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慧眼,双双揭示谜底“见风哨长,你去哪儿了?”颜页见闻见风从机房外走廊进来,马上问。闻见风手里拿着资料夹,怏怏地走向屏风隔断的办公桌,说:“去资料室的,结果今天主任病假,白等了小半天。”颜页用手指指桌上的两只馒头,“尤勇给你带的。哎,你一大早去资料室干啥?”闻见风抓起馒头,边吃边回答:“查潮汐资料。”“你怎么研究起潮汐来了?”颜页觉得奇怪。“颜页,你看,台湾这几艘侦察船一直贴近领海线,在沿海地区来回跑,走走停停,我估计是在观测沿海的潮汐。”闻见风拿过一份地图,在地图上比划着。颜页从桌子上抬起头,“不错,它是在观测潮汐周期和规律。见风哨长,不用你费这个神。”“为什么?是编译组掌握了,还是我搞不出?”这回轮到闻见风惊讶了。颜页笑了,“难怪有人背后说你是‘见风就是雨的万事包’!世界各地,包括我国沿海各港口、滩涂的潮汐规律是公开的资料,连普通渔民都懂。”闻见风拉过椅子坐下来:“那你给我介绍介绍。”颜页放下手里的活,转身对着闻见风:“好吧,满足你的好奇心。简单地说,这潮汐是有规律的。农历每月,记住,潮汐是按农历推算的,农历每月初一和十五之后的二三天必有大潮,就是潮水水位最高的时候;每月初八和二十三及其之后二三天是最低潮的时候。”“就这么简单?”“当然没这么简单喽,还要看地区、季节、时间,差别很大。有半日潮、全日潮和混合潮,就是一天有两次**和低潮,一天只有一次高、低潮,以及有时候是两次高低潮,有时候只有一次高低潮。而且每个月每次的高低潮来临的具体时间也不同。”“照你这么说,不同区域、不同时段的涨潮规律不一样,就是同一区域、同一季节的涨潮时间也不一样了?”“是的。但是,相对于一个具体地区,比如某个具体港口,它是有规律的,有详细的历史资料。不但有关部门了解,就是每艘船舰也知道,否则如何安排进出港?”闻见风听得很认真,也很仔细,眨巴着眼,问:“我还没完全弄明白。既然每个具体地区有详细的历史记载,潮汐有基本规律,那它蒋军为什么还要不厌其烦地派侦察船频繁反复地在我沿海侦察?仅仅这个月二十多天,就达到八艘次了。我已经查过海军组的侦听记录,前三个月合计达到二十三艘次,而且呈递增之势。如此频繁,我总觉得蹊跷和异常。”“这说明两点,一,是蒋军观测潮汐规律,在计算登陆时间,就是哪几天哪个时段最适宜登陆;二是,说明离实施‘国光计划’、发动大规模反攻的时间越来越近了。”闻见风听了连连点头,说:“我就是怀疑这个。但是,究竟它选择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还看不出来。”颜页笑笑:“可以去跟池组长反映反映,他一定也在研究。”“对。我这就去。”闻见风收起摊在桌上的资料,夹着资料夹,从工作机房中间的通道过去。半路上碰见高塬坐在柳青旁边,好像在讨论什么,就凑过去。高塬的肝脏毛病经再次复查,暂时排除了肝癌的可能性,医生建议全休一个月,然后再做一次检查。但高塬坚持要求上班,姜凤旗与方根山商量,不安排高塬参加值班,只让他白天到工作房指导。“见风哨长,借我的《工作日志》查什么呀?用完了?”柳青见闻见风来,想起昨天他来借《工作日志》,连忙问。“啊,老高也在呐。研究潮汐。”闻见风笑着回答。“小闻,你怎么突然查起潮汐来了?”高塬朝闻见风笑笑。闻见风把手里的资料递给高塬,说:“我发现蒋军侦察船频繁反复地在我沿海侦察,怀疑是在侦察和观测潮汐规律。我不明白的是,既然大家都已经掌握了潮汐规律,已有详细资料,为什么蒋军还要来侦察,而且不厌其烦。”柳青说:“它在选择和计算登陆时间。”高塬说:“不仅如此,它还在寻找最佳登陆点。”