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梦呓,掀起台海恶浪(1)早在一六七九年,德国一位哲学家(其实,简单称其为哲学家是很不公平也不符合实际的,说完整一点,还应该加上“自然科学家、数学家、物理学家、历史学家”等等一长串头衔)戈特弗里德?威廉?凡?莱布尼茨说过一句哲学界十分经典十分形象而又十分简洁的断语:“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当时有许多人不承认,以为是士大夫的武断,于是列举了许多事物来反驳。譬如,有人说欧洲的麦苗就与亚洲的麦苗一样,都是青绿色,其最终的果实都是麦粒;在无数颗麦粒中,不仅有两粒,甚至有无数颗麦粒的外形和内容是一模一样的,而你要否认它们的不同,却要拿出理由来。后来,有人把这个命题延伸扩展出去,说,“世界上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同样,也有人站出来反驳说,世界上所有的赌徒都一样,所有的杀人魔王都一个样,所有的侵略者的本性都一样,……,以及诸如此类。其实,莱布尼茨的论断是完全正确的。他揭示了世界事物的本质区别。而反驳的人显然不是从哲学的角度从本质上来观察世界观察事物的。如果把莱布尼茨的论断稍稍改一下,“世界上只有两片相似的树叶。”那么,反驳者所希望表达和反映的自然界、人类社会的某些现象就十分贴切了。例如,亚洲人种与欧洲人种很类似,都有五官,都有四肢,只是肤色、毛发等等不同而已;英国的殖民统治者与荷兰、葡萄牙的殖民主义者在本质上并无区别,都是侵略、掠夺和奴役他国的罪魁祸首;德国的法西斯与日本的军国主义者,希特勒与东条英机几乎如出一辙,凶狠残暴,如同野兽,根本不把他国他人的性命当回事;从奴役人民、屠戮人民来看,中国的蒋介石与德国的希特勒又无两样,当年围剿红军,以及抗日战争胜利后发动的内战,他用枪炮和刺刀对准自己的同胞,成片成堆地杀戮人民。因此,按照这样的观点,我们可以参照莱布尼茨的论断下个绝对正确的结论:所有杀人魔王都嗜血成性,都是人民的公敌,仅仅是国籍、时代、方法、手段不同而已。也正因为如此,世界上就有许多奇特的现象,有人把它归纳为一句话,叫做“历史会有惊人的相似。”当今的蒋介石与几千年之前的秦始皇一样都是残酷压迫人民的独裁者就是一例。今天,虽然全世界的日历都翻到了公元一九六二年一月(在蒋介石把持的台湾,却叫“民国五十一年”——中国封建尾巴的象征),蒋介石被人民,被人民的军队教训得灰头土脸,打得溃不成军,赶得狼狈逃窜,败退卷缩在台湾孤岛已经整整十三年了,但是,他杀戮人民的兽心未死,良心已泯,梦想着立即越过台海,跨上大陆,再次发动内战,让人民的鲜血染红长江。今天,他又出动了,就如同蛰伏深山里的野兽出洞一般,绝无好事,有人要遭殃了。在台湾新竹的一个陆军会议室里(蒋介石的高级将领会议通常是在阳明山开的,今天之所以到新竹来开,的确意义不同),坐满了国民党高级将领,不但陆、海、空三军上将“总司令”到了,“国防部”“参谋总长、次长”到了,连“国防部”所属情报局局长、特种军事情报室主任、三军情报署署长等等都到了。个个正襟危坐,会议室里气氛冰冷。他们在等待一个人的到来。等待一个草菅人命、杀人不眨眼的独裁者,等待一个喜怒无常却慈眉善目的刽子手的到来。最近一个阶段以来,蒋介石一反以前深居简出、惜字如金的做派,除了在报纸、电台等媒体上发表文章外,还到处发表讲话,到处煽风点火,给学生们、青年们,给下层干部们、军官们鼓吹反攻、**、光复、救国“理论”。