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131

青青道：“方才我在街巷就听见妈妈这里有人在奏琴，今日既然得蒙妈妈收留，能否见见这位姑娘？”秋妈妈道：“见也是可以的，只是咱们玉燕堂向来有个规矩，姑娘们的身上是不能留着体己的，你们的体己都要让咱们玉燕堂来留着，这也是为了姑娘们好，姑娘有多少都可以交了出来，咱们再去见人也行。”清茗听了这话，明显犹疑了，看着青青，青青只是对她点了点头，清茗没有办法，只能把所有的银票都取出来砸在秋妈妈的手上。秋妈妈收了钱，果然对青青和清茗道：“两位跟我来吧。”这果然是玉燕堂楼上一个姑娘的闺房，只是屋子里挂着白色的纱幔，纱幔背后摆着一张琴，秋妈妈道：“这就是嫣然，方才你们听到的琴声就是她奏的。”秋妈妈看看没有需要自己的地方，就对二人吩咐道：“片刻之后到后院来，我说过咱们玉燕堂是不养闲人的。”青青和清茗对视一眼，只能点点头。青青知道清茗眼里的不解和困惑。琴前并没有坐着人，青青和清茗立在纱幔外面，没有走进去，过了许久，里面终于传来了问话声，嫣然问道：“二位既然到了，怎么不进来？”青青道：“我们两人怕唐突了姑娘。”嫣然道：“姑娘既然是个知礼的人，我这里也就没有再赶出去的道理。”青青和清茗这才绕过一道道的纱幔，和那个叫嫣然的姑娘对面坐了，嫣然并不是一个妙龄女子，而是一个瞧上去有三十好几的女人，青青并不意外。嫣然道：“我这里向来是没什么人来的，二位姑娘是怎么想到要来见我？”青青道：“是听了姑娘的琴，想要来瞧瞧姑娘的真容。”嫣然问道：“如今见了，可是让二位失望了？”青青答道：“这倒没有，只是我本以为姑娘是个情思深重的人，却不想见到姑娘的面，只觉得姑娘淡泊高远，倒实在是意料之外。”嫣然道：“看来姑娘是懂琴的。”青青道：“姑娘见笑了，家姐从前也通几分音律，我也不过是个旁观者，哪里懂这当中的深意？”嫣然看了看她，道：“可是我看出来姑娘不是个平常的人，一来，入青楼却舍重金甘愿当青楼的粗使丫头，可见姑娘实在是有所图，这二来，便是姑娘入青楼却不肯卖身，可见姑娘并非是生性不安分之人，那么姑娘要么是为事，要么是为情。”清茗叹道：“嫣然姑娘果然厉害。”嫣然笑着道：“看来我是说中了。既如此，姑娘不妨开门见山，姑娘既然既然能赏得我的琴，那我便帮了姑娘这个忙，也当还了您一个人情便罢了。”青青笑了，道：“姑娘果然是不同凡响，也有气魄，那便算我找对了人，烧对了香。”嫣然道：“姑娘有话直说。”青青道：“我喜欢听姑娘的琴，我家的清茗也认得几个字，而我，正如姑娘所说，是有些想说而不能说，且要诉诸笔端的东西，但又不想写出来，藏于深闺之中，只想借姑娘的琴为我畅叙一二。”嫣然道：“你既不想让你的辞章藏于规格，又何苦来找我这个久在闺阁之人。”青青道：“因为姑娘的琴是难得的清雅，这也是我方才同我家清茗说起的，在这种污陋之巷也只有姑娘是我要找之人。”嫣然点点头：“那我便应了，只是是否能够真的唱出来让人肯听闻肯传唱，也实在并非我所能左右的。”青青笑了笑，道：“姑娘肯帮我这个忙，已是让我千恩万谢了，又怎敢再说让姑娘务必多唱，还要求个立竿见影的话呢？”青青和清茗成了玉燕堂伙房里打杂的下人，因为身无分文，再加上实在没有心思逃出去，便也成日里的围着灶台备些酒肉饭食，不时有些小丫头来取了送到有客人的姑娘房里。清茗终于忍不住道：“我就不明白姑娘你是为了什么？”青青道：“你瞧着嫣然是随便与人相见的人吗?”清茗道：“自然不是，嫣然姑娘自有她的脾气。”青青道：“所以若非以投奔之名来，秋妈妈怎会引见？她又何以会为了我这个‘有所图’而费尽心机的人相见？”清茗道：“可是也不能把什么都让她们取了去，却把自己困在这儿给她们当粗使丫头。”青青道：“那原也是我没料到的，不过秋妈妈也是个守诺言的正直人。”清茗道：“也只有姑娘能这么说她。”