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杨森二十军守卫安庆(一)台儿庄战役之中,日军两个王牌师团受到重创,被打得几乎溃不成军,狼狈逃窜。这不仅是日军在我国抗日战场上的第一次大溃败,而且也是日本新式陆军自从建军以来的第一次惨败,其战果震惊中外,意义不可小视。“大日本皇军”不可战胜的神话被打破,我国内人心振奋,国际舆论哗然。在没有被占领的地方,全国各地一片欢腾庆祝,号外满天飞。在武汉有声势浩大的火炬游行,江面上的探照灯把黄鹤楼照得明如白昼,成千上万的火炬映红天空。田汉亲临指挥齐唱《大刀进行曲》、《义勇军进行曲》等歌曲,真是万众欢腾、人心鼎沸。面对这种一边倒的舆论,日本陆军统帅部大失颜面、恼羞成怒,声称“由于中国方面对此次战况进行了有利、夸大的宣传,因而不能置之不理。”于是,迅速调集了近四十万的重兵,分六路围剿我五战区,企图将我五战区已经聚集起来的近六十万军队包围和围歼,以占领徐州和雪耻台儿庄之仇于天下,挽回“大日本皇军”在精神上和面子上的损失。我五战区各部在战区长官李宗仁的指军下巧妙应对,以分散突围的方式从敌人合围的缝隙中流走。合围的日军扑了一个空,只捕获了在徐州火车站一列已经点火冒汽、但还来不及启动的伤兵车。像是特地要羞辱日军一样,这列火车中有一节车箱里装的全是日本俘虏的照片和缴获日军的战利品。愤怒的日本人冲上列车,在一片喊杀声中,这些伤兵惨遭毒手,统统被刺刀捅死。鲜血在车厢内没过脚背,又慢慢地从车板缝流淌下来,一滩滩地淤积在铁道上。在这些伤兵中还一个二十二军军长谭道源的卫兵,从这个卫兵身上搜出了谭道源的名片,日军还以为击毙了谭道源,大肆鼓噪,闹了一出笑话。这样,徐州陷落,津浦路被日军全线打通。时间是一九三八年五月十九日夜。至此,对交战双方而言,战争面临着一个新的局面。自“七七”事变以来,抗日战争已经进行了十个月。除东北三省外,日军已占领了河北、山西、热河、察哈儿、山东、上海、江苏的大部、安徽的大部地区,敌占区由东北到华北连成了一片。紧邻这大片沦陷区的湖北、河南和江西成了抗战的前沿。虽然国民政府早已决定迁都重庆,但是由于武汉的地理位置居中,铁路、公路、和水路交通便利,工业发达又靠近抗战前线便于指挥作战。因此,军政的主要指挥机关依然在武汉,这时的武汉已经成了实际上领导抗战的首都,在全国的战略上和政治上都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抗战初起时,日本侵略者骄横地声称三个月内灭亡中国。可是战争打了三个月,双方还在上海的大场和蕴藻滨激战。日军占领了上海,又设想攻占国民政府首都后,中国会屈服。可是当太阳旗在南京上空飘起,刽子手屠杀了我首都三十万军民后,全中国抗战的呼声愈发一浪高过一浪,抗战的局面更是如火如荼。这时,日本政府和军部里一些头脑比较清醒的人开始认识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以武力速战使中国人屈服的想法显然是不现实的。日本内阁也开始考虑“要尽量以最小的负担在中国进行长期持久战”。持这种观点的侵略者认为,谁占据中原,谁就能控制中国。也就是说,只要占领武汉,也就控制了中原。如果再占领广州和昆明,把国民政府围堵在大后方,断绝它的国际联系,以持久战的方式通过围困来窒息中国,就会迫使中国人屈服。于是,侵略者的箭头锁定武汉。武汉理所当然地成为双方下一轮角逐的目标和争夺的焦点。武汉位于广茅的江汉平原,四面无险可守。然而从更大的范围来看,湖北省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在它的西面是四川的大巴山,武夷山,神农架,再西即是大后方,自然无后顾之忧。在它的北面是与河南省交界的桐柏山,在它北东面和东面是与安徽省交界的大别山,在它的东南面是与江西省交界的幕阜山。在它的西南面大致通过长江同湖南省相接。这些山脉和山岭成了湖北省的天然屏障,武汉正位于这屏障的中央,在环山抱水的护卫之中。