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杨森二十军守卫安庆(三)几个心腹人员商量结果,为了抗战救国,为了多一条后路,还得多交几个真正抗战的朋友,应该同延安有直接的联系,于是秘密地邀请了中共代表来此商谈。会客室里一共只有四个人,是可以敞开说话的地方。双方寒喧过后,杨森开口说:“过去有人造谣,说我挖了朱玉阶的祖坟,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和他无杀父戮兄之仇,而且还有交情,怎会干这种蠢事?谣言出来了,我又不好公开声明,真叫人哭笑不得。”这几个人都清楚,杨森说的同朱德有交情是大实话。早在一九一三年反袁护国战争时期,杨森在川军熊克武第五师手下当营长,随队驻防重庆,那时,朱德在滇军中任团长。后滇黔联军进攻重庆,熊克武战败,数百熊军被俘,杨森也成了俘虏。一天,滇军旅长黄毓成视察俘虏,集合全体俘虏训话。黄毓成满脸杀气,对着俘虏大叫一声:“是军官的上前五步!”俘虏们面面相觑,唯独杨森一人挺胸而出,迈出五步,立正站好。黄毓成又叫一声:“你是什么人?”“报告司令官,少校营长杨森!”看见俘虏杨森不卑不亢的样子,黄毓成不禁怒从心起,“刷”的一声抽出寒光闪烁的指挥刀,架在杨森的脖子上。如果此时杨森求饶,黄毓成也就顺势收刀作罢。殊不料杨森依旧两眼平视,双唇紧闭,面无惧色。黄毓成怒不可遏,挥刀就砍。挥刀的手正要落下,却不料被一双手从后面轻轻托住。黄毓成回头一看,原来是本部团长朱德。朱德把黄毓成的手按住,在他的耳边小声说:“旅长,我看此人不凡,或许可以大用。”于是,指挥刀放回刀鞘。这是朱杨的第一次结识,杨森自然对朱德感激不尽。听见杨森这么说,王青道:“顽固分子靠造谣过日子,共产党不会相信这些鬼话的,这一点请杨军长放心。”坐在旁边的夏炯接过话头:“我们知道张国涛投靠了戴笠后,真使人提心吊胆,生怕他把当年我们二十军与他谈判合作的事当政治资本向委员长告密,那我们可吃不消了。”王青说:“我党出了张国涛的事,真让天下人贻笑。不过据我们所知,他到了戴笠那里,主要的事都是针对我党来的。以前的一些事,他也未必敢那么张扬,他也要留条后路嘛。”杨森说:“当然希望如此。其实,我对国内的团结最关怀,不但在抗日战争中,自己不能分裂,就是在抗战胜利后,我们国内也该共同担负起艰苦的建设新中国的责任。这个话,我在公开场合也这么讲。”停了一下,杨森又继续说“本来我是想去延安叙叙旧,直接沟通联系。但我是现役军人,一动身则遭人耳目,只好作罢。”夏炯接下去:“杜重石老弟有锐进之气,军长想派他去延安留学,王先生以为如何?”王青说好。夏炯又说“你们是老朋友,就请王先生助成此行了。”王青当即表示全力达成此事,双方又商量好了行程。以后,杜重石带着杨森的嘱托到了延安,一则考察陕甘宁边区的社会情况,二则观察中共对国共宣言和对抗战的态度。临行之前,杨森还特别叮嘱:“了解延安的青年人是否学俄国人,婚姻自由。”对婚姻问题情有独钟的杨森对此有自己独特的看法,处处不忘。最后又说:“毛泽东是个有远见的精明人。西安事变时,一般地看法,都认为共产党一插手,委员长的人头就会落地。没料到共产党力主释放,促成抗日。当时两党对比,力量悬殊,共产党又被围困在陕北山沟沟里。只有这样才能保存红军仅有的一点力量。又符合全国人民要求抗日的心愿。毛泽东也博得了不计党怨、把国家民族得益放在阶级利益之上的好评。”其实,西安事变的背景还要复杂得多。除了中共本身的意志外,还有共产国际从中指示的原因。因为此时斯大林正同蒋介石合作,准备签定条约以遏制日本。如果失去了蒋介石,斯大林的打算就会落空。这种情况只有中共高层的极少数人知道,王青是不知道的,当然杨森更不知道。杜重石在延安谒见了毛泽东主席和朱德总司令,并传达了杨森的问候。杜重石还会见了在延安的陈昌浩。这时的陈昌浩已经不是当年那样身着黑色披风,脚蹬长统马靴,手执马鞭,身跨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样子了。