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关爱,言语很可能严厉(2)“大勇!你躲我干嘛?”冯晓琳听说尤勇被秦梓人局长狠狠地尅了一顿,恨不得马上去找尤勇问个究竟,也表示关心。到编译组送完报文,一眼看见尤勇出了机房走廊,便追了上去。“你跟叔叔都说了什么了?”“我说什么关你什么事?”尤勇头也没回,向机要区外面走。冯晓琳追上,拦在他前面:“你还不安心,想调走啊?”尤勇两手往上画个圆:“打听了再打一份小报告!那个特务头子给了你什么奖赏啦,真跟个女间谍似的盯着我!”冯晓琳没生气,靠过去甜甜地喊:“大勇。”尤勇一脸怒气:“别给我改名!”冯晓琳的热脸贴上了冷屁股,感觉委屈:“你疯啦!干嘛那么凶嘛!”尤勇越走越快,冯晓琳几乎是小跑步才跟得上。“你别跟着好不好,成什么样子!”“什么样子?光明正大的同学加战友。”冯晓琳气喘吁吁。尤勇回头看见她那个样,矮胖的身躯左右摆动,胸脯在衣服里跳动,短小的腿快速地交换着,看着厌恶,又觉好笑,停了下来,“我说冯晓琳,光天化日你追什么呀追?”“那你跑那么快干吗!”“我找厕所!你也跟着去?”“你耍流氓!”“冯晓琳,你别跟那个蚂蝗似的叮在我身上好不好!”“大勇,你把我比做蚂蝗?你这是侮辱!”“让你别来烦你还是听不明白,你脑壳里装的是豆腐还是大粪啊!”“你装的才是大粪!我喜欢你你不明白?猪!”“别自作多情了,我现在不会考虑个人问题的,你给我离远点!”“你是嫌我长得难看不漂亮,还是脑子笨反应慢?”“没有说你不漂亮,也没说你笨。这跟我没关系。你别多心。”“那你是跟我赌气,想调动没调成,怪我挡了路,是不是?大勇,只要我俩保持关系,我去求叔叔给你换个工作,比如到九处或者保卫处,但是,你不能离开咱们局。”“冯晓琳,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你不是猪,脑袋里装的也不是大粪,你是狐狸,装的是阴谋!军校分配你把我拉过来,我要调动你又打小报告,非要把我跟你栓在一起,你坏透了你!”“太难听了。跟你说白了,我就是要跟你在一起!”“冯晓琳啊冯晓琳,你把我坑苦了你知道不知道?我不喜欢你你干吗非粘着我、贴着我不放?”“大勇,你别这么激动。如果你非去国外工作不可,那我也跟你一块去,我去求叔叔,好不好?你说!”“你怎么还没听明白?我到哪儿都不需要你!”“那你就别想调走!”“我回家!”“你这是当逃兵!我看不起!”“本来就没必要让你看得起,更不需要你看得上。”“原来你是这样的人,空有其表,纨绔子弟,你不配做干部子女,丢人!”“都是被你逼的,你离我远点吧,我可以既往不咎,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你以为我稀罕?臭狗屎!呸!狗屎!”冯晓琳眼里噙着泪,伤心地、愤恨地跑了。“柴小云,洗衣服哪?”姜凤旗科长走进柴小云的寝室,刚好碰到她坐在小板凳上洗衣服。“呀,是姜科长啊,你坐。”柴小云没想到科长这个时候会来,有点慌乱,想搬张凳子,撒撒手,结果肥皂泡撒得到处是。“你不用忙,洗你的。”姜凤旗按住柴小云。“姜科长,有事?”柴小云坐下,在搓衣板上搓衣服,抬头看着姜凤旗。姜凤旗在旁边的床沿上坐下,“我来检查内务卫生,顺便过来看看你。”“哎呀,这几天一直忙,我们寝室乱透了,也没功夫整理,科长要批评了吧?”柴小云笑嘻嘻地看了看姜凤旗。姜凤旗这才向四周扫视一圈,“还不错,不算乱。看样子你平时还是很注意很讲究的。”“我妈从小就把我管得死死的,要我养成讲卫生的习惯。”柴小云裂嘴笑着。姜凤旗说:“那好嘛。俗话说,从小看看,到大一半。你有这样的母亲做榜样,从小又有好习惯,难怪你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听到姜凤旗说自己的好话,柴小云心里有点得意,话也多了,“我妈有几句口头禅:衣服不怕旧,只怕破;不怕破,只怕臭。破了要随时补,脏了要随时洗。衣服是女孩子的脸;看女孩子人怎么样,只要看她身上的衣服破不破,脏不脏,有没有臭味。”姜凤旗低下头,下意识地嗅嗅自己身上的气味。“你妈说的一针见血。听起来是个勤劳能干的人。”“是很勤快的,家里的事从不要我爸动一根手指头。”“柴小云,你父亲现在做什么工作?”“在公社当书记。”“哦,在基层做领导挺忙的。家务只能丢给你母亲了。”“对,我妈挺不容易。”“那你父亲过问不过问你的个人问题?”“都是我妈。”“小云,有对象了吗?”柴小云脸红了,搓衣的手也停了,迟疑了一下,摇摇头。“好像有了吧?男大要娶,女大要嫁,天经地义,这有什么难为情的嘛!”“年龄还小,工作上还没做出什么成绩。”“你今年是二十——”“二十五。”“大是不算大。但是,谈也可以谈了,只要不影响工作。”“我妈催是一直催的,说邻居家的丫头小孩都四五岁了。”“那我给你介绍一个?”柴小云本来是看着姜凤旗的,一听这话,立即低下头,不作声。姜凤旗弯下腰去看柴小云的脸,“怎么,不愿意?还是已经有了男朋友?是部队的还是地方的?”柴小云被问到这个份上,没有退路,不想回答又不能不回答。“老家的。”“那就是地方上的了?”“是的,本来是我们一个院子里的,我们从小在一起念书上学。”“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痴男情女?”“反正他对我很好,我也忘不了他。”“现在呢?”