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才子,病倒战斗岗位(3)梁友把电话打到新八科科长的办公室,没人接;再打方根山办公室、值班室,都没人接,估计在机房第一线,就叫来魏参谋,让他去跑一趟。魏参谋到了跟前,梁友转念一想,算了,还是亲自去一趟吧,路上好向姜凤旗当面交待几句,于是,头也不回,径直走了。魏参谋却莫名其妙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梁友一进机房,逢人便问:“你们科长呢?”被问的同志中,有的说不知道,有的说刚刚还在,离开了。没办法,梁友只得一间一间的找。走着走着,他突然想起特别机动哨现在是他们科的“前沿阵地”,姜凤旗十有**会在那里,于是,从机房的外走廊过去,可以走快一点。快要到特别机动哨所在的机房了,突然,机房通往外走廊的大门被撞开了,三、四个人抬着一个人出来。姜凤旗也跟了出来。“是谁?出了什么事?”梁友立即跑过去,边跑边问。“是闻见风,梁处长。他昏倒了,一直昏迷不醒!”米瑛回答。“快去拿担架!不能这样抬,让他平躺。”梁友的话里分明有着急和激动的成分。“已经去拿了。”姜凤旗回答。梁友弯下腰去一看,果然是闻见风,用手去摸他的手,冰凉、软绵绵,脸色煞白,没有一点血色。“是怎么会事?”语气急切,不乏责备。“可能是累的。”姜凤旗的语气里明显有愧疚感。“姜凤旗,我是怎么跟你强调的?啊?我再三给你们说,一定要保护好同志们的积极性,要爱护他们的身体,不能打疲劳仗!你看看,啊,我的姜科长同志,你把闻见风累倒了,累趴下了,你满意了吧?是人嘛,是活生生的血肉啊!还楞在这里干啥,不去找担架!”像这么不顾情面、不讲场合的批评,在大家的印象里,梁友还没有过。姜凤旗被辣面火烧的批评吓懵了,忘记了刚才自己的答复,转身就走。“姜科长,担架不是你让欧阳去拿了吗?”米瑛倒同情起他们的科长来。“那你回来!”梁友改口。“梁处长,我知道您关心大家,您对他心疼了吧?”无趣的姜凤旗为缓和气氛,说出了这么一句。没想到就是这句话,吊起梁友更大的火气:“你这叫什么话!我是对闻见风心疼,对大家都心疼,对你不心疼?我再三关照你们科领导,一定要爱护——”“明白的梁处长,”姜凤旗毕竟是姜凤旗,马上醒悟过来了。在这个时候与领导顶嘴,只会引来更严厉的批评,何况梁友的话没错,于是,笑嘻嘻地说:“这个闻见风的脾气您又不是不了解,一头扎进工作里,九头牛都拉不走,何况关键的工作都指望他,所以我的心就软了。”“你软了,他病倒了!多好的一个同志让你给折腾垮了!”梁友又弯下腰,大声喊:“闻见风,你听见吗?我是梁友!我对不起你呀!”姜凤旗心里想,就是你下达的任务,就那么点人,不靠苦干怎么干?我也是没办法。“你别站在这儿了,快去把我的吉普车叫来,让驾驶员把车上的座椅拆掉,马上送局医院。快去!”梁友朝姜凤旗说。与其说是说,倒不如说是吼。姜凤旗转身就走。“哎,等等,一到这儿把正事给忘了。”姜凤旗睁着疑惑的眼睛,心想,又要挨尅了。“秦局长在我办公室等你呢,你给驾驶员交待完了,就直接去,秦局长等着呢。”姜凤旗更是疑惑,楞了。“还不快去!”姜凤旗前脚刚走,欧阳平常扛了一副带支撑的担架来了。大家马上把闻见风抬上担架,梁友在前,架起担架。“快走!”闻见风在被抬上汽车的时刻苏醒过来,问自己怎么了,怎么会躺在车上?尽管大脑恢复了思维,可浑身无力,眼皮都睁不开,想把头抬起来,可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护送他的欧阳平常让他不要动、不要说话。到了局医院,高军医诊断说,导致他突然昏倒的原因有二个:一是贫血和低血糖,二是中度椎基底动脉供血不足。