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第40章 刘湘落到戴笠手中(一)武汉,正是戴笠的特务处总部的所在地。此时的武汉己经成为战时的首都。自南京失守之后,国民政府正式迁都重庆之前,武汉成了中国的政治中心,戴笠的特务处也在十一月底从南京迁来武汉,这里也成了特务处重点活动的地区。这时,戴笠的特务处还叫复兴社特务处,只是在后的一九三八年四月才正式更名为军统局。戴笠的特务系统在全国建立了区、站、组的组织。各省的省会一级的组织称为站,比如长沙站、西安站,再下面的称为组。而各更重要的地区和相当于直辖市的大城市里组织则称为区,比如上海区、香港区等。戴笠一到武汉就在武汉建立起了庞大的武汉区,收买了法租界的头头尉迟钜卿为特务处法租界特别组组长,武汉区的规模仅次于上海区。一张大网己经张好。刘湘一到达汉口,立即落入了戴笠精心编织的监控网中。十二月下旬,刘湘的身体开始好转,被软禁起来的刘湘在精神较好的时候也隅临池挥毫,借以排遣心中怨恨。有一天,他抄写下了这样一副楹联:思亲泪落吴江冷望帝魂归蜀道难这幅楹联取自芜湖孙夫人庙,孙夫人是三国时期刘备的夫人。赤壁之战时,刘备在诸葛亮的主使下乘机占了荆州,孙权为此大为不悦,想方设法要夺回这块地盘,但都未能得逞。后来大将周瑜想了一条“美人计”,劝孙权把自己的亲妹妹嫁给刘备,借机把刘备骗到东吴来。只要刘备一到东吴,立即扣押,如不交出荆州,就叫他人头落地。刘备本不敢来这块险地,但在诸葛亮的大力怂恿下来到东吴,殊知孙权的母亲吴国太见到一表人才的刘备却是满心欢喜,一定要把自己的女儿孙尚香真正的嫁给刘备。刘备终于娶得了孙权的妹妹,双双取道回川。这就是诸葛亮取笑周瑜的“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故事。刘备娶了孙夫人,夫妻恩爱,孙夫人也不思娘家了。孙权老羞成怒,以老母病重为借口,把妹妹骗回东吴,从此软禁起来,不得再回四川。被困在东吴的孙夫人想往自己的丈夫和蜀国,却无奈蜀道艰难,身系囹圄,只有倚窗落泪,郁郁寡欢。刘湘想到孙夫人庙的这副楹联,触景生情,借谕自己遭受软禁的处境。而且,不偏不倚,此时的汉口,正属当年的东吴的版图,武昌和南京都曾作过东吴的都城。真是其情、其境、其地皆合。刘湘这一墨迹,后被四川省参赞黄网收藏。这时,与刘湘不共载天的范绍增加入到了戴笠的阴谋活动中,对刘湘进行监控和收集相关情报。范绍增有一篇文章发表在一九六四年全国《文史资料选辑》第四十二辑上,这篇文章实事求是地说明了他是怎么样同戴笠联手的。该文由政协河南省委员会秘书处供稿,由刘国荣笔记。发表这篇文章时,范绍增于四川解放前夕起义后,在河南省任体委副主任后退休。这篇文章写得十分坦率,坦率得就像范绍增本人。文章全文如下:《关于刘湘、韩复榘之死的一点见闻》范绍增为了说明刘湘和韩复榘之间的一些事情,必须先说一下我和刘湘的关系。我原来是刘湘部下四个师长之一,我师有四个旅,是人数较多、装备最好的一个师,另外是刘湘自兼一个和王赞绪、唐式遵两个师。一九三七年,何应钦去四川整军,由于我不是刘湘的嫡系,刘湘就借机把我的军队改编,免去我的师长,名义上升为副军长,但又不准到职。刘手下一些亲信,常当面冷言冷语地说我是“伪中央(指蒋介石)的汉奸”。当时我对刘湘十分痛恨,常怀借机报复之心。一九三七年底,刘湘因胃溃疡病复发,由南京到汉口治病,住在万国医院,当时我也在汉口。