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独立旅撤守半壁山,许绍宗退走鄂西北(三)现在再来看长江北岸大别山南麓五战区的情形。在武汉会战最紧张的时刻,第五战区长官部迁至黄坡县的宋阜镇。此地南距武汉几十公里,镇外有一座小庙,这里古柏森森,松树环绕,既清静又便于隐蔽,长官司令部就设在庙里。长官司令部落坐不到一旬,委员长巡幸视察司令部。为了表示与前方将士同甘共苦以及鼓舞士气的理由,尽管长官部因随时迁移,各种生活设施就地取材、因陋就简十分愦乏,但委员长当晚一定要留宿在小庙。李宗仁深谙领袖为人的表里阴阳,也不过多劝阻,只好把自己的床铺让委员长将就,自己则在庙中正殿的办公桌上临时加了一张门板当床。到了晚上,这里蚊虫成串,嗡嗡直叫,挥之不去,来回作恶。委员长在里间,虽有蚊帐,但群蚊隔着一层薄纱飞舞,犹如阵阵轰炸机由远而近,一些蚊子甚至攻入帐内,闹得他根本无法入眠,时时呼唤随行人员入室驱赶。这些山沟里的恶蚊子也是专找贵人,于是里间外屋,两人几乎一夜未曾合眼。在日本人轰炸机当顶时尚能镇静自若的委员长,这一夜却无法顶住蚊子的集中攻击,弄得叫苦不迭。武汉会战的后期,战区长官部再向北迁,李宗仁将其设立在黄安县(现改名红安)夏店,这里已是大别山的南沿的崇山峻岭了。十月十二日,胡宗南放弃信阳后不知去向,北大门洞开,长官部已经暴露于敌人前锋所指,于是李宗仁决定再向西越过平汉线,准备按计划向鄂西北迁移。为保证长官部经过铁路时的安全,李宗仁在离开夏店前即急调已从鄂东南撤至铁路西侧应城的刘汝明军和覃连芳军到鄂北三关固守。长官部转移过了铁路十余里路到了一个叫陈村的小地方,已是人困马乏,于是就地宿营。殊知此时长官部的无线电台与刘汝明失去联系,百呼不应,根本不知刘汝明现在何处。更有甚者是连自己的处境如何也一概不知。而覃连芳也受到从北而南的日第十师团的一支前进部队的攻击,退守在应城无法脱身。这时的实际情况是,长官部此时已是两面受敌,位置是在这支日军前进部队的后面,又在信阳南下之敌的前面!更糟糕的是,长官部对此还蒙在鼓里。奇怪的是,当天夜里,李宗仁心绪不宁,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焦灼不安,绕室彷徨,辗转反侧至午夜也不能入睡。这位身经百战、历尽人间险境的李宗仁此时忽然心血**,惊觉战况不妙,觉着今夜在此地可能危险万分。想到这里,立即翻身从**爬起来,直叫随从人员通知长官部全体人员马上整装行动,向西撤走。此时,战区参谋长徐祖贻等尚在梦中,忽被手下叫醒,都感到突兀。一向老谋深算的徐祖贻也大惑不解,问李宗仁:“长官从来都很镇静,今晚何以忽然心神不安了?”李宗仁也找不出道理可说,于是答道:“陈村可能不安全,我觉得应该从速离开!”情形果然如此!长官部从陈村撤走后不到两个小时,日军一支千余人的骑兵部队奔袭陈村。事后,长官部在撤退的路上遇到从陈村逃难出来的老百姓才证实了这个消息。大家听到这个消息,无不鼓掌称绝。徐祖贻把手一拍,说:“昨晚要不是长官心血**,就糟了!”真是幸好这个心血**!否则的话,第二天东京的广播电台就将播出一条令世界震惊的消息了。田家镇要塞和信阳等地失守,使战场的形势聚变。日军已经形成了南北两路**钳形夹击武汉的局面,这意味着武汉会战已经进入尾声。这对武汉外围数十万守军来说,其心理防线和防守意志也受到重大的打击,战场上很快呈现无法逆转出颓式来。鉴于此种情况,而且历时四个多月来的作战,已经大大地消耗了日军的有生力量,统帅部决定结束武汉会战。第五战区据根统帅部的意见,命令战区除广西的廖磊集团军留在大别山打游击外,其余各集团军分别向西撤退,进入鄂西北建立根据地。同时,战区长官部还命令,右路兵团以二十九集团军为后卫,掩护各路大军撤退。在长江的波田支队攻陷田家镇后,一艘艘满载着海军陆战队士兵的军舰沿江而上,在多处地段以其海军陆战队登陆。