他当时是川陕根据地的负责人之一,地位仅次于张国涛,长征后率红军西路军远征祁连山失败,后回到延安。此时陈昌浩在延安的地位颇为尴尬,原来陈昌浩因一贯追随张国涛,后来又在西路军全军覆没后,他同徐向前分头只身化装越过敌占区去延安汇报工作。徐向前如期到了延安,可是陈昌浩却因病没有去延安,反而绕道回了安徽老家,脱党一年,正被审查。当然杜重石并不知道这些,还同陈昌浩谈起当年杨森向红四方面军提供粮弹的事,还埋怨四方面军不守信用。说到这里,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后来杜重石离开延安时,朱总司令还托他带了一封信回来。不过,当这封信辗转到杨森手中的时候,已经是两年之后的一九四一年元月了。信里这样写道:子惠我兄大鉴:久别念深!杜先生来,得悉兄况,甚为欣慰。国民政府早已宣告国共合作之宣言及基本纲领之公报,当早为兄所洞悉。抗日救亡,首在国共两精诚合作及全民团结。国家图存,民族解放,必须发动全民抗战,以争取恢复领土主权。我党素以孙中山先生三大政策之三民主义为今日之必需,并为其彻底实现而奋斗。抗战必胜,建国必成大业,更赖于此......。这封信到得太迟,当杨森展开信纸的时候,已经是发生过“平江惨案”之后的事了。徐州会战期间,长江南岸的日军也乘我军在北岸空虚,派出一部在五月初占领了安徽巢湖边上的巢县(现巢湖市)和真冲、和县、含山等地,并向无为、庐江等地推进,对二十军驻守的安庆形成威胁。杨森派副军长夏炯带了一部电台来到无为县监视敌人。此时的无为县政府已迁出了城,城里只有一些自卫队,防守力量十分薄弱。夏炯手上也只有保卫电台的少许队伍,还不得不抽些人出来对应地方上的突发事件,人数少的时候,无为城内只剩下一个班,形势非常危急。正在这个时候,长江对岸的唐式遵派来的两个旅在旅长梁泽民和徐元勋的率领下渡过长江,赶到夏炯那里报到增援。看见来了救兵,夏炯高兴异常,拉着首先赶到的梁泽民旅长的手不断说:“来得正好,来得正好。我这里已经是光杆司令了。”紧接着,又指着地图给梁旅长介绍情况:“日寇一支军队由和县、含山两地于昨日下午向巢县攻击前进。该地无我军驻守,只有地方自卫队,战斗力差,无法坚持,天黑时巢县为日本人占领。我这里的指挥部里只有一排人保护电台,极盼部队到达。”说完,又指着地图上连接着巢湖和长江的运漕河说:“现在,运漕河也只有无为县自卫队看守,没有什么战斗力。敌人今天一定要占领运漕河,使长江南岸的芜湖和巢湖的水上交通畅通,以便夹攻合肥。”说到这里,夏炯问:“你们来的时候沿途遭遇到敌人没有?”梁旅长回答:“我们是夜间运动,没有遭遇敌人。”夏炯说:“好!趁敌人没有发觉,你部赶快到运漕河去。一定要构筑坚固工事坚守,否则的话,无为县就无险可守了。敌人的军舰已接近大通,很快就要沿河直上了。”梁旅接受任务,马不停蹄地向目的地赶去。当先头部队赶到运漕河边一个叫运漕的小镇南岸时,看见已经有几十个鬼子从运漕河北岸渡过河来,正在河边打桩搭桥。我先头部队八七六团第一营营长郭维藩看见敌人也是立脚未稳,立即率部向敌人发起猛烈攻击,一顿手榴弹后,挺起刺刀就在喊杀声中冲过去。正在架桥的敌人受到攻击,立即甩掉手中的工具,慌忙操起武器迎战。对岸的鬼子也立即用轻重机枪扫射,可是我冲锋的部队已和敌人扭在一起,对岸的火力发挥不了威力。我后方的部队听见前面的枪声和爆炸声,已经跑步前进,纷纷赶到。我军士兵越战越猛,河边的鬼子支持不住,除了被打死的以外,余下的不顾一切跳河逃命。经过短时间的战斗,将渡过河来的敌人全部肃清。运漕河南岸是一片开阔地,地势开阔无法掩蔽。对岸敌人见自己人完全被歼,乃不顾一切向南岸扫射和开炮轰击,我暴露在开阔地中作战的官兵不断受到伤亡,营长郭维藩被弹片击中负伤。战斗坚持到晚上,我两个团调整防线,连夜全力收集材料构筑工事,准备来日再同鬼子交战。第二天一早,随着天空中一阵翁翁的马达声,日军三架轰炸机飞临我方上空,以燃烧弹等猛烈轰炸南岸房屋和无为县城。