这是他败退台湾后总结出来的一条核心经验,就是要重视和加强政治工作,特别是在军队里,更要抓住军心,要灌输,要宣传,要鼓吹。因此,败退到台湾后,他在“国防部”里面特设“总政治作战部”,而且让他的儿子蒋经国亲自掌管,足见其反思之甚,何等重视。现在,新年元旦的“文告”刚刚发表没有几天,为了让台湾孤岛上所有的人,首先是军队高级将领理解并且接受他的鼓吹,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反攻大陆,死心塌地地为他充当炮灰,他不辞辛劳赶到这里,进一步详细地鼓吹他的“光复大陆”的神话,以凝聚人心,掌控方向。蒋介石一副戎装,尽管已经七十五岁高龄,但是军人的仪表和风度不减当年。他的这身装扮是要让人们不要忘记,他蒋介石仍然是这座孤岛上“三军”的“统帅”,是操掌孤岛的“总统”,尽管兵力总数从当年的几百万锐减到现在的二十几万,如同一只雄鹰已经蜕变成一只麻雀,但是,他仍然雄心勃勃,至少操控着他们的生杀予夺大权。陪同他的“副总统”陈诚、“国防部”部长俞大维等人却没有这么高昂的斗志,默默地紧随其后。当蒋介石一行人走进会议室时,将领们一齐起立,毕恭毕敬地向他致敬,“先生好!”“总统好!”蒋介石和颜悦色,用浙江宁波土话与上海腔混合的“官话”连连说:“大家好!大家请坐!”在动物世界的野兽中,譬如老虎和狮子,都长着一副漂亮美丽的面孔,十分可爱,甚至还会有人天真地想伸出白嫩的手臂去抚摸。但是,它们一旦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牙齿,你就明白自己错了,你会吓得魂飞魄散,也许连魂飞魄散的感觉都没有来得及反应就成了它们的牺牲品。将领们却感到莫大的亲切,如同小学生听到老师的吩咐一样,规规矩矩地坐下了。除了有椅子移动的声响外,听不到其他声音。蒋介石走到会议桌的顶头,笔挺地站着,开始了长篇讲话的开场白:“各位同志!在座各位都是党国的高级将领,党国的高级干部,都是中华民族优秀的子孙,希望寄托在你们的身上。我是很希望看到你们的。今天把大家叫来,是想与各位叙叙新年感慨。我的‘元旦文告’你们都读过了吗?”将领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读过了。”说是这样说,回答是如此回答,这已经成为一种程式。多数将领心里想说的却是另外的答案:“读与不读一个样。无非是**、反攻,同义反复而已。”蒋介石用和善的目光扫视一圈会场,接着说:“既然读过了,有什么认识,有什么感悟没有?”从金门岛赶来的金门“防卫总司令”刘安祺将军朝会场上瞄了一圈。论排序,论军阶,论资历,论与“蒋总统”的亲疏远近,都不该他先发言。但是,正因为大家闭口不言,禁若寒蝉,才是他施展的好机会。管他呢,不就是现成的几句套话嘛?他果敢地站起来大声回答说:“报告总统,卑职的体会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坚决反攻,反攻则生,反攻必成,否则必死,党国没有退路!”显然,蒋介石听了十分满意,伸出手摆摆,“寿如,体会很深嘛,请坐下!你是山东人吧?山东人就是血性方刚、忠勇豪爽!我让你去镇守金门,成绩斐然,值得嘉勉!你的认识十分精辟,一语中的。我要为你鼓掌啊!”说着,蒋介石真的拍起巴掌。与会将领也跟着拍起手来。蒋介石举目扫过一个个人头,目光犀利,再没有人敢站起来发言,生怕说错一句,遭来横祸。蒋介石无奈,就来个逐一点名。他朝坐得紧靠前面的陆军“总司令”罗列上将看了一眼,“冷梅,你是陆军总司令,三军之首,反攻大陆要仰仗你的大智大勇了。你有什么认识?你对反攻大陆有没有信心啊?”