“五七年他父亲被打成了右派,下放到农村劳动去了。他现在县里的一爿轻工厂当工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姜凤旗:“你家里是什么态度?”“还能有什么?我爸、妈肯定是不允许跟一个右派的儿子结婚的。我自己也知道跟他不可能。但是,我们从小在一起,我了解他,他也懂我,就因为他父亲戴了顶右派的帽子,硬要把我们生生地拆开吗?”柴小云用两手捂住脸,没顾到手上的肥皂沫。姜凤旗看到眼前的一切,凭着同是女孩子人的感觉,知道柴小云是深深地爱着她儿时的伙伴,而无情的政治又让她痛苦万分。谁说爱情是甜蜜的幸福的?又是谁说爱情是自由的自私的?柴小云尝到的是苦涩与煎熬,痛苦与纠结,压抑与禁锢。姜凤旗从脸盆架上拿过毛巾,递给柴小云。“小云,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要面对现实,你总不能一直生活在回忆中痛苦里吧?既然谈到找对象的话题,我今天算是代表组织跟你说两句。”柴小云用毛巾檫檫眼角,“科长你尽管说。”姜凤旗一本正经,说:“咱们局有个不成文的传统,女同胞一般是不从地方找对象找爱人的,听说过吗?”柴小云抬头睁着疑惑的眼睛。因为尽管她们私底下传说,但毕竟没有哪个领导在会议上或是面对面正式这么说。“当然,这也是我的感觉,我自己就是这样理解的。为什么?因为党培养一个情报员很不容易,也是情报局的性质决定的。我们局的情报员要在地方上找对象,组织上为了队伍的纯洁,为了保密工作的需要,要进行严格的政治审查。家庭成分不好的,比如地富反坏右,就像你伙伴的父亲,本人犯过错误、有不良记录的,肯定是通不过的。”“照科长这么说,我们局的人谈恋爱不能自己自由选择了?”“不能完全这么讲。组织审查、领导把关是肯定的。”“个人谈恋爱找对象,一定要经过领导啊?”“从某种角度上可以这样理解。”“那还叫自由恋爱?”“经过组织和领导就没有自由了?组织和领导又不干涉你们恋爱的内容。”“那不等于给我们画了个圈圈,只能在这个圈子里谈,不能到那个圈子里找?”“小云,你这个鬼丫头,怎么有点钻牛角尖,非要做这样的比喻呢。”“按科长这么说,我总觉得有点别扭。”“有什么别扭?我们局这么多老同志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都是经过组织审查通过的,许多还是领导介绍的,他们不是都很好吗?”“这样的拉郎配,还能找到心爱之人,夫妻还有感情哪?”姜凤旗找了张板凳,坐到柴小云对面。“柴小云,这就反映出你的幼稚和政治上的不成熟了。咱们局的男同胞个个都是经过千挑万选、严格筛选和培训出来的极其优秀的同志,这里面就没有一个适合你?女同胞就找不到自己的如意郎君?什么叫感情?两人在一起,日久生情,还怕没有感情?什么是爱情?爱情爱情,要以政治为中心,要服从革命需要,以政治为前提。特别像我们这种特殊工作,政治要求更加严格,谈恋爱找对象,一定要从政治出发。”柴小云仍不能接受这种观念:“科长这么说的话,那是找个革命同志、政治伴侣。”姜凤旗说:“应该这样理解,可以这么说。既然我们参加了革命,一切就要从革命利益出发。柴小云,你也是党员。我们在入党的时候,不是向党宣誓过,为了共产主义事业,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吗?既然我们连生命都可以牺牲,为什么个人的情感,个人的爱情不能作出让步?何况我们共产党不是禁欲主义着,并没有禁止大家恋爱结婚嚒。”柴小云说:“如果从革命的角度来谈论婚姻恋爱,我同意科长的观点。”“这就对了,柴小云。我们是革命军人,又是情报工作者,应当能够克制和驾驭自己的情感,而不是放纵情感为所欲为。”“姜科长,没想到你的理论水平这么高,说起来一套一套的,觉悟比我们更高,值得我学习。”“小云同志,许多东西是逼出来的,是从实践中提高的。你们也知道我自己还没有结婚,对象也是领导介绍的,——”柴小云对姜凤旗的情况也是道听途说,既然她自己提到,就顺便问:“科长,是谁?透露透露?”姜凤旗多少有点羞涩:“鬼丫头,领导的事别打听。郭政委给我介绍的,我们总共才见过一次面,在一起谈过一次心。当然,以前也认识,但不了解。我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好。我认为只要两人都热爱革命事业,热爱情报事业,这就是恋爱,就是恋爱的话题、恋爱的基础,恋爱的条件和前提。”“科长,你是受了周文雍和陈铁军的影响吧?”“有这个因素。陈铁军和周文雍为了革命,建立了感情,有了感情却又为革命献身。”柴小云仰起脸,很得意,很阳光:“我特别欣赏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一首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既豪迈又浪漫。”姜凤旗说:“是很浪漫。只要把第三句该为:‘若为革命需’,就可以成为我们的信条和座右铭。”柴小云想了想,嬉笑着问:“姜科长,看样子今天你是专门来做我思想工作的吧?”姜凤旗说:“不完全是。想不想帮你做个媒?”柴小云脸一红,低下头,“谁?”姜凤旗语速很快:“黄楚良,怎么样?”柴小云脸阴了下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