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节 平壤谍影(2)23日中午,平壤城内,卫队团团长刘多荃仔细检查着安保工作各项事宜,多年的警卫工作养成的直觉让他隐隐觉得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藏匿在表面看上起一片和气安乐的平壤城内。“王将军,对于平壤你们毕竟比我们卫队团要熟悉的多。少帅进城后的安全问题,很大程度上我们还是要多多依仗你们的协助呀!”眼看再过两个小时少帅即将进城,刘多荃不放心地对王以哲道。“少帅车队经过的路线、欢迎会场的警戒任务都是由我亲自负责监督的。少帅的安危问题是我们的头等大事,这一点我清楚的很。”王以哲略笑笑道。但是刘多荃明显看到他的眉宇间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毕竟平壤到东北军手中才一个多月而已,地上是属于东北军,地下世界就很难说了。日本人在这里统治和经营多年,“初来乍到”的东北情报部门在这里确实是“人生地不熟”,张学良一旦有个闪失对整个东北的影响无疑是极其巨大的。“军部宪兵大队和新任的金正权市长都做了周密的部署,各项保卫措施也都早布置下去了。为了万无一失,我又特地增加调拨了一个加强营的士兵负责沿途警卫,应该没有什么漏子可钻了。”王以哲补充道。“参加警卫任务的朝鲜治安军和朝鲜族士兵、警察全部替换掉,一个也不能留!一旦有个差池我们都负不起责任的!”刘多荃不放心道。东北军此时在朝鲜占领地内陆续组建了数个由朝鲜族士兵组成的民兵部队,也称为朝鲜治安军,协助东北军维持占领地内社会治安和清剿朝鲜游击队等事宜;为了补充兵员,投降的韩军士兵则分散开零零碎碎补入一些战斗减员严重的东北军部队内。此时东北辖区内朝鲜民族在人口上已经是仅次于汉族的第二大民族了,军队不招收朝鲜族士兵是不可能的。但是在东北军内部,每一支部队里面汉族士兵和朝鲜族士兵比例一定不会低于五比一,这是东北军高层将领心照不宣的事情,毕竟人心最难测,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临阵倒戈。刘多荃对王以哲讲话时的口吻几乎像在对他下命令般。虽然王以哲是中将军长,刘多荃只是少将团长,但是他这个团是张学良的“近卫团”,规格可不低,绝对超过正规师级的。身为“天子近臣”,说话或多或少有点高高在上的味道。对此刚刚步入不惑之年的王以哲也不是十分介怀,立刻向部下传达了刘多荃的“命令”。此时平壤城内大街小巷已经是岗哨林立刺刀如云,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红底战斧军旗和青天白日满地红国旗满城飘扬。一排排头戴钢盔身着深灰色野战服手持三〇式步枪的东北军正规军野战部队士兵和一身黑色制服的宪兵立成人墙警戒在大街道路两侧,人群中还有不少影影绰绰身着便衣的特殊人物警惕地四面环顾晃悠着。东北军进入朝鲜以来对待普通朝鲜老百姓在政策上还是比较温和的,加上东北农业部和内政部在朝鲜北部轰轰烈烈开展的“土改”运动也让广大朝鲜基层百姓得到了很大实惠,这一切配合东北宣传部的大力宣传外带日本人以前在朝鲜的恶劣统治表现的衬托,使得大部分朝鲜老百姓不觉得东北军是侵略者,反而是“来自母国的解放者”。东北政府在朝鲜北部的统治根基也在对朝鲜族民族潜移默化的同化思想熏陶中开始慢慢扎实。除了一些顽固的朝鲜独立社团和游击队,当然这些组织被东北政府宣布为“非法组织”并纳入军队的打击目标内。此时平壤的大街上虽然谈不上摩肩接踵倒也是熙熙攘攘,广大平壤居民都纷纷涌上大街想一睹“解放了朝鲜的东北军统帅”的风采。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刘多荃不遗余力地把车子两侧窗户的窗帘都拉了起来,坐在后座的张学良不由苦笑着“抗议”道:“霆五,不至于这个样子吧?这样子我都没有办法欣赏平壤的市容和朝鲜的人文风俗了!”