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程子昊，我放手了

蒋梦曦做了一个梦，与其说是一个梦，还不如说她将七年前的那些记忆又重温了一次。七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有些记忆已经太过模糊了，以至于她一直以为自己忘记了。直到那些曾经一幕一幕重现，才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成了胸口的朱砂痣，怎么样都抹不掉。她看到七年前的自己站在程子昊面前，无辜不要脸地说着我喜欢你；看到自己站在偌大的领奖台上抢过颁奖主持人的话筒对着台下的哪一张脸说我喜欢你；看着自己坐在讲台下面托着腮看着台上的那个人挥动着手中的粉笔。她从来都不是个可以隐藏自己心事的人，她喜欢程子昊，全班都知道，全校都知道。太过年轻，总是以为追逐自己的爱情是没有错的。身后一道又一道鄙视的目光；身边一句又一句讽刺的话语；程子昊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所有的一切，她都视若无睹。她看到那个七年的自己，那么的不顾一切。时间晃着就过了，她看到程子昊看着她的眼神，冰冷无比。就像是一根刺，刺得她眼睛生疼。她睁开眼睛，只看到满目的白色，白亮亮的灯光，眼眸里面盈动着的水光挡住了一切清晰的视线。“醒了？”耳侧传来程子昊喑哑的嗓音，她只是没有动，也没有开口，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下去，流到脖子处，粘粘黏黏的，有些难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指腹摩挲在脸上，一点点地擦着她脸上的眼泪。柔柔软软的，曾经她多么渴望这种抚摸自己脸颊的轻柔。但那也终究只是曾经。病房里面似乎只有她和程子昊两个人，安静得甚至能够听到那些点滴滴落的声音。僵持在半空中的沉寂，附着在呼吸上，每一口气的进出都有些难以名状的痛苦。程子昊抬手想要按铃喊来护士，一直不说话不动作的蒋梦曦却突然只加你伸手拦下了他的动作：“不用了，我没事。”她没有看他，手在阻断他的动作之后便迅速收回。开口出来的声音带着沉睡许久的喑哑，撕开了空气中的沉默。“要喝水吗？”程子昊看着她，微微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有按下了铃声。浮肿的眼眸微微动了动，蒋梦曦闭了闭眼，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几片清明，没有了眼泪的阻碍，她能够清晰地看清楚眼前的程子昊。视线一点点地往上移动，最后落在那双深褐色的眼眸里面，枯竭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平淡无波地开口说道：“程子昊，我们离婚吧。”很平很淡的一句话，却让整个病房陷入了一场长久的沉寂。程子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他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转身走到一旁的饮水机前，撞了杯温水，递到她的唇边：“喝口水。”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想要坐起来，可是另外一只手完全不能动，程子昊见状，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谢谢。”一边接过他手上的水，一边道谢。口很干，她一口气就喝了一杯水，程子昊又递了一杯给她，她没有说什么，接过去直接仰头就喝尽。温暖的开水漫过喉咙，明明该是舒服滋润，却无端生出一种苦涩。“不用了，已经好很多了。”看着程子昊转身又要装多一杯水给她，她直接开口就拦住了他的动作。他回头看着她，点了点头，“蒋梦曦，对不起发生这样的事情，我——”难得的没有了一贯的冰冷，难得的开口解释，可是她已经不想听了。她微微动了动，开口直接就打断了他的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知道你我都不想，但是它已经发生了，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围着已经发生的事情纠结了。”她微微闭了闭眼，舒了口气，才继续说道：“我记得有个人说过，爱情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我以前一直觉得这个人说得太绝对了，总会有一些例外的，比如我对你。我爱你，所以我可以不顾一切，即使你一次又一次地推开我，我还是可以那样恬不知耻地蹭回你的身边，继续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然后继续自以为是。”说道这里，她看着他笑了笑，有些自嘲：“年轻的时候不谙世事，以为你不过是比较心比较冷而已，总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耐心，总有一天你会是我的。