科马奇卡村来,我们没有花费很多时间,就在飞机下面挖好了坑,把起落架放下来,随后又把机尾抬到汽车车厢上来,我们这一列由汽车和拖在它后头的螺旋桨飞机编组而成的混合列车,毫不迟疑地走上了通往波洛吉的大路。夜间行车,加之汽车后头又拖带着一架飞机,我们谁也没敢打盹儿,交叉路口、桥梁、转弯处、迎面驶来的车辆,一处照看不到也不行,稍不注意就会碰坏机翼,我们走得很慢,但却没有发生意外事故,直到天大亮,我们才在一个小村庄尽头的一栋房子旁边停下来。其实,要不是遇上牛群,我们是不会停车的,一群牛乱七八糟地拥过来,把这一条大路占得满满的,我们只好停下来等待牛群过去。我从驾驶室里朝外面看了一眼,只见一个女人站在院落的大门口。她大概是刚从自己的院子里把奶牛赶出来,站在那里看着放牛的把牛群赶到村外去放牧的吧,我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身倚门框面带愁容的女人。“跟她要一点什么吃的东西不好吗?”中士提议道。中士提醒得很及时。我带着的这三个人干了那么长时间工作,至今还没有合过眼呢。“早晨好!”我一边朝着女人跟前走,一边向她打着招呼。“您好!”女人懒洋洋地答了礼。“您能不能给我们找一点什么吃的东西呢?”她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一双忧虑的眼睛直盯着我。“吃的东西倒是有,”她叹了一口气,接着用我听不懂的达维亚语继续说道:“你们是不是要把我们都丢给俄国人呢?”我朝着她脚上穿的一双男人穿过的鞋望了一眼——这如果不是她丈夫的鞋,那就准是她儿子的鞋了。“吃的东西我们这里有的是。都是地里长出来的……谁知道这些东西将会落到谁的手里去呢?”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大门口,她那无精打采的样子,她那满面的愁容和呆滞的眼神,都能表明她内心埋藏着多么深重的忧虑,她看了看我们这几个人,看了飞机一眼,又看了看我这个裹着绷带的伤员。她转身走去,随口说道:“来吧。把你们那几个弟兄也都叫过来。”她脚上那一双又肥大又笨重的男人穿过的鞋,在地上矶拉矶拉地响个不住。可是我呢,就象被脚下的大地牢牢地吸住了似的,无力向前挪动一步。“你们是不是要把我们部丢给俄国人呢?”这话的份量足有千斤重啊!我呆呆地站了一小会儿,心情沉重,连忙转身朝着汽车大步走去,汽车司机直楞楞地盯着我,好象是在等待着我说什么。“开车!你没看见牛群已经过去了吗,快开车!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