刘多荃脸上毫无笑容:“我的大少帅!您可是小日本做梦都想除掉的对象!您的安全还关系着整个东北的兴衰!我要对东北已经现在超过五千万的同胞负责!再说了,您要是有个闪失,老张头非扒了我的皮不可!”同一时间的“正和”百货商店的货物仓库内,十来名精心挑选出的“特高科”精干成员、黑龙会帮众、“一进会”成员正在紧张地准备中,这些平时在平壤基本是独立行动的日本情报机关此时由于行动的重大性而在上级命令下联合了起来。从各个堆得乱七八糟的商品箱子底或者地板下暗格等隐蔽地方取出一个个武器零件堆放在一起,很快在一双双手熟练的组装下恢复原型——八把AK-35式突击步枪,一挺捷克式轻机枪,一柄“铁拳”反坦克火箭炮,十来个弹夹、数发手榴弹。“真不懂张学良为什么要给这款自动步枪取这么奇怪的名字,但是这枪强大的火力和精良性能让我真是爱不释手,今天就用它结果了张学良的性命吧!”杀手之一的衫山元诚把装有30发子弹的弹匣给AK-35装上后一拉机拴,顿时枪身内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说这话的时候衫山元诚满眼都是嗜血前兴奋的狂热。“张学良的车队一共八辆,他本人在第五辆汽车上。9点35分时候车队会经过胜利大道12号巷口,那里有一座15米高的钟楼,我们的人已经控制了那里。到时候小野君将用‘铁拳’击毁第一辆汽车迫使这个车队停止下来。然后诸位一起冲出去对准张学良的座驾扫射,必须要全力以赴一定要干掉他!”相川冶度咬着牙一边布置任务一边把一把三棱刺刀放在袖子里。“‘铁拳’火箭弹的威力足以击毁一辆坦克。为何不让小野君直接对准第五辆汽车,让张学良和车子一起融化掉?”衫山疑惑道。“我们这次行动要求必须要杀掉张学良!要求百分之一百的成功!哪怕我们全体‘玉碎’也在所不惜!如果张学良临时换了汽车做到了第三辆汽车上,那么第五辆汽车被击中后只会打草惊蛇,张学良就能踩着油门从我们眼皮下再次跑掉了!所以小野只需要迫使车队停下来就行了,其他的就需要我们去做了!”内心过度地仇恨让相传冶度脸上的表情近乎狰狞,“记住!干掉张学良相当于消灭掉二十万东北军!请诸位明白我们的任务重要性和我们的使命!为了天皇和帝国,务必要全力以赴!愿天照大神护佑我们!”在街道两侧一排排原本居住在平壤的华侨真心举起的“欢迎张少帅”横幅和发自肺腑的“张少帅万岁”呼喊声音中,张学良的车队在四辆军用三轮摩托开路下以中等偏下的速度驶入平壤城内。本来刘多荃还要让王以哲调两辆“2号”坦克进城开路守卫,这个过分的有点夸张的要求让张学良严词拒绝了。处在胜利路12号街巷钟楼六楼上的小野明郎从皮箱内把‘铁拳’火箭筒(射程60米)零件取出来迅速组装好后扛在肩膀上来到窗前,娴熟地调整好角度和高度,继而装弹,对准张学良车队必经之路。由于入城关卡东北军守卫检查的十分严格,特高科只偷混过来了一发火箭炮弹,这一发炮弹的准确命中是成功的重要保证。协助的五名“一进会”会众在楼下楼梯口警惕观望着。人群中,相川冶度等人混于其中,冷冷地看着看着道路远处越来越近的车队,手慢慢伸入怀中。时间在一点一点随着相川的心跳在走向预定时刻。9点35分,一发火箭弹撕裂空气尖叫着准时从天而降,顿时第一辆车在爆炸的火球中化为燃烧的废铁,相川冶度等人抓紧机会冲出人群一拥而上,AK-35猛烈地喷射着子弹将第五辆车达成了筛子,里面坐着的张学良在没有反应过来的惊愕中血溅三尺……这一幕画面在预定时间到的时候并没有出现,大街上仍然是欢乐的人群,车队平平安安从钟楼下试过——小野明郎睁着眼睛趴在窗前,手指仍然扣在火箭炮的开关上,他的眉心赫然出现一个血窟窿,腥血和脑浆缓缓地在狙击枪弹造成的弹孔中流出。距他一百多米的另外一个高楼上,一个东北安全部的枪手对楼下的观察员做了一个手势——目标清除。钟楼下,冲进去的东北军情局特工们用消音微冲对着拔枪反抗的“一进会”会众扫射起来。“八嘎!动手!”听到数声枪声却没有看到炮弹的相川冶度意识到小野那边出了问题,刺杀行动节外生枝但是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怒骂一声相川冶度举起捷克式轻机枪冲出人群。