戴笠想利用我和刘湘之间的矛盾,他亲自找我,和我商量如何监视刘湘的问题。并对我说,他掌握刘湘、韩复榘之间经常有电报来往,就是翻译不出来。叫我设法监视刘湘的行动。我由于同刘湘的旧怨,也欣然同意。由戴笠负责在万国医院刘湘病房旁边搞了一个房间,我每天去二三次不等,每当刘湘会客的时候,我都在这个房间里,看都是哪些人和刘湘接谈。有一天,戴笠对我说韩复榘派的代表来了,叫我注意,问我见到没有。我说看到一个不认识的人,是什么面孔,他说那就是韩的代表。我为了更好地监视他,还特别用跳舞等手段收买了护理刘湘的一个女护士,这个女护士也向我报告了刘湘的一些情况。后来,这个护士和刘湘发生了关系,刘送她一些钱,并答应送她到美国留学,于是这个护士就不向我报告刘湘的情况了。刘湘在医院中,胃病逐渐好转,曾打算回四川,叫他的飞机从四川来汉口接他回去。戴笠叫他的特务破坏刘湘的飞机,以致飞机到中途爆炸,回四川之事只得作罢。一九三八年的有一天,我的旧部团长潘寅久从前线回来,和刘湘的参谋处长徐某(忘其名)是旧交。潘去看徐时,从桌子上看到徐正写一个命令给王赞绪,叫王“带两师人到宜昌、沙市一带,与韩复榘去襄樊的队伍切取联系”。徐发现潘寅久看这个命令,就马上把稿子盖起来,并说:“我在写一封家信。”潘寅久把这个电报的内容告诉了我。我听到后就去中国银行见孔祥熙(当时我和孔以及孔的儿子女儿都很熟,经常到他家去),孔留我吃便饭。我问孔:“听说韩复榘的军队就要开到襄樊去么?”孔说:“没有呀!您怎么知道的?”我把潘寅久看到的命令内容告诉了他。孔祥熙很快就过江到武昌去找蒋介石。晚上,孔祥熙四处派人找我,找到后问我:“你说的哪个命令确实看清了没有?”我为慎重起见又找到潘寅久,问他是否真正看清了。潘对我说:“确实看清了。”并表示愿以自己的脑袋担保。我又把潘的话告诉了孔祥熙。我事后听说,由于得知了这封电报的内容,就把刘湘、韩复榘来往电报密码翻出来了。不久,蒋介石约韩复榘去开封开会,即将韩扣留,解到武汉,经过军法会审,执行枪决。韩复榘被扣后,何应钦到万国医院看刘湘,对刘说韩复榘己被扣。刘问为什么,何说:“他的部队要开到襄樊去。”刘知事己泄露,何走后十分钟,刘即大口出血,昏迷不醒,三天以后死去。我与韩复榘本无仇无怨,也未见过韩的面,只是为了报复刘湘,参与了蒋介石这一阴谋活动。现在如实写出来,供有关人士参考。这是一篇难得的史料,正如范绍增所说是“如实写出来”的。很具有参考价值。范绍增在写这篇资料的时候己经是一位历尽沧桑的七十岁老人。自一九三七年七月的川康整军会议上范绍增被刘湘削掉兵权以后,抗日战争爆发,范绍增请缨抗战,被委为没有兵权的第十一兵团副司令,只身来到上海前线。上海战事结束后,随军退到武汉,这篇文章所说的事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后在一九三八年,范绍增被委为八十八军军长,为了起兵抗战,他自筹资费,把他在重庆那座名贵的园林“范庄”也抵押出去,换成大洋在他的老家大竹县一带募得不少家乡人和他原来的兄弟伙等人编成四个步兵团进行训练。范绍增于次年亲率这支队伍出川作战,而且直接冒着枪林弹雨在火线督战,先后在江西、浙江、太湖等地同日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打了不少硬仗和胜仗。但打了胜仗的范绍增仍然没有得到委员长的好处,反而又被削掉兵权,被委任为第十集团军的副总司令,而自己的队伍去被何应钦的儿子何绍周拿去了。