闻见风听后仍然没有消除心里的疑问,又问:“老高,沿海各港口、滩头都有历史记录,台湾海军也应当清楚,它还想找什么呢?”高塬想都没想,回答说:“找不为人们所注意的区域,或者说在核实和验证历史记录中的特例。”柳青疑惑了,转向高塬:“老高,听不懂,详细讲讲!”闻见风也说:“对,说详细一点,我也长长知识。”“我只能说个大概。你想,蒋介石反攻大陆的大部分兵力要通过两栖登陆上岸,这就必须掌握潮汐规律,选择最适合登陆并且上岸之后有利于兵力展开的区域。但是,适合兵力展开的港口和滩头,他一定知道我军有重兵防守。谁都知道不是所有的海滩都适宜两栖登陆舰和登陆车靠岸、上岸的,更不是任何时间能靠岸、上岸的。既然潮汐规律人人都知道都掌握,公开的港口和滩头谁都清楚,为了达到出其不意,蒋军就想找他认为是被我们忽视的区域和时间。”高塬解释。闻见风拍拍脑门:“老高,你这么一分析,就解释得通了。”高塬又说:“现在蒋介石有美军顾问在指挥,他们一定会把美军当年在朝鲜战争中的仁川登陆战例教给蒋军的。”闻见风疑惑地看了看柳青:“仁川登陆?”柳青微微摇摇头:“我只知道个大概,说不具体。”闻见风又问高塬:“老高,具体说说。”“我也说不透。当年好像是方政委还是梁处长经历过的,具体要去问他们,或者去编译组研究室查查。”闻见风听完,向两位说声“对不起”,拔起脚就去编译组。一到编译组,看见边纪钢,立即问:“你们池组长呢?”边纪钢问:“找他什么事?看你气喘吁吁的样子!”闻见风说:“向他请教潮汐规律和仁川登陆。他在吗?”边纪钢用手朝里间一指:“在与方政委和姜科长研究案情呢。”闻见不觉犹豫起来,自言自语:“嗯,在研究,不合适。”“有啥不合适的?特别哨的哨长居然也有胆怯的时候!”边纪钢嘲讽一句,向里间大声说:“池组长,闻哨长找您!”“进来!”姜凤旗替池家声回答。“什么事?”池家声从厚厚的镜片后面睁着疑惑的眼睛。闻见风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姜科长、方政委,想请教池组长有关潮汐的知识。”“哦?潮汐?”方根山仿佛是没听清,反问。“你发现有什么反常吗?”姜凤旗对闻见风信得过,重视起来。闻见风说:“只是有疑问。我发现台湾蒋军侦察船反复在我沿海侦察,从其航线看,几乎覆盖了除渤海湾的全部海岸,这显然是在观测我沿海的潮汐规律,为实施‘国光计划’寻找最佳登陆地点。”池家声并没有感到奇怪,有点不以为然:“我们编译组研究室已经注意到你们哨和其他哨组侦获的情况,正在研究。”姜凤旗却很认真:“既然闻见风同志找来了,就把这个案子分析分析。”“小闻,你有什么看法?”方根山尊重姜凤旗,同意进行分析研究。站起来给闻见风拿把椅子,让他坐。闻见风不客气,边坐边说:“我请教了颜页和高塬,有些疑问,看法还说不上。我发现,台湾侦察船在我沿海侦察时,不是直线航行,航行速度也不匀,还有明显停留和徘徊的痕迹,而且在各停留区停留的时间长短不一。我认为,它是在寻找和确定未来登陆突破口。”对池家声来说,闻见风的“发现”和疑问太平常了,不值得大惊小怪,因此说:“这是显而易见的。我们正在破解的是,蒋军究竟选定何处作为它未来真正的主登陆口、副登陆口和备用登陆口,而且,它究竟有几个登陆区?”姜凤旗说:“这就又回到侦破‘国光计划’上来了。破解了这份计划,什么都清楚了。”方根山说:“按照小闻同志的思路,搞清它侦察的重点,破解它选择的登陆点,无疑也是侦获‘国光计划’的一个重要内容。在池家声眼里,闻见风是新兵,又是侦听员,不是搞研究的情报员,所以,多少有点小瞧他:“闻见风,你研究得还挺深的嘛,倒有我们研究员的水平了。来,你还有什么,一齐倒出来。”