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孙震二十二集团军在鄂北豫南(六)敌炮轰击到九时炮火伸延,任岗主阵地后有一片松树林,鬼子的炮火一伸延,炮弹落入森林,打得松林燃起熊熊大火,烈焰冲天,烟雾弥漫。我后面的预备队乘烟火弥漫时前进到主阵地后沿,准备随时支援主阵地。战斗的第一个回合进行得很快,尽管敌人攻势顽强,但也被打得鬼哭狼嚎,丢下无数尸体溃退。这时,士兵们从敌军官尸体中找出番号标志,原来打头阵的就是在滕县交过手的第十师团三十九联队,难怪攻击凶狠!中午十二时左右,敌第二次进攻开始,并悍然再次发起毒气攻击。当一排排更加猛烈的炮弹在我阵地上开花时,在炮火的掩护下敌毒气兵运动到我左右两翼,准备施放毒气。敌炮火一伸延,发出闷响的毒气弹就在我阵地上炸开,一种淡红色的烟雾开始弥漫。经过上一次的经验,对敌这一招我官兵已早有准备。在阵地上的观察兵迅速发出“毒气”警报,所有一线官兵立即将毛巾打湿,包住口鼻,退到高处躲避。当毒气一流走散开,官兵又进入阵地作战。当天日军一共发动了一次比一次更加凶猛的三次攻势,而且使用了更多的毒气,但除了双方增加了更多的伤亡,始终不能得手。到了黄昏,鬼子累了,开始休息。熊顺义在望远镜里清楚地看到鬼子的炮车拉起大炮回竹竿镇去了,鬼子步兵就地宿营。除了哨兵警戒外,鬼子都坐下或躺倒,炊事兵扛起水桶打水造饭,一时间炊烟四起。敌人知道四川兵没有大炮,简直就是一副野营的模样!看见敌人这个大模大样,熊顺义恨得拿望远镜的手都在发抖:如果老子手头有炮,不打得你灰飞烟灭才怪!第二天从拂晓开始,敌人的大炮又拉回来了,正面阵地上日军又重复头天的攻击方式,一直打到下午。敌人在眩耀武力吸引我注意的同时,在暗中却另有打算。在这正面猛烈攻势的掩护之下,鬼子一支迂回部队已经悄悄出发,到四时左右,这队鬼子摸到我右翼罗山城南的小罗山高地。这里只我一排士兵防守,鬼子在几挺机枪和小钢炮的掩护发起突然攻击,很快就肃清了我守兵,击中了我软肋,占领了小罗山。小罗山下面就是设在县城南关汽车站的师指挥部,正在师部指挥作战的师部人员没有料到日军的迂回部队已经迅速攻到眼前,忙叫撤出。可指挥人员和预备队的林肇戊团长还没来得及撤出指挥部,在小罗山上的鬼子机枪已经对着指挥部开火,“突、突、突”的机枪子弹从房顶上和门窗里射进来,打得尘土直翻,把师指里的人都封锁在屋里。曾苏元忙叫打墙,大家从推倒的墙洞里跳出来。师长气得跺脚,命令林肇戊立即拿下小罗山。小罗山上有一座庙,开始是我排哨的阵地,现在鬼子占据庙宇固守。这时还没有派上用场的十二门战防炮发挥了作用。当军事教官时就钻研和教授兵器的参谋长何煋荣亲自指挥炮兵向鬼子占领的庙宇射击。战防炮是一种小炮,爆破力不大,但射程远、打得准、穿透力强。十二门一起动手,也有相当的威力,庙宇被轰垮,鬼子四散奔逃,我轻重机枪对准鬼子扫射,打得鬼子纷纷栽倒。林肇戊亲自带着一营士兵趁势一个猛冲,双方短兵相接,很快全部解决战斗,除逃掉一些外,数十名鬼子陈尸山头。当晚,我一线官兵奉师部命令以小股部队向敌人的宿营地发起夜袭,以回敬敌人的迂回。清脆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传到师指挥部来的时候,师长曾苏元和参谋长何煋荣正在商议眼下的战事,而且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参谋长:“师长,今天小罗山上只有数十敌。照日本人的战术,敌人的迂回部队决不止这个数,其它的鬼子在哪里呢?不可不防。”师长:“我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罗山县城北东地势平缓多水圹,绕道并不容易,县城南东多山多林,各种小路纵横,易于敌人迂回。今天这几十个鬼子可能只是先头,敌人的迂回部队要么是走岔了路,要么是在潜伏等待时机。”“我右翼防御十分单薄,没有力量守住那么多的小路啊。”“如果敌人从这里迂回我县城和一线部队之间,我一线两个团可能就无法撤退回来了。”