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顾祝同的杀手锏(二)再说曾晴初在西安得到顾祝同的手谕后,立刻又从西安赶回成都,在成都市文庙后街王纘绪的家中召开秘密倒刘会议。趁天色黄昏己过,青衣小帽的曾晴初戴着一付墨镜,在文庙后街附近转悠了一阵,取下墨镜来回张望,确信没有人盯稍,然后走近王公馆的大门。早己守候在大门内侧的人轻轻把门拉开一道缝,曾晴初象一只猫一样,无声无息地溜了进去。王纘绪在天井里接住曾晴初,轻声说:“都来了,己候你多时了。”说完将曾晴初引入后堂的一间小房间,手一摊:“请。”电灯光下,里面两个人也都站起来打招呼。不用介绍,都是熟人:一位便是唐式遵,另一位是第二十三军一四四师师长郭勋祺。一九三五年初遵义会议后,毛泽东重新执掌了长征中的红军指挥权,发动了土城战役,企图消灭尾追而来的川军部队。结果攻击未果而有了四渡赤水的神话。郭勋祺因在土城作战有功而名声大燥。王纘绪随后跟了进来,轻轻掩上门,招呼大家围在房间中央的一张方桌前周围坐下。桌上有一付麻将,必要的时候,可以装成打麻将。门外有贴心侍卫守候。“蒙承诸位厚爱,”曾晴初开始说,声音压得很低,吐词缓慢而清楚“此次为诸位代言赴西安面见墨公,当面陈述所请,”说到这里,曾晴初有意地停了下来,用眼晴扫视了一遍周围的三张脸,然后目光仃在唐式遵的脸上,“墨公要我转告诸位:他代表委员长——”又停住了,六只眼睛紧紧地盯住那两片嘴唇,像是要掏出那些挡在嘴唇后面的那些话。终于,嘴唇又动起来,继续往下说:“他代表委员长,转达委员长对诸位的关怀,并向诸位保证:诸位的要求一定兑现,决不食言。”关键的一句说完,一阵沉默。“好,等的就是这句话。”王纘绪开口,声音有些抖动。唐式遵微微点着头。郭勋祺不露声色。“诸位如果没有新的意见,事情就这样定了。墨公还要我转告诸位,事成之后,刘浦澄手中的两颗印作何分配,诸位要商量一个方案。还有翼之兄的任何职,也要有一个方案。”他所说的“两颗印”,是指刘湘所任的“省政府主席”和“省绥靖主任”两个位子。这后面的一句话是说给郭勋祺听的,翼之是郭勋祺的字。在西安的时候,他还不知道郭勋祺也参加了倒刘的事,现在这样说出来,让人听起来既像是他自己的话,又像是顾祝同的话。“嘿嘿,子晋兄劳苦功高,子晋兄先说。”“还是听治易兄的高见。”“既然子晋兄要我说,我就先说说我的意见如何?子晋兄会打仗,擅长军事,领绥靖主任一职如何?”听见王纘绪这么说,曾晴初接下去:“子晋兄如果没有意见的话,治易兄就作省主席,翼之兄升军长,如何?诸位没有新的意见我就以这个方案呈报墨公了。”“另外,墨公要我转告诸位,川康整军会议将在七月初在渝举行,何应钦是主任,墨公任副主任,刘浦澄的事就在这次会上解决。诸位如何配合动作,也要有所准备,切望商定之后,回头再派人同我一道去西安墨公那里汇报。”“我们尽快妥善商定。”大家一起称是。“兄弟为诸位鞍前马后,竭尽棉薄,高升之后还望诸位关照。”“理当如此。”“这个自然。”秘会之后,郭勋祺立刻飞报刘湘。刘浦闻报,大吃一惊,形势陡然变得如此险恶!他立刻作出反应,一面派出武德励进会中的心腹对王、唐二人进行监视,一面调整了一些两军中的不稳分子。其实,对刘湘来说,险恶的事还不止于此,还有更为险恶的事同时也在加紧进行之中。如果说王、唐只是叛刘,在蒋刘摊牌时倒向蒋的一边的话,那么这眼下的一件事更恶,恶就恶在要利用刘湘离开成都在重庆参加整军会议机会,当其首尾难以兼顾的时候,用武力直接向刘湘下手。挑起武力下手大梁的是刘湘手下的一位师长范绍增。他担当此项任务再合适不过。范绍增,号海廷,生于一八九五年,四川大竹县清河乡人,外号人称范哈儿。后来因为是电视连续剧《哈儿师长》和《哈儿军长》中主角的原型而几乎是家喻户晓。范绍增自幼不好读书,却喜爱到茶馆听说“评书”,对书中杀富济贫的绿林好汉一心向往之。十三岁时就己按奈不住心中的的跃,参加了当地的袍哥组织,并跟随首领张佐霖打家劫舍。后又拉起队伍,参加反对袁世凯的战争。当团长后,曾又回过清河乡老家,为自己的劣迹赎过,在当地向曾经抢劫过的百姓,发还财物,进行赔偿。