轰炸机过后,又有敌机来我阵地上空盘旋和俯冲投弹和扫射。此时,漕河对岸的日军在飞机的掩护下,乘装有掩护材料的运兵船在多处强渡。一时间枪炮声大作,我方阵地烟雾不断腾起,爆炸声震耳欲聋。头天夜里赶筑出来的工事大大地发挥了作用,官兵们互相鼓励:“用鲜血换来的阵地,决不能抛弃!”人人都准备好手榴弹,旋开盖子。一俟敌船靠近时,大量的手榴弹如一群一群的黑乌鸦一样直扑向敌船,一些船被炸翻,一些鬼子被炸得就像一节节木头一样翻落到河里。狂妄的敌人没有料到我军在一夜间突然在河对岸钻出来那那样多的部队,完全被打得晕头转向,上了岸的也支持不住,纷纷向下游和北岸逃窜。逃跑的敌人又被我机枪火杀伤,结果全线溃败,剩下的退回北岸,龟缩不动。此后一段时间,敌机经常三五架、七八架,盘旋于无为县以及附近的运漕河、大通、青阳等地,恣意轰炸,每天炸弹声,枪炮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无为县城所有的房屋被炸光、烧光,几乎夷为平地。我一线官兵每天都要遭受敌人轰炸,每天都要修补工事。此时雨季来临,河水暴涨,河防上的工事或被淹没,或被透湿。官兵们在雨水中活动,坐在湿土上休息。一到夜里蚊子成群,围着人叫声震耳,就像一架架轰炸机“嗡”的一声对着面门直扑过来。官兵都说:“夜晚的轰炸和白天的轰炸一样可恶。”这夜晚的“轰炸”给我官兵带来的麻烦不少,不少人都得了疟疾和湿气。每个连每天都有几个人躺倒,连二营营长张弼臣也病倒被送到后方治疗。同时,日军加紧了对武汉方面的空中轰炸。从南京等地起飞的飞机,沿江上行,安庆是必经之地。因此,安庆也成了日机“顺带”轰炸的目标。在安庆东面至菱湖之间,有一个小型机场,至日机占领南京后已经不能使用,但日军担心这里成为我国空军的前进机场,轰炸安庆时总把这里作为目标,有时返航的飞机还剩余有炸弹的,也把它丢到这里来。这样,安庆东郊总是爆炸声不断,不得安宁。杨森想教训教训日本人,新组建了防空力量,布置在机场周围。可是日本飞机总是飞得很高,新成立的防空部队技术不精,弹药有限,试了几次,都没有结果。于是,杨森找幕僚们想办法,还是参谋长鲜光俊办法多,想出来一个点子。杨森一听,桌子一拍:“此计大妙!就这么干,参谋长,这事就由你负责!”过了两天,日机轰炸武汉路过安庆。透过云层,发现安庆机场竟有几架涂着青天白日图徵的飞机停在地面上,透过伪装,若隐若现。日机继续西飞,但其中一架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折回身子飞回南京去了。守在机场附近掩蔽部里的鲜光俊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大喜,传令防空兵作好准备。过了一会,空袭警报响起,三架日机向飞场猛扑过来。对准机场上的几架飞机不停地俯冲轰炸和扫射。这几架飞机被炸得肢离破碎,机身里的木头块块满天飞,很快燃起大火。当日本飞机向下俯冲时,飞机高度降底,一进入我防空火力的有效射程时,早有准备的一三三师三九九旅高射机枪一齐开火,一顿猛烈的对空火力在敌机上开花。一架飞机当即中弹起火,来不及拉起机头,就坠毁在机场附近地面。现场辩认结果:这架飞机是日空军木梗津航空兵团的战斗机。这就是鲜光俊出的点子。几架飞机全是木头做的,按照图纸,刷上油漆,从空中看来就像真的一样,还故弄玄虚假以伪装,以引诱日机降底高度,日本人果然上当!一三三师击落日本飞机!安庆市民欢喜若狂,奔走相告,敌机刚飞走,人们便扶老携幼往机场跑,要亲眼看看日本飞机的下场。杨森立即传令阻止人们向机场靠近,可是哪里阻止得了?一时在机场围观的不下万人。正在人们指手划脚、议论纷纷的时候,第二批敌机又飞临上空,随着警报声响起,人群四散奔逃。来不及逃走的有二三十人在日机的轰炸和扫射下倒在血泊中。如果没有这后面的结局,杨森这一招将是一出十分精采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