根据此种情况,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制定了“守武汉而不战武汉”的方针。也就是说,把保卫武汉的战线放在湖北省周边的这些险关要隘之上,把眼光放远在武汉的外围,设计的防御正面宽达一千三百公里。为了保卫武汉,我方参战的部队有一百二十多个师,兵力约一百一十万以上。日本方面为了攻占武汉,动员参战的陆海空兵力总计约四十万,其中陆军十四个师团和特种兵部队,海军舰艇一百艘并配有陆战队,航空兵团作战飞机四百余架。这样多的部队占了当时日本全国总兵力的三分之一。此时,日军大本营已深感兵力不敷分配,形同捉襟见肘。为弥补的空缺,大本营命令所有轮值回国的部队一律停止起程,另从国内新建师团投入到中国辽阔的战场中来。这场会战是我国抗日战争中历时最长、双方投入兵力最多、最为惨烈的一场大战。值得庆幸的是,在这场大对决中,中国军民已经放弃了那种死守城池、死打硬拼、不失寸土的作战方式,开始了“以空间换时间”的消耗战略。从战略上、战术上和战争进程势态上来说,武汉会战都是八年抗日战争的一个转折点,这场会战以后,虽然日军依然不断地在各战场上发动进攻,但再也没有力量组织起全国性的大会战。日军战略性的攻势被遏制住了,并从此在中日战场走上下坡路。出川的川军几乎所有的部队都参加了武汉会战。参战的部队有孙震二十二集团军、唐式遵二十三集团军、杨森二十七集团军、刘雨卿二十六师、独立三十五旅和新成立的王赞绪二十九集团军、王陵基三十集团军,直接参战约十万人。只有李家钰有四十七军在山西作战而没有参加武汉方面作战。武汉会战从日军进攻安庆开始,到占领武汉,历时四个月,双方伤亡人数共计四十余万,其中日军约十万。日本人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十分精明,战争的攻击点总是在让人出奇不意的时间和出奇不意的地点打响。这场席卷大江南北的大会战,它的起始点最初是在鲁豫交界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打响的。一九三八年五月十一日,位于山东省西部黄河边上一个叫董口的地方突然遭到猛烈的轰炸,涂着太阳旗的飞机上下翻腾,把肚子里的炸弹倾泄出来,又对准地面的目标来回扫射。从黄河北岸日军打过来的炮弹不断地炸开,地面上的砂石、土块、房屋、碉堡、树枝和工事被粉碎抛上天空,地面被笼罩在一片爆炸而腾起的滚滚烟雾之中。紧接着,黄河北岸万船齐发,架着机枪的小汽艇载着冲锋的日本兵蜂涌而至。第十四师团的机械化步兵在司令长官土肥原中将的指挥下轻易地击溃了南岸少数兵力的抵抗,从这里强渡了黄河。两天之后,十四师团攻击距董口不足五十公里的荷泽。荷泽是山东省西缘紧临河南省的大城市,当初韩复榘一路丢盔弃甲后就住在这里。这时,这里的守军仅有一个多团的兵力。在日军的猛攻下死伤累累,当天荷泽便沦陷了。荷泽沦陷,土肥原那双贪婪的眼睛就盯住了我国横贯东西的大动脉——陇海铁路。荷泽距铁路最近的地方是河南省的兰封县(相当于现在的兰考县一带),两点之间不足九十公里;距铁路上的重镇开封不过一百二十公里。土肥原分兵几路,立即向陇海铁路直扑来。五月二十三日,十四师团攻陷兰封,窥视四十公里外的开封。开封一旦落入敌手,中国东西南北大动脉的枢纽郑州便近在眼前。如果郑州不保,日军即可沿平汉铁路南下进逼武汉,中国抗战的全局将会受到极大的震动!面临此种险境,军事委员会紧急处置,急调胡宗南两个军到开封部署,同时又在开封成立指挥所集结重兵,准备阻击和围歼土肥原十四师团。五月二十七日,围歼土肥原的计划取得进展:我军经过激战收复了兰封,并以十三个师共十五万人的兵力从两翼包抄土肥原十四师团二万多人,战场上出现了令人可喜的局面。可是,正这个时候,形势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逆转。原来在十肥原十四师团强渡黄河的同时,在山东省南部的日军十六师团南下攻占了豫鲁皖三省交界的砀山。