众日本杀手纷纷现身,数十支步枪手枪训练有素一起对准第一辆汽车凶猛开火。这是实现预定好的,不管怎么样必须要把第一辆汽车打停下。在密集子弹组成的多重火力摧残和两枚投掷过去的手榴弹爆炸开的威力下,支离破碎的首车歪歪斜斜撞到了电线杆上。得逞目的后的日本人枪口一起对准后面的车辆挨个扫射。道路两边人群惊叫呼喊着四散奔逃,“保护少帅!”军官们高喊着,东北军警卫团和野战部队士兵迅速回过神来立刻开火还击,双方杀作一团。子弹横飞中火力薄弱的刺客们很快招架不住,眨眼间十几个日本人倒地毙命。“上吧!”相川冶度左手飞速给打空子弹的轻机枪换弹夹,同时右手闪电般射出军刺正中一个对准自己正要开火的东北军士兵咽喉,随着他的命令数个决死的刺杀者厉吼着不要命地扑上去,一边狂奔冲向张学良的座驾一边拉动身上缠着的炸药包的导火索。在卫队士兵飞蝗般的子弹下很快被击中在距离张学良汽车七八米的地方纷纷倒地爆炸的粉身碎骨。正在这时车队旁边两家商店内突然闯出两辆摩托车,脱缰野马般直挺挺冲向车队。“打!”东北士兵狂风般射出的子弹飚向那两辆摩托车,射烂了车前加固的钢板打死了车上的日本死士后,一辆在冲向张学良驾车的时候被最后一辆汽车舍生忘死半路冲过来撞在一起同归于尽,爆炸起巨大火球中纷飞的金属碎片将四周的士兵和平民射倒一大片;还有一辆成功撞到了第五辆汽车。顿时数辆汽车一起爆炸连连熊熊燃烧起来。看到张学良的轿车燃起冲天大火,确定绝无可能还有人能够在里面活下去,相川冶度大喜,虽然部下伤亡惨重,但是行动终于成功了,“撤!”接到撤退命令后尚且活着的日本刺客们纷纷夺路而逃奔往预定接应点。众刺客刚刚冲出一条小巷,一辆黑色轿车子弹般呼啸而来将相川冶度前面的衫山元诚撞飞而起后“嘎吱”停在了相川一行人的面前堵住了逃路,衫山整个人像片树叶轻飘飘落到几米外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落地声。车上和其他埋伏地点内等待已久的东安部特工和宪兵们的蜂拥而上将来不及反抗的相川冶度等一干人统统摁倒制服在地。领头的宪兵队长上前重重一拳打在相川冶度的下颚上。相川冶度顿时眼前金花四绽,同时一只强有力的手死死扼住他的喉咙,另一只手则从他嘴里抠出一颗氰化物药丸。相川冶度狠狠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吐沫,恨恨地看着对方。“统统带走!”宪兵队长手一挥,然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已经失去知觉但还微微抽搐的衫山元诚,“那个活不了,解决掉。”旁边的一个宪兵面无表情走过去,对准衫山元诚的头部补了一枪。“加上这一次,小鬼子已经是第八次刺杀我未遂了吧?”到达平壤东北军朝鲜派遣军总司令部,从装有防弹玻璃和加厚钢板的特制汽车上下来后张学良自嘲道。此时已经是傍晚五时了。“是的,少帅。如果包括被我们挫败的计划,已经有七十五次了。”立于张学良身边的东北军情局北朝鲜组组长上官默回答道。“冷锋这次干的不错,顺藤摸瓜把平壤的日本情报机关连根拔起一网打尽,大大有功啊。只是这老小子居然用我作诱饵,胆子可真不小。”张学良摇摇头苦笑道,“幸好我没有上车,不然早被大火烤熟了。”“是、是、是!少帅您受惊了!可是不放出风来说少帅您要进平壤,我们也没有办法引诱平壤的日本间谍组织自投罗网呀!您老人家就当为了朝鲜的安定繁荣做一回贡献吧!”上官默狡黠地笑道。“你们这些搞阴谋诡计的,个个都成精了!”张学良一脸无奈道。平壤军事监狱内,被捕的相川冶度犹如笼子里面的饿狼般烦躁不安在小小的牢房内走来走去,几个小时后进来数个东北军宪兵将他押进了审讯室。这座监狱原本是日本人修建的用来关押朝鲜反抗团体成员和“政治犯”的。审讯室也是原本日本人建造的行刑室改造的。室内阴森恐怖,屋顶吊着两盏灯泡,昏黄的灯光下,墙壁和柱子上摆挂着各种各样原本日本人制作用来对付朝鲜反抗者的刑具,老虎凳、杠子、皮鞭、火炉、烙铁、竹签、钢针、火钳、木马、夹棍、跪椅、铁链等泛着幽幽寒光令人毛骨悚然。