于是范绍增愤而回川,在重庆与民主人士交往甚密,进而参加民主活动,思想逐渐倾向反蒋。一九四八年三月,国民政府召开“国大”,范绍增被选为国大代表。在选举副总统前,蒋介石召见范绍增,要他带头支持孙科。范却对蒋直说己经先答应支持李宗仁了,委员长早一些说就好了,吐出去的口水吞不回来呀,拒不配合。后来蒋又得知他从事反蒋活动,立即命令上海警备司令部逮捕范绍增。范得讯后逃脱。一九四九年秋,范绍增通过顾祝同活动,要了一个“国防部川东挺进军总指挥”的头衔,乘机在川东北拉起了九个纵队,在十二月率所部二万余人在渠县通电起义。起义后,范绍增历任中南军政委员会参事、解放军四野五十军高参、河南省体委副主任、省人民政府委员、省人民代表和省政协委员等职。一九七七年三月五日在郑州去世,终年八十三岁。从范绍增历经的岁月可以看出,当他写这篇文章的时候,连他同千夫所指的戴笠勾结一事也都公诸于众,应该说他己经没有什么历史的包袱可背。作为一个经历此事的历史人物,尤其是对这段二十多年前的历史烟云,更没有必要来褒贬谁,恭维谁、打击谁和隐瞒什么。因此,这分资料中他自述所参与的事可信度是较高的,除了刘湘死因外,可置疑的地方不多。同时,在这篇文章里,我们可以得到下面一些信息:范绍增参与监视刘湘以前,戴笠己经对刘湘进行了很长的监视,因为“经常有电报来往”显然不是刘湘就近几天的事,拉范入伙,是在监视中的又一举措。刘湘实际是被监控、被软禁在万国医院,表面上有相当的自由,内紧外松,但不能离开医院一步。有传说当初对刘湘的“上谕”是“病养,死葬,逃捕”。事情正是这样,戴笠破坏飞机也确有其事。刘湘在这里同在四川的幕僚属下暗中商量好从四川出动飞机到汉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刘湘脱离虎口。但是,这个情报被戴笠截获,飞机被戴笠派人破坏失事。这架从成都起飞的飞机飞到枝心上空爆炸,因飞机失事身亡的有专程到汉口迎候的曾振武。此人是四川庆符县人,刘湘的心腹干将,速成系同期同学,一生忠于刘湘,历史上当刘湘处于危难之中时为其挺身而出,为推动刘湘事业的成功起了很大的作用。此次为救刘湘而再次挺身而出,不料竟遭毒手。这次飞机失事事件也是委员长和戴笠在警告刘湘,不得轻举妄动,离开医院一步。否则,便有杀身之祸!范文也说“刘湘在医院中,胃病逐渐好转”,的确如此。自刘湘十二月初到万国医院后,有一个月的时间病势非常沉重,到十二月底,病情开始好转,可以到病房的外间唱唱军歌和到院子里散步晒太阳,还可以信手写写字,以及会见客人。这一点同刘湘在一起的人、和一些去看望过刘湘的人都知道,亲近刘湘的人似乎看见了康复的署光。这样,我们可以设想,如果刘湘不遭暗算,不至于就病死在医院。范绍增为了监视刘湘竭尽全力,收买了一个护士,把特务安到了刘湘的身边。但刘湘也不是一个束手待毙的角色,后来更以许愿出国留学等情感手段来拢络她,于是这个护士又倒向刘湘。一个护士成了至关重要的人物,成了双方争夺的对象。当这个护士倒向刘湘后,必然会向刘湘托出范绍增的所为,让刘湘更清楚自己面临着范绍增和在范绍增后面的人的杀机。双方的生死之斗愈见公开化和激烈。而戴笠是早有准备、又预占租界先机,更将以护士的转向附刘而率先启动杀手。再加之戴笠破译了刘湘的密电,委员长和戴笠当然清楚这是布置川中部队武装接应之着,于是刘湘的死期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