范绍增的队伍以袍哥组织作为维系的方式,纪律松驰,打起仗来却很用命,也算得上一支彪悍的队伍。几经反复后投到杨森的手下,作了杨森的旅长和师长,深得杨森的重用。一九二五年杨森在统一四川的战争中失败,被迫流亡武汉。临行前,将自己装备精良的宪兵大队交由紧随其后的范绍增掌管,并让自己的侄儿与范结为异姓兄弟。第二年,杨森在吴佩孚的支持下返回四川重新收拾残部。此时,范绍增己感到杨对自己失去信任,欲作叛逃之举。杨令自己的侄儿去找到范绍增,劝其归队。范跪在地上赌咒发誓:“我如对军长先开枪,死无葬身之地。”没几天,范绍增就率部参加了反杨联军。杨森亲自打电话找到范,说:“你是我一手培植起来的,为什么要反我?”范绍增自有他的道理,回答:“我这次是打的军长的学生,等我把军长的学生打垮后,再来向军长请罪。”此后,范绍增又带兵归顺刘湘,但刘湘对范始终有所防范,不放手重用。范绍增表面应酬,实则郁郁寡欢,难遂其意,对刘湘颇为不满。这范绍增也算得上一个十分奇特的人物。四川境内袍哥组织林立,因此范绍增在民间社会上有很大的势力,其人又善交往,有着复杂的上层背景,是孔祥熙、杜月笙甚至戴笠的坐上之客。而且他又与顾祝同、贺国光等人早己有所联系。一九三五年,刘湘以整军的名义明升范为第二十三军副军长,却又限令不让他到职,同时撤消了范绍增的第四师师长职务,连范的老搭挡副师长罗君彤也一道被撤职,又调心腹刘兆黎为第四师师长,接了范的实权同。范绍增愤恨己极,当时就要把自己的队伍拉走另立山头同刘湘对抗。事前发电报请示顾祝同和蒋介石,蒋复电安抚,叫范不要妄动,说自有解决办法。顾则复电叫听委员长的命令,同时要范以副军长的名义参加峨眉山军官训练团受训,以避开风头,到时自然会有发挥作用的时候。果然,现在到了发挥作用的时候。贺国光原是参谋团的主任。这个参谋团有一复杂的全称:“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南昌驻川参谋团”,复杂的名称充分显示着它的权威。参谋团于一九三四年底成立,于次年底撤销,撤销后的原班人马并入重庆行营,贺国光任重庆行营参谋长。几年中,蒋刘之间的磨擦和明争暗斗,主要都是经过贺国光之手在操纵。不久前,贺国光派人找到范绍增,策动他领头在整军会议期间起兵倒刘,范绍增是直肠子人,双方正中下怀,一拍即合。整军会议开始前,范绍增在重庆同贺国光密商倒刘的各项细节,并从贺国光那里得到消息:委员长有手谕调动在川的中央军参与,以保证事情万无一失。又邀约了省内川军各军首脑,刘文辉、邓锡侯、孙震、李家钰等人,在范绍增重庆的私宅“范庄”里会同贺国光密约,决定在整军会议上对刘湘提出弹劾,一举拿下,呈请中央将其扣留查办。省内各军因多受刘湘势力的挤压,怨气颇大,川内局面重新洗牌,或可大家都会捞到好处,也多乐见其成。会上大家商讨了发难的各项措施,只等到时实施。六月底,范绍增通知自己的副师长罗君彤秘密住进成都市北较场的中央军校,利用中央军校内的电话同自己保持联系,以调动并指挥部队,密切监视刘湘在成都的武装力量。七月三日,范绍增命令自己的心腹团长陈章文从成都赶往重庆接受任务:秘密作好战斗准备,待重庆方面事情发作,即令在成都以北的新都、唐家寺一带自己的队伍立刻通电倒刘,打响战斗,向成都方面攻击。如果攻击受阻,至少要固守新都,等待邓锡侯、孙震的部队从北道驰援。同时,邓锡侯加强了在驻扎在成都市北郊的守备,与范部形成倚角,相互支援。成都市内北较场、西较场、南较场中央军校内的王公伟部作好战斗准备,发放了弹药,新修了碉堡,赶制鹿柴,密切监视刘湘部队在城内的动向,相机策应范部。重庆方面,有中央军周浑元、戴梦麟两军负责配合整军会议上的动作。一俟范绍增的队伍在成都打响,中央军即以维持地方治安为由,立即占领战略要点,并截断刘湘部队向重庆的增援。让刘湘内外失踞,在重庆俯首就擒。一张大网己经悄然形成,这张无形的网由上述三条纲拉址着,三条纲的上面站着委员长,只等刘湘到重庆参加整军会议时待机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