闻见风听出其中有的挖苦的味道,但没介意:“我手里没有我国沿海的潮汐资料,无法验证我的判断,只能说说推测。”姜凤旗性急,听不得客气话:“有推测也可以,如果有道理,再去核实。”闻见风说:“我认为,蒋军侦察船反复停留、徘徊的区域,以及停留时间长的区域,就是它选定的、或者是在核实的登陆区,至少其中有它的目标区。”池家声对闻见风的推测有点“不过如此”的感想了,说:“这是明摆着的情况,不用你分析我们也知道。问题是,台湾侦察船侦察的区域太多,航线拉得太长,究竟在哪里,要具体,否则我们怎么上报?”闻见风朝着方根山说:“老高同志给我提了个醒,就是美军在朝鲜的仁川登陆战例,值得重视,让我来请教方政委。”“高塬让你来问我?”“是,就是刚刚的事。”方根山笑了:“这个老高,亏他记得。当年朝鲜方向是我那个组监听的,这不错。但是,当时我们还没有开始全面监听美军的通讯,因此,没有搞到美军仁川登陆的情报,是事后了解的。”“那请方政委详细介绍介绍。”“作为典型战例,池家声同志也应该清楚。老池,你说说吧。”方根山指指池家声。池家声不推卸,说:“好吧,说就说说。美军在朝鲜的仁川登陆,是典型的利用潮汐规律实施的突然袭击,而且,基本上很成功。老实说,从战例来说,绝对漂亮,绝对完美。”说着,池家声声音有些激动,猛地吸了口烟,喷了一团烟雾,不料想喷到姜凤旗的面前。姜凤旗用手驱赶烟雾,调侃说:“老池要做爹了,学会卖关子了!”“现在等着吃你的喜糖呐!”池家声羞红了脸,推推眼镜框,“好,我接下去说。当时美军预计到朝鲜在其它可以登陆的地方必有重兵把守,因此选定了几乎无人防守的仁川港。为什么金日成会如此大意?说起来这就是历史的巧合,严格地说是智慧和科技的较量。在朝鲜人民军眼里,仁川地区常年低潮,烂泥海滩纵深五千多米,两栖登陆舰难以停靠,登陆车更是无法上岸,因此疏于防守。但是,美军经过近海侦察,查阅这一地区潮汐的历史资料,再通过精确计算,得出仁川地区每年有三次大潮,潮差最大达到九米多。不仅如此,即将到来的九月十五号,按我国农历是八月初四,就有一次历史性的大潮,潮水将漫及防水堤,两栖登陆部队可以轻松地趁着涨潮突然地顺利登陆。结果,美军成功登陆,把已经挺进到釜山的朝鲜人民军拦腰截断,一下子改变了朝鲜战场的局面。”方根山说:“利用潮汐搞偷袭的战例很多,但往往会被人们忽视。外国的不去说他,就是我国历史上也有非常成功的战例。当年郑成功收复台湾,就是利用潮汐规律,舍弃港宽水深的航道,而选择水浅、烂泥滩长,但无重兵把守的地区,趁着大潮,实施登陆,结果获得了全胜。”闻见风来了精神:“我听了你们介绍的这两个战例,得出一个共同的结论,就是进攻方往往舍弃登陆条件好但防守相对严密的地区,而选择防守方误认为不利于大部队登陆或是登陆困难因而疏于防守的地区。”池家声马上肯定:“对,这是利用潮汐实施两栖登陆袭击的出发点,也应该是我们破解的着眼点。”姜凤旗好像想起了什么:“不知是哪位哲学家说过的,历史往往会有惊人的重复。说不定台湾国民党正在寻找仁川那样的登陆点。”方根山说:“完全可能,我们也应该做这样的准备。美军不仅会提供各种偷袭案例,而且会利用现代化的侦察手段,向蒋介石提供各方面的情报,选择和确定登陆突破口与登陆时间,帮助蒋介石反攻,”池家声说:“我完全同意方政委的看法。从去年到现在,美海军侵犯我领海、接近我近海实施挑衅和侦察的军舰已达一百二十多艘次,侵犯我领空实施侦察和骚扰的飞机也达一百八十多架次。美军的这些侦察中,有相当一部分围绕我沿海地区兵力部署、防空火力和防空雷达网,以及海上布雷、海上巡逻警戒,不排除搜集我沿海潮汐资料。”姜凤旗说:“蒋介石想全面发动反攻,势必要从我沿海寻找突破口。那么,这个突破口他会选定哪儿?