高军医向欧阳平常解释说:“患者营养严重不良和长期超负荷工作、劳累过度是造成贫血与低血糖的重要原因。你一看他的脸色就可知道个大概:苍白、皮下脂肪松弛切薄。”欧阳平常说:“高院长,您说的真准!他平时很少吃荤菜,而且常常是一天只吃几个夹榨菜的馒头,今天昏倒前,将近两天两夜粒米未进。”“这怎么可以呢!‘人是铁,饭是钢’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高军医不等欧阳平常说完,抢过话来,样子有点气愤。“你们是搞高强度脑力劳动的,长期不吃荤或者半饥不饱最容易导致贫血和低血糖的。”“他还经常是一连五六天、七八天在工作房里通宵工作,只是偶尔打个盹,”欧阳平常向高军医介绍情况。“偶尔几天不睡觉问题不大,但是长期的,连续多次的睡眠不足甚至无睡眠,人的机体就得不到平衡协调,就会出现功能紊乱。难怪他会突然晕倒,而且时间之长,都与这些有关。况且,他的椎基底因为他坐姿不正以及长时间弯曲受压,造成供血不足,最终又加剧了病情。这样干工作不行,这叫‘破坏性疲劳过度’,懂吗?你们领导是怎么搞的,对你们技术干部的生活为什么不闻不问?革命不能拼命嘛!”高军医动了感情。“高院长,现在人手少,任务重,我们领导深入第一线,同样忙得团团转呢。”欧阳平常解释。“会的。嗨,我们当军医的,只能从人体的生理要求发表意见。这样,我要给他开二张处方,一是对症下药的药方,马上给他挂水、服药,必须卧床静养七天。第二张处方是‘建议’,是给你们领导的,你给带回去,转交给他们。作为军医,我的职责是爱护和保护同志们的身体健康。我要求你们的领导关心大家的身体健康,必须改善伙食,增加营养,注意劳逸结合。给你们的领导带句话,就说是我说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毁了健康,没了人,最好的理想都是白搭!”高军医边说边开方子,第二份“处方”写好了,交给欧阳平常,“一定给我带到!去吧。”欧阳平常把闻见风送进病房,护士让他离开,说是无须陪护,患者到了医院,就交给她们了。再者,机房里一大堆的事,必须马上赶回去,就算是厚着脸皮呆在这儿,闻见风也不会同意,所以,他跟闻见风打了个招呼,返回科里了。挂了二瓶增加血红蛋白的葡萄糖打滴,闻见风面色红润起来,人也精神了。护士给他挂第三瓶时,他说什么都不肯,从病**下来,趿鞋就走。刚到门口,迎面碰上高军医。“想溜?给我躺回去!”高军医像军队首长下命令。“到了这里,我就是你的领导,我的话也是命令,不能违抗!懂吗?”闻见风还从来没看过医生,不懂医院的规矩,被高军医劈头盖脸一记闷棍,既感到难为情,又觉得奇怪。“高院长,谢谢您,我的身体好了,我要马上赶回去。”嘴里这么说,人感觉轻飘飘的,明显晃了起来。“今天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能走!你知道你的病有多重吗?你伤了元气了!再说了,马上要给你做针灸,你的椎基底有问题。回去躺下,给我在这里静卧一个星期!”高军医把闻见风推到床边。“什么?要躺一个星期啊!高院长,您这是要关我的紧闭呀?”闻见风着急起来。“哈哈,对,算你说对了!对你这样的同志,我只好用关紧闭的办法。”高军医笑着说。“您没有权力的!”闻见风不但急,而且火了。“什么?没权力?小伙子,别说你是一个小小的少尉,就是将军,就是秦梓人中将秦局长,他生了病,我照样把他关起来!”高军医露出得意的笑。“但是,就是抓不住他!”高军医敛住了笑,“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我得马上去给倔老爷子送胃药呢。小伙子,你跟护士配合着点,可别学那个老爷子半路开溜!