陆军上将罗列站起来了,但是动作不那么迅速干脆,也许他在边站边思考如何回答。然而这个场合不容他长篇大论,更不能拖泥带水、慢条斯理。他略加思索,说:“先生,您是希望罗列说真话还是说违心的话?”蒋介石一听罗列如此说,心里就极其反感,本来脸上装出来的一点笑容立即消失了,语气生硬起来,“随你怎么说吧,我都愿意听。”罗列字斟句酌:“从国共两军军力对比来看,实力悬殊;从作战样式来看,国军主要依靠两栖登陆,即使国军登陆获得成功,但是,后续部队跟进以及后勤补给都存在很多困难,已经上岸的部队得不到有效支援,难于立足,而大陆共军却以逸待劳,——”坐在蒋介石下手的“副总统”陈诚在上次的“最高五人小组”会议上说过意思相同的话,现在听罗列如此说,很想帮腔,刚要张嘴,不料罗列的话音未落,蒋介石大喝一声:“你不要讲了!”蒋介石越听越火,怒视着罗列,挥出右手,样子像要拍桌子。“我读过的兵书比你多得多,用不着你来给我上课!我只问你一句话,让你担任反攻大陆联合作战总司令,让你挂帅,反攻大陆有没有把握?”罗列果断地回答说:“先生,国军如果反攻,无异于以卵击石,飞蛾扑火!罗列没有把握。”“砰!”蒋介石举起的拳头终于砸在桌上,怒火中烧,脸色气得铁青:“大放厥词!你胆小如鼠,动摇军心,长**志气,灭党国的威风!”蒋介石激动地站起来来回踱步。“娘希匹!算我看错你了!你不配当这个总司令!要是让你带部队上前线,一定跟傅作义、邓宝珊之流一样,投降共产党,做叛徒!要你这样的软骨头有什么用场?党国白白地养活了你,你就这种样子来报答我的吗?娘希匹!”蒋介石越说越激动,瞪着血红的眼睛,咬牙切齿。罗列站在原地低垂着头,吓得面如土色,大气不敢出。在座的将领个个面面相觑,只敢用眼睛的余光瞄着他们的“总统”。不料,蒋介石一屁股坐下了,朝着坐在他下手的“副总统”陈诚和“国防部部长”俞大维、“参谋总长”彭孟缉看着,语气没有那么激烈了:“立即撤销罗列陆军总司令一职,由刘安祺同志继任,同时晋升陆军二级上将。”大家一齐讶然。陈诚沉思良久,低声说:“先生,大战在即,临阵换将只恐寒了各位将军的心,是否从缓,以便冷梅兄觉悟?”蒋介石对陈诚历来是防备有加,总担心和防备他在背后打自己的小九九,笼络人心,树个人威信,现在听陈诚为罗列开脱,公开反驳自己的面子,不觉心头又泛起一股无名火,但说出来的话却不得不和缓一些:“辞修,你历来软弱,越是大战,越要果断,不能有妇孺之心。就这样定了!陆军总司令一职,由刘安祺立即接任!”陈诚无可奈何,眼睛朝罗列看了看,又朝与会各将领扫视一遍。大家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各自的感想。刘安祺如同在梦里一般,不啻晴天响起一声霹雳,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这须臾的功夫,一个黄埔军校毕业生、又在党国陆军大学深造三年、去美国陆军指挥参谋大学镀过金、跟共产党八路军打过多年仗的将军,被蒋介石轻轻一句话,“总司令”的头衔就没了!可是比罗列还大几岁的自己一下子接替了他的位置。他略微迟疑了一下,立即站起来,脚后跟并拢,“寿如感谢总统栽培!誓死效忠党国,坚决反攻**,义无反顾!”蒋介石带头鼓掌,大家也一齐机械地跟着鼓掌,但是,节奏明显不合拍。仍然站在原地的罗列却如释重负,内心感到一阵轻松。尽管属于处分,可他还需表示感谢:“罗列自知才疏学浅,身单力薄,不堪重负,感谢总统眷顾,体恤卑职。”蒋介石没有正眼看他,倒是“副总统”陈诚伸手示意,让他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