呵~，你哪里是心冷，你不过是不爱我而已。”她睁着眼睛，一直不想让自己的眼泪再冒出来，可是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控制不住。极力想要在程子昊面前保持自己最后的一点自尊，都变得那么的困难。她没有看他，视线越过程子昊的身后，落在那白兮兮的墙壁上，心口一点点地被掏空，可是她还是开口继续说下去：“我曾经以为，你不爱我没关系，我爱你就好了。可是现在，人总是会贪心的，得到了一点点的温暖就想要整个世界的光明。我也不能免俗，我总是以为自己可以坚持很久，很久，以为说不定一咬牙，就一辈子了。但是一辈子那么长，我坚持不下来，真的，程子昊，我坚持不下来。”“我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大度，我甚至比任何人都要小气，我很想在你接到夏琳的电话的时候将你的手机摔了。可是我不敢，我什么都不敢，在你面前，我只是一个胆小懦弱的女人。在你面前，我都快找不到自己了。”曾经有一个著名的小说家说过，爱上一个人，你就会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面去。她已经低到找不到自己了，被掩埋得快要不能呼吸了。“抱歉，程老师，我累了，很累很累。你也很累吧？被我纠缠了那么多年，突然之间出现了一个七岁大的儿子，突然之间要承担起父亲和丈夫的责任。”她嘴角带着笑，灯光下，惨白色的脸有些吓人，可是她仍旧是笑着的，一直笑着：“程子昊，我放手了，离婚吧。”原本分散的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回，落在程子昊的脸上，她视线专注，盯着他的眼眸一动不动。泛着泪光的眼眸里面是不可言说的认真，肩膀上的疼痛一阵一阵，她抿着唇，就那样看着他。程子昊看着她，深褐色的眼眸里面泛着几分情绪，微薄的双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说话，突兀的铃声突然之间响了起来。好看的眉头微微一皱，她没有看手机，直接就按灭了。“蒋梦曦，抱歉让你昨天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你说得对——”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她微微闭了闭眼，“接吧，我们的事情再说吧。”反正事情都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已经没有什么会比这样更加的糟糕了。程子昊看了她一眼，低头又看了看手机，犹豫了半响，最后还是皱着眉接了电话。“妈？”她听着他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睁开眼睛刚好看到他站在门外。门并没有关紧，透过那门缝能够看到程子昊的侧脸。灯光打在上面，她恍恍惚惚响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阳光落在那一张脸上面，不知不觉的就这样沉沦了。心很痛，可是她只能抬起手按着，按着，就没有那么痛了。程子昊进来看了她一眼，眉宇间带着几分疲倦：“抱歉，夏琳出了事，我——”“你去吧。”她没有让他说出口，即使他不说，她也知道那接下来的话是什么。一开始就知道答案了，为什么还要自欺欺人呢。他低头看着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转身出了病房。门被关上，整个病房就只有她一个人，呼吸声一下下的，她抬起双手盖在自己的脸上，眼泪顺着手指间流出来，浑身都在颤抖，就好像抽丝剥茧一样，疼得不可自抑。“梦曦——”蒋丽丽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景象，蒋梦曦坐在**，整张脸被捧起来的双手挡住，推开门进去，却丝毫没有被发现。站在那儿，能够清晰地看到每一滴眼泪落在被单上。从事发到现在，三十多个小时，可是她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好的一场婚礼，她那时候还和林立在台下感慨蒋梦曦终于找到自己的幸福了。却还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一个女人跑到台上说要送一份大礼给程子昊，打开桌面上的相册可以看到很多蒋梦曦以前的照片，以及台上的那个女人爆出来的消息。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她什么都不知道，现场一片混乱，以至于那个女人砸场子的时候她和林立被堵在宾客中，想要去看看蒋梦曦，都挤不出去。站在那么多人之中看着蒋梦曦就那样硬生生地受了那一张椅子，她整个人都呆滞了，回过神来，现场一片乱，蒋梦曦不见了，程子昊和江一航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