啊?我走了,服从命令!”高军医用手点点闻见风,急急忙忙地走了。还能说什么?先躺着吧!闻见风被高军医一顿抢白,暂时不敢溜。“见风,你怎么啦?”柳青急急匆匆闯进病房,脸色很难看。“哎呀,柳青组长,你怎么来了?”闻见风想挺起上半身,但是,没撑得起来。“别动,快躺下。”柳青赶紧跑过去,压住他的肩头。“怎么回事呀?”柳青的话里充满着关怀、心疼、柔情。闻见风见她眼梢边有湿润的痕迹,不觉一股暖流从心头涌起。“没什么,柳青,高军医说是低血糖引起的,挂完水就没事了。”“都昏倒大半个小时呢,还说没事!你真是的!”柳青心疼的语气,情不自禁地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又吧洁白的被子掖了掖。“我叫你注意身体,多吃点有营养的饭菜,多增加点睡眠,你就是不听。”说着,眼眶里含着晶莹的东西。闻见风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含情脉脉的话语,第一次感受异性带有嗔怪的关怀,也感觉出柳青的话语里和神色中传递的特殊信息。他陶醉了,心酥了,浑身发热。“柳青,你怎么像个女诗人似的多愁善感来了?我没那么娇嫩,你放心。”闻见风微笑着。“你还笑!我都急死了!”柳青淡淡地笑了笑,“听说你昏死过去,我差一点,哎,我都不知道这一路是怎么跑来的。”看见柳青眼眶里晶莹的泪珠要掉下来,闻见风情不自禁伸出手去,被柳青挡住,自己掏出手绢去檫。“不用替我担心,你先回去吧,不要耽误工作。”闻见风推推柳青。“讨厌我啦?”柳青娇羞地把闻见风的手挡住,“让我陪你说回儿话嘛。”“别让别人撞见,影响不好。”闻见风心底里何尝不希望与柳青多呆会儿,甚至还希望两个人永远像这样坐着,看着柳青眼睑下方略带几点雀斑的姣好面容,听着她娇羞欲滴温情脉脉的细声软语。但是,他毕竟还很稚嫩,对男女之情还很懵懂,心里反而觉得害怕胆怯,有一种偷情的感觉。有人说,在男女情爱方面,比起男子来,女人更**、更细腻、更含蓄,也更成熟、更老练、更稳重。柳青就是这样。她不愿意轻易放弃两人难得的四目相对、倾吐心声的机会。但是,她又理解闻见风的心情。按照部队的潜规则,两人都还没有达到可以公开恋爱的年龄,何况现在是战备期间,不能放纵个人的感情任意宣泄。她忍住了,把想说的话,想要表达的情感,统统埋藏起来。她从病床边的方凳上站起来,犹豫了一下,突然间低下头去,在闻见风额上深深地一吻。“我走了,你一定要安心治疗,听医生的话,啊?”就在柳青弯下腰、低下头吻他的一瞬间,闻见风先是一惊,随即感到一阵热血奔涌。他又一次面对面闻到了女人特有的体味,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说不清是什么的滋味。柳青含情脉脉、恋恋不舍地走了,回过头来向他招招手。第三瓶葡萄糖打滴挂完了,护士换上第四瓶,这次是小瓶,说是增加免疫力的“球蛋白”。闻见风没听说过,不免问了一句。护士告诉他,这种药很珍贵,也很稀缺,普通人想花大价钱买都买不到,是军委首长送给秦老爷子的。刚才,秦老爷子亲自打电话来交待高院长,把药给你用。闻见风感到奇怪,他一个小小的小干部,一个新同志,刚刚生病,秦局长是怎么会知道?护士回答说,也许是你们处长向他报告的,也许是秦老爷子到你们处里去视察时听说的。闻见风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如果用“受宠若惊”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一点儿也不假。他又感到了不安。