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硝烟驱散光照人间

第196章 硝烟驱散光照人间听到三支队传来“剑门号”的通话，秦梓人心里明白，敌舰必沉无疑，这一仗我海军必将获得全胜，头脑里紧绷着的弦终于得到片刻的松弛。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他咬紧牙关，用拳头顶住腹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地图桌，退到指挥所隔壁的小房间。他多想躺下来静静地睡上一觉啊！他已经连续一个多月在指挥所里坚持指挥、没有睡过一天囫囵觉，每天仅靠喝三个半碗的稀汤维持生命，支撑瘦得皮包骨的躯体。得了胃癌、动过大手术的身体，疲惫至极，浑身瘫软。如果不是为了侦获情报、配合前线粉碎敌人阴谋的信念，他坚持不到今天。现在，敌人的阴谋被彻底粉碎了，他的愿望实现了，紧张的心情顿时松弛下来。他要休息了。“局长，您怎么啦？”小林参谋看见秦梓人步履蹒跚，脸色很难看，几乎是摇摆着晃进门来的，立即跑过去扶住他。“我们马上回去！”“好，我同意。小林，辛苦你，扶我一把！”秦梓人再也坚持不了了，拉住小林，但是，心里仍觉得内疚。小林没有惊动任何人，默默地把秦梓人扶上车，让驾驶员把车直接开往局医院。高军医闻讯立即赶到病房，给秦梓人做了检查。从高军医的表情上小林知道，秦梓人是凶多吉少。他猜想，准是旧病复发，不知道这一次他能不能挺过去，高院长和专家医生还能“借”给他几年的“阳寿”？而高军医心里很明白，秦梓人患的是胃癌，身体并没有完全康复就投入了操劳烦心的工作，明摆着是累垮的，说不定癌细胞已经转移扩散，凭现有的医疗水平，再也无法挽救他的生命了。为了减轻他的痛苦，尽量延长他的生命，高军医唯一能做的，是在葡萄糖输液里加进麻醉疼痛的杜冷丁。“小林，老高，不要为我忙活了。”秦梓人无力地摇摇手，“我知道自己不行了，这一次是肯定挨不过去了，我的任务差不多也完成了，可以休息了。别忙活，不要在我身上浪费这些好药。”在指挥所里，一阵兴奋之余，人们发现秦梓人局长不见了，于是到处寻找。“首长，不用找了。秦局长肯定是病倒了！”闻见风对大家说。“如果是病了，他会到哪？”李副局长一拍脑门，想明白了。“他自己走了！”大家终于清醒过来，马上驱车赶往局里。听完高军医的汇报，李副局长立即打电话向鲍秉义副总长报告。鲍秉义直接与给秦梓人动手术的专家组长联系。专家组长告诉他，除了减轻痛苦、尽可能延长生命外，不可能再施行手术，已经无力回天。鲍秉义请示周恩来总理。周恩来指示调拨最好的药送往情报局医院，尽可能延长秦梓人同志的生命。时间到了十一月十三日，即“崇武海战”隔夜，闻见风与李副局长、梁友处长一起赶到病房，向秦梓人汇报敌情。他们知道，减轻秦梓人痛苦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指挥，就是让他了解敌情，就是在情报的配合下前方打了胜仗的消息。“同志们，你们辛苦了！”秦梓人看到大家来汇报工作，很高兴。“你们做得比我好，我相信你们，相信全局全体情报员同志们会发扬我局的光荣传统，严密监视一切敌对势力的阴谋破坏活动，为党中央、中央军委和前线部队打亮永不熄灭的灯笼，建设洞察一切敌情的暗哨，坚守无形战线，为人民解放军，为祖国和人民，站好岗，放好哨，不让一个敌人、不让一个阴谋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溜掉！”“秦局长，您放心，这一仗我们又是胜券在握，‘永昌’、‘永泰’绝对跑不了！”闻见风说。