青青道：“她虽等于限了你我自由，可却从来不曾有过逼良为娼的不义之举，只是秋妈妈在玉燕堂久了，叙事什么人情冷暖都看够了，倒成了个不敢让自己吃亏的人，如此，便只能让玉燕堂上上下下不养一个闲人，好让自己不亏了本，也不软了心肠，这么瞧来，其实秋妈妈也不过是个小女人。”清茗停下手里洗刷的盘碗，道：“这么一想，倒也不觉得她可恨了，前几个晚上我还把她埋怨得牙痒痒。青青对清茗笑笑，仍旧忙着手里的物什。过了片刻，秋妈妈便来伙房里查验，道：“仔细一点儿，楼上的都是大爷，有个什么让他们不满意了，倒霉的可是咱们自己的姑娘。”青青和清茗低声应了一声“是。”秋妈妈看着青青，道：“越瞧着你，就越觉得你们和咱们这地方八竿子占不到边，我压根就不敢用你们，只能把你们安置在这儿，也真不知我是不是惹上麻烦了。”青青对秋妈妈道：“秋妈妈这是哪儿的话，是我求着您来的，就是真个什么，也是我去承担过错，没有连累妈妈的道理。”秋妈妈对她二人道：“若你们是什么官家大小姐逃到我这个地方来，等到你们的人找来，我可是一定会把你们交出来的。”青青笑道：“妈妈放心，我二人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人家的丫头，哪里会有人来找？”秋妈妈道：“我想说你两个年纪轻轻，不用看着翠寰楼里的那个白玉攀了高枝，一夜之间成了人上人，就眼巴巴的跟着学，你二人的才貌品性都是好的，没必要非要费尽心力去找什么权高位重的人，听着家里的吩咐好好找个人家也就是了，何苦心高气不平，也要到我这里来也想着有朝一日一飞冲天，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却要到这儿来洗碗盘。”清茗听得有些不耐，打断秋妈妈道：“妈妈放心，我和我们家姑娘不是那样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秋妈妈道：“女人啊，心气不能太高，找个能知冷知热的也就成了，什么权势钱财的，都不如心贴心来得实在。”青青看着秋妈妈，这个女人说出来她心里一直想说而没有能够说出来的话。秋妈妈正要离开道前厅照看着，青青又叫住她道：“妈妈留步，可否借些笔墨纸砚？”求妈妈看着她，道：“我玉燕堂可不养闲人，也不白给东西。”青青道：“只当是我借妈妈的，来日为您扫一月的院子也成。”秋妈妈转过身去，边走远边道：“过会儿我叫丫头给你送来，玉燕堂的字有点儿旧了，你得空也写幅字，好让我叫人再去做个新的匾，省的旧的放在那儿煞我的财气。”青青道：“这个自然可以。”秋妈妈已然走远了，只大声道：“扫院子的事儿就不必了，还不缺你这一个打杂的。”清茗对青青道：“姑娘说的没错，她还真的只是个小女人。”青青笑了笑，放下了手里洗着的菜蔬，对清茗道：“今晚我写好了， 你尽管拿去给嫣然姑娘，她知道该用什么曲子，只是我希望由你亲自去念。”清茗问：“为什么姑娘要我去？”青青道：“因为你最明白我。”清茗道：“姑娘又为了什么不自己去？”青青道：“因为你比我自己都了解我。”那晚，玉燕堂里响了一晚的琴声，清茗的声音清脆的和着嫣然的琴声，青青在院子中坐着，看着天上的月亮，却喃喃自语道：“总有一天你会听见。”却不想这话被身后的秋妈妈听到，秋妈妈道：“你是想让谁听到？”青青站起身，对秋妈妈笑了笑，道：“妈妈这么晚还不歇着。”秋妈妈道：“也是听着她的琴弹得不一样了，出来散散心，却不成想有心思的不止妈妈我一个。”青青示意示意一旁的椅子，对秋妈妈道：“妈妈，您坐。”秋妈妈看着青青道：“你这孩子果然是不一样，举手投足里都带着点儿妈妈我说不上来的味道，又知礼，又通文墨，就不能告诉告诉妈妈为什么到这儿来？”青青看着秋妈妈坐下了，自己也坐在椅子上，对秋妈妈笑笑道：“不瞒妈妈，我是为了嫣然留下来，只是为着我自己心里的事，妈妈想也能知道个**分。”秋妈妈看着她道：“你和你要找的人分开很久了？”青青点点头：“妈妈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