我们必须准确掌握,以便中央军委采取对策,让前线部队有所准备。”池家声摊开双手,很内疚:“我们现在难就难在这里,大概区域是掌握了,但是现在还无法确定具体登陆点。”“前线部队不可能全线设防,我们的责任就是要侦破它的具体地点。”方根山补充。稍停,闻见风想了想,鼓起勇气,说:“方政委、姜科长,我有个建议,你们看可行不可行?”“说,不要有任何顾虑。”姜凤旗挥挥手。闻见风说:“即使我们暂时没有侦获‘国光计划’,但是,如果我们准确掌握了蒋军的登陆点,前线部队就可以提前布下口袋,照样能彻底粉碎蒋介石的反攻阴谋。现在,我们从美蒋派出的侦察舰船和飞机的轨迹中,已经大体得出其登陆区。要最终确认登陆点,我以为可以从以下两方面进行破解和验证:一是回过头去全面复查台湾派遣的所有特遣分队侦察、偷袭和登陆的资料,我分析这其中有相当一些是冲着侦察登陆点来的。同时重审被我俘虏的蒋军特工。第二,请求地方有关部门协助,认真查阅我沿海所有适宜登陆地区的潮汐历史资料,提供近两年的潮汐记录,而且必须经过科学验证。在此基础上,我想,我们一定能最终确认蒋军的准确登陆点。”池家声听完,不觉对闻见风肃然起敬起来:“对对!是个好主意!没看出来,你想得挺周到,倒是整编研究专家的水平。二位领导,我觉得行,说不定还真能找到答案!”方根山想了想,说:“可以考虑,在‘国光计划’尚未侦获前,不妨照此办理。”姜凤旗快人快语:“是应该有两手打算。但是,有几个具体问题。重审蒋军特工俘虏,由谁去?那么多人,又分散在多处看押,时间和人力是个问题;再一个,请地方协助,不在我科的职权范围。”方根山说:“办法是人想出来的。这样,既然闻见风对潮汐问题已有研究,思路也清晰,侦破蒋军登陆点的任务就交给特别哨,由闻见风同志牵头,具体负责。”姜凤旗说:“我同意。但是,闻见风,你们哨的中心工作不能受影响。”闻见风回答得很坚定:“是,姜科长。好在有柴小云副哨长在具体安排,而且现在尤勇已经完全能接替我,搜索和整理方面搞得也很好。”方根山听闻见风提到尤勇,高兴起来:“这个尤勇倒真的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完全变了个样,本来我还准备再找他谈一次的,看来没必要了。”闻见风刚想解释,姜凤旗嘴快,抢在头里:“我听黄楚良说,尤勇被秦局长狠狠地尅了一顿之后,又看了他母亲留下的遗书,在他们几个的劝导下,终于安心下来了。”闻见风补充说:“是这样的,方政委。黄楚良组长做了很多工作。”方根山没听明白,问:“他母亲的遗书?他母亲去世了?”闻见风说:“不,是他生母在解放前留下的一封信。据说他父母亲都是我们情报战线的老地下工作者,解放前被组织上派去国外执行任务时牺牲了。”方根山仍然疑惑:“那封信你看到了?”闻见风回答:“没有,我也是听丁连和黄组长说的。”方根山说:“小闻,你去问问尤勇,能不能把那封信拿来给我看看。”姜凤旗说:“方政委,不大合适吧?毕竟是个人的私信嚒。”方根山说:“不是让征求意见嘛。让闻见风去问就是这个意思。如果是革命先烈留下的遗书,正好是我们进行革命传统教育最好的教材嘛!”姜凤旗说:“这倒是。闻见风,你就去问问。”池家声不耐烦了:“二位领导,潮汐和登陆点的问题就这样完啦?”方根山回过神来:“没呢,扯远了。既然尤勇同志思想转过来了,小闻哨长又走不开,这个重审被俘蒋军特工的任务就交给尤勇。姜科长,你看行不行?”姜凤旗说:“可以,考验靠考验他。临走之前你跟他好好谈谈。”方根山说:“请地方协助的问题嚒,我马上去向梁处长请示,搞不好得当面向秦老爷子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