“对，秦局，您就安心休养，等着好消息吧！”梁友说。“我信，我信。”秦梓人挣扎着想坐起来。闻见风见状立即过去扶住他，在他背后塞上枕头，靠在床背上。“上次打‘八六海战’，周总理说，中央希望这是台湾海峡两岸中国人之间的最后一仗。马上要打的‘崇武’，实际上还是‘八六’的延续。如果‘崇武’打好了，我估计，蒋介石和蒋经国再也不敢大规模动武了，他一定夹起尾巴，要老实得多，他们的‘国光计划’，反攻大陆的梦想，就彻底破灭，只好悄悄地收场。如果这样，笼罩在台海地区上空的战云就能驱散，两岸同胞就能太平安宁许多。所以，你们必须进一步核实情报，绝不能有丝毫差错，配合前线部队，彻底粉碎蒋介石、蒋经国这一次的阴谋！”说完，秦梓人紧锁眉宇，痛苦地咬着嘴唇，无力地闭上了眼。高军医赶来立即给他打上一针。李副局长让梁友和闻见风赶快回指挥所，他留下来看护。第二天，一九六五年十一月十四日，“崇武海战”结束了，闻见风、梁友怀着喜悦的心情赶来病房向秦梓人报喜。不料，尤勇、邵萍萍二人已经来到秦梓人的病房，站在床头。这让闻见风和梁友感到既意外又兴奋。原来，李副局长估计秦梓人在世的时间不多了，几天前就发电报给第四工作对的杜明远，让他批准尤勇赶回局里探望其父亲。接到电报，又是组织上的决定，尤勇携邵萍萍赶了回来。“局长，我们回来看您了！”尤勇仍称秦梓人为“局长”，毕恭毕敬地站在秦梓人床头。秦梓人见尤勇和邵萍萍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最初有点恼怒，但迅即转怒为喜：“叫爸吧！”“爸！”尤勇十分激动，举手敬了礼。邵萍萍也向秦梓人敬了礼，同时喊道：“爸，我是邵萍萍！”秦梓人露出疑惑的神态。“爸，我和邵萍萍已经向组织申请结婚了。”尤勇报告说。“啊？好好好！你小子也不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先斩后奏！”秦梓人脸上露出少有的甜蜜的微笑。“邵萍萍？哦，我想起来了，想打退堂鼓的女孩子！现在是第四工作队的副队长，好，是合格的情报员了。我赞成，配得！是我的儿媳妇，我同意！来，你过来，我还没有好好看过你呢！”邵萍萍靠前一步，主动拉住秦梓人软绵绵的手。“爸，尤勇入党了！”“是吗，你没有对他降低标准？”秦梓人盯住邵萍萍的眼睛，问。“是同志们一致的决定！他早就够格了！”邵萍萍羞涩地低下头去。“喔。萍萍，我这个糟老头子不行了，我把尤勇就托付给你，你要对他格外严格一点！”秦梓人握住邵萍萍的手不放。“尤勇，你们要结婚了，我这个爸平生没有积蓄，没有金银细软留给你们，只有周总理赠给我的一盏灯笼，是个无价宝贝，就送给你们做为结婚的礼物!你们要像爱护自己的生命一样珍视她、爱护她，保管好，传下去！”“爸，我们不需要金钱财富，您和辛月妈妈留给我们的精神是最好最宝贵的财富，足够了！”邵萍萍眼里涌出热泪。“好孩子！有点像他妈！”秦梓人也很激动，抬起头朝众人甜甜地一笑。站在一旁的闻见风和梁友、李副局长不忍心打断他们的谈话，尤其是闻见风，当面听说邵萍萍与尤勇结婚的消息，内心非常高兴。自从接到尤勇给他的信，看到他俩在一起的照片，他就明白这是早晚的事。他真心祝福他俩。听见秦梓人夸奖邵萍萍，再也忍不住了，说：“秦局长，邵萍萍与尤勇是天生的一对！邵萍萍可称得上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呢！尤勇，老闻祝贺你们！”“啊，光顾着我们说话了，小闻，梁友，你们来肯定有大事吧？”秦梓人把目光盯住了闻见风。“秦局，‘崇武海战’结束了，大获全胜！”梁友报告说。“好嚒，不出意料！”秦梓人的样子很兴奋。