后来那位在二十世纪末向中国人民谢罪、英勇地举起反战大旗的日本老兵东史郎,就在此时惊喜地随队冲入了有双层城墙的砀山城,并随着十六师团所部沿陇海铁路向西攻击商丘,以会同十四师团夹攻我开封和郑州。在商丘负责阻止十六师团西进的黄杰第八军却未能执行命令,稍与敌接触,即放弃阵地西撤。商丘于五月二十六日被十六师团占领。黄杰撤守,使我软腹顿时暴露在敌人的攻势之下。战局的形势倾刻间便全局颠倒,无可收拾。十六师团占领商丘后,随即分兵两路,成剪刀形沿铁路两侧攻击前进。铁路北一路于六月一日迫近兰封:铁路南一路由亳县向太康逼近,若下太康即指向许昌和郑州。这不仅解救了正在艰苦支撑的土肥原师团,而且形成对我攻击部队和开封以南的八个军的反包围。在此种情况之下,我统帅部急令停止对土肥原师团的攻击,将在这个地区的主力部队撤至平汉铁路以西,仅以少数兵力滞迟敌之攻势。六月五日,开封为敌所陷。六月六日,敌先头部队到达郑州外围三十余公里的中牟,郑州危在旦夕。若郑州不保,日军即可南下直逼武汉。而且,更让人惊心胆颤的是,如果日本人再挥师西进,乘我一战区空虚之机进取潼关,扫荡西安,进而攻掠四川。那将使我国的抗战局面一败涂地。当年的蒙古铁骑就是这样先攻占四川,再迂回我国沿海地区,使南宋王朝倾刻瓦解。前车之鉴,历史悲剧万不能重演!这样,一个震惊中外、让人惊心动魄的计划被摆到桌面上来。早在一九三五年,就有人向最高当局提出过这样一个腹案:一俟日军向我中原进袭,就掘开黄河大堤,放黄河水灌满豫东,以阻止日军的前进和保卫郑州。这时,这一时刻到了。据说,委员长亲自下命令执行。不过兹事体大,实再骇人听闻,就是在委员长亲自下命令的时候,委员长也是躲躲闪闪,也没有留下任何手迹类的直接凭证,以免被历史抓住,留下千古骂名。在公开的场合下,委员长则学德国的戈培尔,开动了凡能控制的宣传机器,向国人大力宣传是日本人炸毁了黄河堤坝。六月九日,上游大雨,郑州附近的黄河花园口大堤被工兵决开。奔腾咆哮的黄河冲出了一个一百多米宽的大口,洪水从决口向南**,向郑州东南的河南、安徽和江苏所属的四十四个县、大约五万四千平方公里的土地滚滚而去。洋洋自得的日军正在乘胜前进,突然面临铺天盖地而来的滔滔黄水,真是无不惊惶失措、惊恐万状,不知水从何来、又向何去,一时间东奔西突,人马践踏,丢盔弃甲只求保命。车、马、人员和武器弹药被淹没者不计其数,攻势被洪水挡住了。据后来统计,日军直接死于洪水和因洪水而死亡的人数约三万人。此种狼狈景况正如十六师团的上等兵东史郎在他的日记中说的:“是敌人袭击吗?我正这样想时,传来了‘敌人炸毁了黄河堤坝,水势汹涌而来,大队立即疏散’的消息。我们匆忙整理好行装。我依依不舍地丢下那些刚刚弄到的美味,锅里还煮着鸡肉,灶里还生着火,但无可奈何,就这样慌慌张张地离开了。刚一出南门,湍急的浊流滚滚而来,冲走了一个个村庄。顷刻之间出现了一潭湖水。在南京战役时,我们遇到了火攻,现在又因遇到了水攻而奔逃。”水火无情。中华民族也为此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我国一千二百五十万人民被迫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八十九万人被洪水吞噬,财产损失更是难以数计,并造成连年灾荒的黄泛区。功耶?罪耶?是耶?非耶?壮烈耶?狼狈耶?褒耶?贬耶?让世人评说。不过,郑州终于保住了,潼关和陕西八年之中未陷敌手。就这样,日军从河南直下武汉的方略被淹没在洪水之中。鉴于豫东已成一片泽国,日大本营立即改变作战方向,将重兵南调,改由沿长江和长江两岸西进,直取武汉。这样,安徽省的安庆市成了首先要攻取的目标。安庆位于长江北岸。自日军占领芜湖后,由于忙于徐州方面的战事,在长江中即没有再向西进取,于是安庆成了北向皖中、东向芜湖同日军对持的最前沿。安庆由杨森二十军防守。在日军大举进攻武汉前,全赖二十军已在这里同日军周旋了半年的时间,遏制住侵略者向西漫延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