刚才与柳青的甜情密意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行,不能躺下去,必须想办法离开这儿,早晨的分析报告必须尽快与编译组讨论,然后向上报告。“见风,见风,你在哪儿?”邵萍萍风风火火地赶来了,在走廊里大声喊,手里拎着装有水果罐头和香草饼干的网兜。米瑛跟在她后面,东张西望。“这儿,”闻见风答应了一声。看见邵萍萍手里拎着东西进来,微笑着说:“还是生病好啊,病有病福!”“乌鸦嘴!”邵萍萍大步走到闻见风床头,把网兜放在他枕边。“你希望生病啊!”“哪里哪里!”闻见风嘻嘻地看了看邵萍萍,“不生病哪有水果罐头吃?谢谢啊,萍萍。”看见米瑛靠在门框上不进来,闻见风招招手,“米瑛,进来啊,进来坐会儿。”米瑛犹豫了一下,姗姗地走了进来。“哎,萍萍,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闻见风问。邵萍萍指指米瑛,“下班路上碰到米瑛,是她说的,说你太吓人了,昏迷不醒,神志不清,连梁处长都急了,还当众尅了姜科长。”“是吗?”闻见风朝米瑛看着。“可不是!”米瑛说。“老闻,梁处长当时都有点语无伦次了,姜科长吓得话都不敢说。”“哎呀,我真该死,怎么惊动这么多领导!”闻见风很过意不去,“这样兴师动众的为我一个人,影响不好,耽误工作的。”“你呀,都病到这个份上了,还工作工作,你不要命啦?”邵萍萍坐到床沿上,大大咧咧地把被子往闻见风胸口掖。“好好躺着吧,复元了再谈工作不迟!”米瑛看到邵萍萍亲昵的动作,马上把脸偏过去。她本来想与欧阳平常他们一起来看望闻见风的,不料在机房走廊里被邵萍萍撞见。邵萍萍听说闻见风送医院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拖住她就走,半路上去小卖部买了点东西赶过来了。“你们都来了,工作怎么办?米瑛,今天的小夜班和大夜班是谁?”闻见风没搭理邵萍萍。“小夜班是我和冯晓琳,大夜班是柴副哨和丁连。反正已经安排好了,你放心,老闻。”米瑛回答他。“柴小云不是小夜班吗?怎么是我记错了?”闻见风是想证实自己的记忆。“原来是小夜班,我是大夜班,是老黄、黄组长来给我要求对调一下的。”米瑛解释。可是,闻见风没听懂,觉得奇怪,“黄组长怎么来要求给柴小云调班?”“你个呆子!”邵萍萍用手指在闻见风额头上一戳,“他俩好上了!”“是吗?”闻见风感到突然,也很惊奇,看着米瑛,想得到证实。“是的,老闻,柴副哨与黄组长在谈恋爱。”米瑛肯定地说。“那是该给他们创造点条件,两人都老大不小了。米瑛,你做得对。”闻见风说。邵萍萍听他们俩一问一答,有点赌气,掬起嘴,“你只知道工作,其他的事你一概不闻不问,黄楚良追柴小云的事都在科里公开了你都不知道,不关心自己,也不关心别人!”“哎,你们还别说,黄组长与柴小云倒真是郎才女貌,很般配。米瑛,你说是不是?”闻见风想转移邵萍萍的话题,问米瑛。“老闻,你跟萍萍也很般配嘛!嘿嘿!”米瑛狡黠一笑,马上捶了邵萍萍一拳。“哪里!米瑛,人家眼眶高着呢!”邵萍萍扭了扭身子,嗔了闻见风一眼。“别瞎说米瑛!”闻见风正色,刚才微笑的脸一下子冷峻起来。“我跟邵萍萍是普通战友关系,就是多了一层老乡,再说,咱们才多大?不能考虑个人问题的。”“喂,你们是哪儿来的!”护士走了进来,怒气冲冲,“这里是病房不是茶馆,不是聊天的地方!出去!”闻见风挥挥手,让她俩快走。米瑛动作快,抬起脚就走。邵萍萍刚想张嘴狡辩,被闻见风使个眼色制止住,又招招手让她靠近。邵萍萍马上凑过去,只听闻见风说:“你马上回去找辆自行车,在医院对面的角落里等我!”邵萍萍喜滋滋地点点头,挥挥手,拔腿就跑。“我一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