“虽然仗是打赢了，台海要太平一些，但是，台湾还没有解放，祖国还没有实现统一，我们情报局的任务就没有根本完成，蒋介石的捣乱也不会停止。看样子我是等不到这一天了，后面的任务只能交给你们了。”秦梓人又挣扎着想要坐正了，脸上一阵**，放弃了，头无力地倒在了枕头上，眼睛却看着李副局长：“老李，在我闭眼之前，我要下最后一道命令，请你落实。”“秦局长，您会没事的，有命令只管下，我坚决执行！”李副局长感到异常，神情凝重。“尤勇同志早就想去国外工作，我一直没有答应。那是因为他还没有经过严格的考验。现在，虽然台海一战结束了，但是，天下并不太平，台湾蒋介石**、反人民的立场不可能改变，捣乱仍然会是经常不断的。所以，台湾的工作不能放松，必须加强。辛月同志牺牲了，我们派去的邬有才同志，还有其他同志的工作都很出色，但是毕竟身单力薄，需要再派人过去协助。我决定派尤勇过去，完成他母亲未竟的事业。尤勇，你愿意吗？你害怕吗？”“爸，我愿意！我不怕牺牲！我一定继承母亲的遗愿，为了祖国的统一，为了台湾的解放，甘愿奉献自己的一切！”尤勇站直了身，挺直腰板，语气坚决。“秦局，派尤勇去？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李副局长没有想到秦梓人说要在闭眼之前下的最后一道命令居然是派他的儿子去台湾！这太危险了！辛月已经牺牲了，眼前的秦梓人奄奄一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迷，已经处于弥留之际，现在说了这么多话，纯粹属于回光返照，说不定啥时候就“走”了。不能让他的儿子去冒险，必须保护他唯一的儿子！“秦局，关于台湾的问题我们的确不能放松警惕，但是，没必要非派尤勇同志去，其他优秀的同志有的是，局党委会认真研究的！”“是，秦局长，尤勇不能去，我去！”闻见风与李副局长想到一块儿了。“对，局长，您安心休养，我们三处有许多优秀的同志可去台湾工作，尤勇就留在您身边照顾您吧！”梁友也劝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秦梓人的儿子就金贵，就不能冒险不能牺牲？你们错了！”秦梓人努力地睁大眼睛，吃力地一字一句说：“我也想让我的儿子、儿媳妇平平安安，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可是，敌人不答应，蒋介石、帝国主义不甘心，要捣乱，不让我们的人民太平！那么怎么办？我们就只好革命，只好斗争，制止战争、消灭战争，让人民能够永远安居乐业，建设美好的家园。我们这些人盼望有子女，我们把他们生下来，教育他们培养他们，就是为了继承我们未竟的事业。所以，为了永久的和平，为了实现天下真正太平，我们除了献出自己的生命之外，还要献出我们的子女，把革命进行到底！尤勇，你有这个准备吗？作为你的父亲，我要把你献给革命、献给人民、献给祖国，你愿意吗？”“爸，我愿意！做您的儿子，做情报局长的儿子，我光荣！为了祖国的统一，为了人类的解放事业，我一定继承您和母亲的遗志，我愿意去台湾工作，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甘愿献出我的生命！”尤勇慷慨激昂。“尤勇，你冷静一下！去台湾工作不是非你不可嚒！”闻见风拉住尤勇，眼睛却看着邵萍萍。“萍萍，你劝劝尤勇，还有我呢！”“见风，你还不了解他吗？爸都这么说了，我坚决支持！”邵萍萍的表情也庄重。“你们别打破坏了！老李，我刚才说了，这是命令！”秦梓人已经在用尽全身的力气说话，表情异常艰难。他合上了眼。大家一阵紧张。可一会儿，他又吃力地睁开眼，声音低沉了许多。“老李，还有一件事，就是接班人的问题，你一定要重视培养。