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回身,李黛已经自己扶着在梳妆台前坐定了,手里选着几支玉钗:“你说到底哪一个好?他现在什么样儿了?他会不会厌弃我一脸病色?”青青走到梳妆台前从几支玉钗里选出当中的一支,给她插上:“姐李黛道:“丫头,他到底没来接我走,他以前说他绝不会和我劳燕分飞的,他还说,我飞到哪儿他都要把我找回来。最终还是我去见他,就因为我病的没几日了,所以我宁肯放下所有的身段去见他。”“姐,我知道,我都看得到。”“青青,把那琴拿来让我好好弹弹,我明日要弹给他听。”青青把琴抱来,扶她坐稳了。李黛轻拨了两下,放下手问道:“太子如今最宠的曹妃是不是也最擅音律?”青青劝道:“姐姐别多想,曹妃是丞相家的千金,太子宠她不过是场面罢了。”“我若是已经失了他,我怎么办?”青青握紧了李黛的手:“那我去把姐姐接回来,姐还有我呢,一直有我呢。”李黛轻轻捧着青青的脸:“好妹妹,跟你呆久了人都干净了,哪日我要去了另一边,你一定要在旁边送我,来世我也能做个干净的人。”青青强笑出来:“姐姐,明日可是个好日子,要成一段好姻缘的。”她把铜镜转好,“做新娘子的人一定要最好看。”从梳妆台上拿起木梳,“这是老祖宗的规矩,咱们不能破。”说着开始为李黛梳那头已经有些稀少的头发:“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放下木梳,来不及揩眼里的眼泪就强自笑了。李黛问:“傻丫头,笑什么?”青青道:“我今日去刷马,刷到一半就滑了刷子,给姐姐梳头却三梳都到尾,可见这是天意,吉兆呢。”李黛也露出了笑意,把妹妹的手握的紧紧的。这晚马房里也有两个人聊着话。吴沛生问:“她说了四种男人,哪四种?”萧拓道:“这个问题你还用想吗?”“可我哪里晓得。”“你是第一种。”“说仔细些。”“就是只要野心和宏图远志的男人 。”“这就是答案?”萧拓看着他笑笑,摇摇头不再说话,自顾自收拾草料去了。吴沛生道:“明日我带李家大小姐一同去。”“怎么,之前一直在太子面前拦着挡着,现在倒愿意主动把人送去了。难不成看人家病了,终于知道什么叫恻隐之心怜香惜玉了?”吴沛生道:“太子太过宠信曹妃,如今丞相仰仗这个,越来越在朝中跋扈,日后更怕要势大起来,我虽然忌惮李家大小姐不把人放在眼里,可李家大小姐终究是个女人,论起来更容易对付一些。”萧拓抖抖手里的草料:“得,还是第一种。”“李青青也去。”吴沛生声音不自觉小了些。萧拓扔了手里的草料:“让她去做什么?磕了碰了,再重一些得罪了哪个达官贵人的怪脾气怎么收拾?”吴沛生看着他,索性转身走出马房,往回去了。萧拓在背后喊:“你不许!听见没有!”一大清早,侍女就进来传话:“将军吩咐二位小姐快些收拾,早些上马启程。”青青听着她说“二位”,早庆幸的不知如何了,不用担看*青青一慌,忙将草帘子掩了。池子里的姑娘听到了响动,喝问:“是谁?”青青硬着头皮道:“实在是无意冒犯姑娘,还请姑娘莫要见怪才是。”那姑娘听了倒不慌了:“原来也是个姑娘,你叫什么名儿?”青青听出对方没有责怪的意味,暗松了一口气:“李青青。”“这个‘李’姓我认得,可这个名字倒没听过。”“不过是乡野村姑的名号罢了,姑娘怎会听过。”“你可还隔着草帘?”“是。”“倒是个守礼的姑娘,我方才已穿戴完备了,你不必再隔着草帘子。”“还是隔着好。”那姑娘有了兴致:“你倒说说,这怎么个好法?”“什么东西看了反倒失了,只有想着才能留的时间长些。再者,只有隔着,姑娘才愿和我等样的说话,彼此见了分了高下亲疏,反倒远了。”“说的在理。今日领教了。”那姑娘起身而去,脚步越来越远。青青这才觉出琴声停了许久,赶快起身朝营帐赶。刚到了帐口萧拓就笑道:“太子来过了。”青青笑道:“他当然要来。”又带着笑意看了看他:“你走得还挺快。”萧拓不解其意。青青入了帐子去,外面提箭袋的男孩有喊:“将军你又到哪里去了,你可是回来了,都等着你用晚膳呢。”青青见姐姐手温柔的摸着琴,心里放下一大半。李黛道:“我见到他了!他跟从前一样,他竟没变样!我是不是老了些了?他一打开帐子闯进来,站了站,转身就走了,他是不是嫌我了?”青青轻声道:“姐,再弹两首让我听听。”李黛明白她的意思,果然抬手抚琴,这一弹就弹了整整一夜。后来曹妃说,那一夜她看着太子点了一夜的灯,她就知道,她终究是伤心人了。一整宿随着一声铮铮然的琴响断了,曙光穿透雾气射了进来,一声号角响起来,这帐里所有的男人们踏着一声马嘶,奔圣上围猎的队伍去了。李黛轻呼一口气,声音已经不似往常清脆了:“青青,我想去**躺着。”青青忙起身扶了她沿着床躺了。李黛道:“把灯点亮些,我不想让它灭。”青青挑灯芯的手已经微微颤起来。李黛道:“五娘从前唱的那出是什么?我总觉得它好听,只是我是千金大小姐倒觉得这些物件好听,说出去总让人取笑的。”青青背对着她,蓄的泪已经把视线填的虚而且模糊。李黛自顾自盯着床顶道:“我小时候趴在五娘房的墙根下,就在那棵广玉兰的树根后面藏着,我把五娘唱的词抄到一方小笺上,宝贝的什么似的,谁知道我奶娘发现了立马告诉我了我娘,我被我娘关上房门打了重重的巴掌,她质问我说这些下流物件你也有脸拿到房里来?”青青不知道还有这桩事,只记得大娘气势汹汹来到房里,一顿叫嚷之后才离开。青青那时只道大娘是与惯常来闹一般的道理,只那一次闹得厉害些罢了,却原来背里还有这样的一层缘故。“你猜我后来如何?”李黛道。青青仍旧背着身,装作继续剪着灯芯,摇摇头算作回应。李黛自顾自道:“我把那个抄好的小笺烧了个干干净净,可我再也忘不掉那个小笺了,用尽了所有办法都不行。”帐外响起来提箭袋那男孩的喊声:“将军!您的弓!您的弓!”青青强笑着坐在床沿上,理着李黛的发丝:“他们出发去围猎了,都去了。”李黛突然哽住了,好容易才说:“我还能留多长时间呢?会不会再也等不到了?”青青只道:“不会。”她站起来突然就严厉了脸色:“没和他说上话,没弄清楚他确切意思之前,你不准想着去。”李黛果然平静了许多,笑着念道:“钗桑合一处,白首思少年。”青青道:“这出戏的后文是旁人补缀上去的,加了个死而可以生的结局。”“旁的人总望着这两人可以一直白头的,索性加了这一出戏,让两人活过来,作对长久夫妻。”“我娘从没唱到后文过。”“我可以把后文抄到一张新的小笺上,日后咱们俩烧了,只当祈个心愿。”青青对她微微一笑。脑子里倏忽闪过娘曾说的那句:“人没有什么是能一辈子的。”本文由看书网小说(kanshu.)原创首发,阅读最新章节请搜索“看书网”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