靠墙的几个十字架上还吊着几个浑身血迹斑斑昏死过去的日本特高科成员,旁边几个累的汗流浃背的东北宪兵正在往他们身上泼冷水试图弄醒他们。“你们的上级、情报网组成、联络方式、其他联系接头人员,只要你知道的我都要。”坐在对面的东北安全部审讯员一脸平静,开门见山。相川冶度双目赤红,半晌开口道:“在我回答之前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破获我们的计划的。”“嗯,可以。第一,那个独立第八步兵旅的少尉在被你们收买后第二天就向我们自首了;第二嘛,我可以让你见个人。”审讯员转头向旁边的宪兵示意了一下,那个宪兵走出去,很快带进来一个人。顿时相川冶度双眼瞳孔几欲爆裂,他足足愣了几秒才难以置信道:“玉儿?”审讯员介绍着这个“正和”百货商店里面叫玉儿的年轻女子店员:“她真名邓莉菲,隶属东北安全部军情局情报分析通讯处,编号E-0586,代号‘冰蝴蝶’。1931年秋奉命潜入朝鲜。你们这次行动和你们平壤情报网分布情况大部分的全是她的提供的情报。邓小姐,你这次立了大功,我想少帅起码要授予你一枚白银战斧勋章的。恭喜了。”“冰蝴蝶”淡淡笑了一下,转身出去。她还要继续在日本人情报系统的心脏内潜伏下去。她不担心自己的身份会暴露,因为相川冶度到这里这辈子就别想活着再出去了。相川冶度愣愣了一会,叹口气道:“我终于明白什么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嗯,既然你的要求得到了实现,那么请回答我刚才提的问题吧。”“哼!”相川冶度冷哼一声,扭过头不作理睬。审讯员脸上仍然是波澜不惊的表情,语气也不温不火:“你们日本人言而无信的特性是享誉世界的,阁下现在的态度我一点也不奇怪,想要从你的嘴里得到东西不用点手段是不行的。不过我相信对于相川冶度先生你这种经过特殊训练,意志力和忍耐力都超越常人的优秀特工来讲,普通的审讯方式是不行的。我不得不使用点特殊方式。”随着召唤,两个身着白大褂口戴口罩的东北军军医进来,得到允许后走到相川冶度身边,一人摁住他的胳膊,另外一人在他皮肤上搽上酒精消毒后将一针管的淡灰色药剂缓缓注入相川冶度体内。“这是一种由我们的医药专家研制成功的特殊合成毒品,令人上瘾的效果和毒瘾发作时的痛楚程度是纯鸦片的上百倍。刚才那针管起码值三百法币,我们可是很愿意为你破费的。希望你早点配合我们交代问题,相川冶度先生。”东北安全部的审讯员脸上开始浮现出笑容,用一种稳操胜券的眼神看着浑身肌肉开始颤抖的相川冶度。“爱新觉罗·显玙!”女子审讯室内,川岛芳子,即金壁辉两眼黯淡像一具尸体般毫无知觉地坐在椅子上,此时她心里的希望犹如肥皂沫一个接一个在破灭。“我们从三年前年就开始注意你了,告诉我们你所知道的任何事情。不然你将因为犯有‘叛国罪’而在铁窗里面度过你的余生。”“叛国罪?”金壁辉冷笑道,“我是日本人,为自己的祖国工作,何来叛国罪之有?”“日本人?你本是清朝末年肃亲王的第十四个女儿,溥仪皇帝的堂妹。辛亥革命后被日本人川岛浪速认作义女,此后你改名为川岛芳子并在日本接受教育。17岁自杀未遂之后断发并改作男装打扮。1927年在旅顺与蒙古王族结婚。1930年私奔后用你养父的关系接近关东军,还曾经担任反动社团‘满洲青年联盟’的领导者,‘十一五’事变的时候你作为日本间谍勾结熙恰等清朝遗族暗中活动,那个时候我们开始注意到了你。后来你还间接参加了东北会战等日军在东北的军事行动,意图借助日本人的力量复辟清王朝,失败后你又辗转上海、南京和沈阳之间一直为日本人服务窃取南京政府和东北政府的机密情报。所以,你的罪行不是间谍罪,而是叛国罪;你不是日本人,你是汉奸。”金壁辉咬紧嘴唇,陷入深深的沉默中。“满清王朝气数已尽,在中国的历史上已经永远地结束了!可你还执迷不悟追寻一个泡沫般的幻想。”女审讯员冰冷的话语犹如利刃刺进了川岛芳子内心最不愿意承认和面对的黑暗角落,“你的理想注定实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