我们的情报事业还需要加强还需要发展。这个小闻同志是个好苗子，对党忠诚，意志坚定，业务精湛，要给他压压担子，可以考虑到国外去锻炼几年……”“局长、局长！”李副局长见秦梓人的手跌落下来，头转向一边，吃了一惊。好一会，秦梓人努力地想睁开眼，可是只有一条缝；嘴巴蠕动着，李副局长把耳朵凑近他的嘴边，只听到几个含混不清的字：“我、走、了，休息、了，同、志、们继续、努力，把、我葬、在、后山、上，不要……”“局长！”李副局长大声呼喊。“秦局！”“爸！”“秦局长！”大家一齐高声喊道。可是，秦梓人再也没有醒来！一部巨型侦察机的各个部件停止了工作！一颗伟大的赤诚的心停止了跳动！他那双智慧明眸的眼睛、洞穿阴谋的火眼金睛再也没有睁开，永远地紧紧地闭上了！他的面容还保持心脏停止跳动前最后一刻的神态，是那样的安详、那样的满足、那样的自信、那样的宽慰！情报局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追悼大会和特殊的安葬仪式。周恩来总理发来唁电，鲍秉义副总长代表中央军委和中央领导同志参加了追悼大会，并亲自扶柩送往墓地下葬。情报局的情报员们，根据秦梓人生前的意愿，仿照周恩来赠送给秦梓人的大红灯笼，连夜赶制了上千盏红灯笼，手提着送别他们敬仰爱戴的局长。按照父亲的遗嘱，尤勇与邵萍萍坚辞别人的帮助，自己动手在秦梓人办公室的后山山顶上，在安葬辛月同志的墓穴旁边挖坑。但是，闻见风、小林坚决要求参加。四人一边挥泪，一边挥锹挖坑。安葬仪式安排在夜里。尤勇捧着秦梓人的遗像，邵萍萍与尤勇并肩，双手各提一盏灯笼；八名卫兵和鲍秉义、李副局长抬着灵柩，灵柩上覆盖着鲜红的中国共产党党旗；闻见风、小林、梁友、方根山、姜凤旗、宗道文、韩绍基、池家声，各位副局长、副政委、参谋长、政治部主任、后勤部长，各处处长、科长、情报员，每人手提一盏灯笼，神情肃穆。一条长龙似的队伍在山间蜿蜒，火红的灯笼把大山照得通明透亮。鲍秉义站在墓穴前，高声宣读悼词：“秦梓人同志一九一二年出生，一九二八年参加革命，次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加入我党无形战线。秦梓人同志为了发展和壮大我党我军的情报事业，呕心沥血，不屈不饶，默默无闻，不计名不为利，鞠躬尽瘁，奉献了自己全部的聪明才智，奉献了毕生的精力，流尽了最后一滴血。秦梓人同志为战胜日本侵略者，为打败国民党反动派，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为保卫共和国的安危，屡屡破译重大情报，屡屡创建奇功，做出特殊的无可替代的杰出的贡献，立下不可磨灭的功勋，受到党中央、中央军委和毛主席、周恩来总理的高度评价和赞扬。秦梓人同志是受人民爱戴敬仰、令敌人胆寒恐惧的无名英雄，是共和国忠诚的哨兵，是照亮前线将士打胜仗、光焰万丈的灯笼，是无形战线永不消失的英魂，是我们永远怀念的榜样！梓人同志，你安息吧！我们一定继承你的遗志，学习你的彻底革命的精神，发扬革命传统，甘愿默默无闻，甘心无私奉献，甘当无名英雄，永远铭记历史的责任，肩负起人民赋予的重托，时刻提高警惕，永远擦亮眼睛，竖起耳朵，练就火眼金睛，争做洞察一切阴谋的哨兵，识别和粉碎一切妄图破坏、颠覆、袭扰共和国的鬼蜮阴谋，保卫祖国和人民的安全！秦梓人同志永垂不朽！”鲍秉义的悼词在山头上空回荡，震撼着人们的心坎！鲍秉义、李副局长、尤勇、邵萍萍，挥泪将泥土掩埋秦梓人的遗体。闻见风、梁友、方根山、宗道文、韩绍基、姜凤旗移来二棵松树，在坟前载种。送别的人们再次向秦梓人三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