说到这里,曾苏元停了停,然后说:“参谋长,你立即到一线两个团传达我的命令,今晚十二时后开候撤出阵地,到城西三里地子路河占领阵地,师部同林肇戊团也同时撤出县城。我这就向军长报告。”“师长,这样的话,那头怕不好交待吧?”这里的“那头”是指胡宗南,参谋长有些顾虑。“不管他了。他可以撤得,我为什么不能撤?!”曾苏元对胡宗南撤走炮团恨之入骨,而且对滕县战役的教训记忆尤深,当初如果三月十七日不在城中坚守最后一天,四十一军不至几乎全军覆没。被动防守总是吃亏,阻击敌人不一定要守城,野战更好!军长陈鼎勋得到曾苏元的报告,但他的想法不同,他要考虑更深层次的战术和政治问题。他得到这一报告后,忙派出军部少校副官陶碧池和上尉参谋傅英道前去阻止部队后撤,可是已经晚了,后撤的部队早就开始行动了。罗山县城成了一座空城。敌人占领了我任岗一线阵地后,也不知草鞋兵玩了什么花样,不敢迳直进城,反倒绕过县城向南。这一次日本人是过于谨慎了。几天来的接战使日本人不再小觑这些穿草鞋的四川兵,日本《中国事变陆军作战史》中也承认,日军占领罗山前“由于罗山周围之敌顽强抵抗,冈田支队死伤较多”。曾苏元撤空了罗山县城,日本人反倒以为是在玩花招,任凭城池空了七八天,绕过县城向小罗山南迂回。敌我战线之间的这座空城遂成了我军便衣侦探进出活动的场所。日本人这种反常的战法也让我方迷惑不解,这个迷直到后来从俘虏的口中才解开,原来是怕中我这个空城计。曾苏元这一无疑是正确而又大胆的决定,可后来因为它差一点被委员长要了他的脑袋。只不过此时他也太谨慎了,如果一二四师再回师占领县城,既可不费吹灰之力,又可再获一种战场主动和政治主动。胡宗南听说罗山县城弃守,大为震怒,不得已派出第二十八师附炮团到信罗公路担任正面作战,同时命令四十五军的两个师分开使用,掩护其侧面不受攻击。陈鼎勋因罗山县城弃守受到申斥,对于这种显然不合理的作法不敢再违令,以一二五师担任其左翼,一二四师为右翼,分别在两个地区作战。从罗山县城向南的日军占领小罗山高地后,曾用大炮向县城轰击,过后又按兵不动了。罗山县城外面两军成了相峙,出现了令人奇怪的暂时宁静。这种相峙和宁静反倒又令胡宗南不安了。自从日军占领潢川后向罗山攻击,自然是沿公路前进。可这条公路是位于淮河干流以南的大别山山麓前沿,淮河干流有多条支流从大别山中流出。沿着这些支流有多条道路和一条公路可以从潢罗公路插向大别山分水岭,越过分水岭后向南即进入一马平川的江汉平原。这样,日本人就可以从北面威胁武汉,胡宗南担心的就是日本人在西面对峙,却另派兵向南的这种局面。于是,胡宗南命令一二四师撤离罗山县城子路河西南的防线,全部进入大别山设防,守住日军可能向大别山迂回的罗(山)宣(化)公路上的几个山口要道。实际情况正是这样,这次胡宗南的担忧是有道理的。一二四师的熊顺义团撤离罗山县城西南的子路河防线进入大别山后,派出一支小部队在一个漆黑的夜晚袭击了敌人占据的小罗山阵地。在这次袭击中,打死打伤日军数十人,缴获了一些机步枪及掷弹筒等物资,还俘虏了三名日军。这三名日军都是刚补充来的新兵,没有那些老兵们顽固不化、桀骜不驯的皇军形象,被押到团部后,几乎是有问必答,只求保命。他们同团部政工处的胡干事用日语交谈,其中有一个俘虏说他是日本帝国大学的学生,刚当了皇军就被派到中国来了。他对日本军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行径并不完全赞同,他很想回家,并把怀里保存的家信连同全家的照片拿出来交给这些穿着灰布军装的中国军人看。他还说,为什么日军在罗山附近徘徊不前呢?一是担心胡宗南的机械化部队战斗力强,不易攻克反而伤亡太大;二是担心战线拉得太长,有后顾之忧。因为日军在攻占潢川击破张自忠军后,张自忠军退向大别山,但仍占据着山麓的光山等地。而光山县城就在潢罗公路南边不远的地方,随时可以乘虚切断公路威胁前方,因此日军还必须先攻占光山以解除这个后顾之忧。现在日军正在徘徊中窥测方向,选择是沿北面的平原向西前进、或是南走大别山,还没有最后确定下来。这个口供太重要,熊顺义不敢怠慢,马上把俘虏连同战利品一同上交师、军部,又转报到军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