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冤屈,检验赤子之心闻见风把家事托付给常社长,交待给了婉芹,叮嘱了弟妹,告别外婆和母亲,急急地赶回部队。可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回家才几天,局里的政治气氛急转直下,出现了令他不可思议的景象:一批家庭成分“高”、出身于地主、资本家和官僚家庭的干部被停职,集中在三处小农场里开办的“学习班”。三处的小农场在过去的一二年中,在方根山的努力下,规模有了很大的扩展,盖了好几排房子,不但是干部参加劳动、锻炼身体的场所,还为食堂提供蔬菜副食品、改善了干部的伙食,更为安置来队随军、城里找不到工作的家属提供了就业岗位。没想到现如今被张副政委改成关押这些不良成分干部的“学习班”,方根山副政委自己也被关了进来。闻见风离开部队的那一天,张副政委那火药味很浓的报告便由“言”变了“行”,动了真格。姜凤旗科长告诉他,方根山副政委那天被点名后,谢绝梁友处长的劝阻,第二天毫不犹豫地把他爱人和孩子送上火车,赶回老家去了。他说老家农村现在的形势应该有了好转,张副政委的话有道理,家属本来就在农村,有劳动能力,不应该挤进城市来吃国家的商品粮,增加国家的负担。可是,张副政委明明看着方根山把家属送走,既没阻拦,也未挽留,这且不说,又把方根山硬是关进了小农场的“学习班”。闻见风听得如坠云里,瞠目结舌。他对别的干部了解不深,可对方根山副政委却是清清楚楚。就因为他出身于地主家庭,就是“政治不清”?就要“清”出情报队伍?这就是中央要达到的“清组织”?方根山从十多岁起背叛本家庭,投笔参加了革命,参加了共产党,至今二十多年,已经是老资格的情报员了,就因为他老子是地主,就要被“清”出革命队伍、情报队伍?闻见风想不明白,更是想不通。一天,闻见风在工作机房替一位情报员值了一会儿班,又去编译组询问情况。池家声向他报告了最近一个阶段侦获台湾蒋军的几份重要情报。他觉得科里的工作还算正常,突然想起应该把自己家里发生的变故、特别是家里已经为他定了亲的事写信告诉柳青。他刚想出门去自己的办公室,被迎面而来的三处崔干事撞个正着。崔干事二话不说,把他带到了小农场的“学习班”。“崔干事,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把我叫到这儿来?是谁决定把我叫到这儿的?”闻见风按捺住义愤,严肃地问。崔干事冷冷地说:“闻见风,请你谅解,我是奉命办事。你隐瞒了历史,欺骗了党,组织上让你老老实实交代问题!”“什么?我隐瞒历史、欺骗党?这话从何说起!”闻见风真如五雷轰顶,做梦也没想到他会被套上这么大的政治“帽子”。“闻见风,我个人与你无冤无仇,这不是我个人给你下的结论,我是传达组织的结论,说具体点是张副政委的决定。从现在起,你被停职了,你就在这里参加‘学习班’,老老实实交代自己的问题。首先是要向党坦白,然后再交代为什么要隐瞒,你的动机是什么。听明白了吗?”崔干事说。“你让我坦白什么呀?我总不能无中生有胡编乱诌吧?”闻见风不仅义愤,更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吧,看在你立过功的份上,我给你提个醒。张副政委刚刚接到从你们老家‘四清工作组’寄来的检举信,说你外婆家是特大恶霸地主,手上沾满了劳动人民的血债,你外婆是逃亡地主婆,前几天从你家里不仅搜出金簪子,还搜出了‘变天账’,搜出了台湾国民党特务寄来的联络信。怀疑你外婆是潜藏的恶霸大地主加国民党特务!”“什么?前几天?从我家里搜出来的?外婆是逃亡地主?还是台湾特务?荒唐!无稽之谈!别张冠李戴搞错了崔干事,我家的二间茅草房被大火烧成了灰烬,哪来的‘变天账’、‘联络信’?我刚从家里回部队,怎么可能嚒!”闻见风觉得好笑。“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张副政委要你自己交代,争取从宽处理。”崔干事说。“那你把张副政委找来,我跟他当面交代!”闻见风怒火中烧。“我没这个权利,闻见风。现在我代表组织宣布‘学习班’的纪律:从现在起不准离开这里,老老实实交代问题。”崔干事把闻见风带进一间屋子。姜凤旗得知闻见风被关进“学习班”,马上报告梁友处长。梁友听了,怎么也不敢相信。让方根山进“学习班”还有个理由,他是大地主家庭出身;让闻见风进“学习班”有哪门子理由?算是哪门子事嚒!像这样子搞下去,情报队伍不是乱套了?队伍怎么稳定?军心怎么稳定?那是要出大问题的!可是,这个“学习班”是张副政委亲自抓、亲自管的,他无法过问。他想去向秦梓人局长反映,可是,北京专家医生有过交待,不能让秦梓人操劳,更不能让他激动。他知道去找临时主持工作的李副局长。李副局长正在与外情处处长宗道文商量工作,听了梁友的反映,都觉得问题棘手。梁友说:“我敢用党性保证闻见风同志是清白的!”“梁处长,你保证有什么用?得用事实说话!中央要求‘清组织’,‘清理阶级队伍’,张副政委为了保证我们情报队伍的纯洁性而审查干部并没有错嚒,你没有理由反对嚒。”李副局长说。“问题是,问题是他这么一搞,人心惶惶,直接干扰和严重影响了情报工作,台湾的蒋介石才高兴呢,真是‘亲者痛、仇者快’!这样做早晚是要出大问题的!”梁友急得直跺脚。“这样吧,梁处长,你先别急,”在一旁的宗道文说,“李副局长,刚好我要去沿海检查工作,我顺道去闻见风的家乡向当地的地方党委了解一下,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果真有问题,我们也不能掩盖包庇,更不能姑息养奸,必须严肃处理;如果纯属以讹传讹、甚至是有人故意陷害,也可以将真相大白,还闻见风一个清白。我们培养一个优秀的情报员不容易,不能平白无故地毁了一个出色的情报员。”“可以,宗处长,这件事就由你去办。办成了对后面其他干部的甄别工作也有利,对张副政委也是个教育。”李副局长说。“但是,请二位注意,尽量不要去打扰秦局长,让他静心休养,以便早日康复。”“李副局长,秦局康复得怎么样了?”梁友忍不住问。“能下床了,看样子身体还很虚弱。如果不是鲍副总长下的死命令,他早就忍不住了。”李副局长说。“鲍副总长下了什么死命令让老头子这么老实?”梁友好奇。“只要无大战,‘休’字当头,‘三不管’,否则调离,彻底休养。”李副局长笑着说。“这着厉害!要让他彻底休养他还不跟你急眼?他向阎罗王讨命多活几年的目的就是为了工作,等着解放台湾。”宗道文说。“他就真的这么老实?”梁友问。“哪里!”李副局长笑了。“我来个‘报喜不报忧’,他心里踏实了,也就安心养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