登陆后的日军立即向我纵深发展,截击我五战区各部队。这时,在大别山南麓的日军第六师团已经摈弃了以往防守交通线的作战方式,在前进的路途中建立起若干后勤保障补给点,撤除了从安庆到宿松的交通线,把这条线上的守备部队统统用于前方作战。同时,以第一一六师团长亲自率领的一个旅团也加入攻势,另外还有从后方担任守备的十七师团中抽出步兵三个大队、炮兵一个中队和从十五师团抽调二个半大队、炮兵一个中队统统投入前线。日军在长江北岸的攻击力量得到空前的加强,更兼此时天气好转,连绵的雨季已经结束,日军的机械化部队便于迅速行动。这样,华中派遣军对武汉发起了最后的攻势。日军在长江北岸以牛岛支队为前锋的第六师团以飞机坦克为先导对我五战区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势。日军的企图很明显,从长江登陆的日军陆战队将与向武汉挺进的日军第六师团会合,把我二十九集团军和正在这一带作战的部队合围在大别山和长江之间的湖港浅山地带予以歼灭。形势已经十分严峻。在张家塝二十九集团军总部的许绍宗得到掩护撤退的命令,立即命令四十四军和六十七军一六二师先撤至上巴河西岸占领阵地,并同友军取得联系,另以一六一师掩护总部及其余各部向上巴河转移。集团军总部刚到蕲春,就得到战区长官部的电报,说日波田支队海军陆战队之一部已在蕲春以西的黄柏城登陆,命令许绍宗速派有力部队阻止波田支队在这里的登陆部队。许绍宗把命令交给了四十四军,紧接着命令又转到了第四四七旅。旅先头团团长找来二营营长李秾,指着军用地图对他说:“这里是长江边上的一座制高点,公路从山下通过。敌人从黄柏城登陆必定要夺取它,才能掩护后续部队上岸和打开向我后方迂回的道路。我们要阻止日军登陆,也必取要占领这里。否则,我集团军便落入日军的合围之中,我总部距这里仅一百余里,鬼子登陆后一天就可以赶到,形势已十分险恶!你连夜率本部和一个机枪连出发,直取这个制高点。我率全团随后就到。旅长也带领全旅跟在我团的后边。如果敌人已经占领了该点,要不惜一切代价枪回来!”说到这里,团长加重语气重重地说:“记住,这个制高点叫九狼山。”八九三团先头营少校营长李秾,字化农,四川西充县人。作战勇敢并机巧过人,在武汉会战后升任上校团长,一九四四年升为少将副师长并代师长,成为西充县在抗战时期的二十一位将军之一。九狼山,好凶险的名字!李秾知道事不宜迟,如果敌人已经登陆,其先头势必已经占领了九狼山。如果敌人后续部队到达,则形势会将更为困难。驻地距九狼山还有一百二十余里,而九狼山就在江边,与登陆之敌近在咫尺。十月十四日,李秾带领部队在黄昏赶到九狼山前沿。突然,前面响起密集的枪声,紧接着掷弹筒和迫击炮弹落在公路爆炸。李秾知道,已经和敌人遭遇了,而且敌人就在九狼山上,从枪声的密集程度判断,山上的敌人最多一个大队。也就是说,敌人的后续部队还没有到达。一个大队大致相当于我军的一个营,也就是说,敌我双方人数几乎相等,一对一。敌人具火力的优势,但黑夜即将来临,山上有树林杂草,便于我军隐蔽而兼有夜战条件,再加上我后续团和旅即将到达,人数将占绝对优势。李秾迅速作出判断后,立即命令重机枪掩护,两个连分别左右两侧向山上攻击,另一个连作预备队准备作第二波进攻。天色很快就暗下来了,两个连迅速消失在夜色笼罩下的杂草树丛中。李秾设立了营指挥部,指挥重机枪迫击炮对敌射击,吸引敌人火力,掩护步兵向山头接近。少倾,团长带着另外两个营到达,用火力支援进攻部队,李秾立即亲自带着预备队投入战斗。快到达山顶,敌人拼命用火力封锁前进的道路,子弹打得像泼水,山顶没有大的树木,灌木和杂草被若干个成扇形平面扫射出来的子弹削平。双方在山顶附近火力对射,趁这个机会,李秾命令敢死队利用地形和黑夜匍伏前进,摸到近处隐蔽。半夜时分,随着敢死队的一阵阵密集手榴弹突然在山顶炸开,敢死队和一线进攻部队全体冲锋,在山顶短兵相接。此时,团长率领的增援部队也冲上山顶,陆战队的鬼子拼命顽抗,但终于支持不住,向下溃退到半山坡才站住阵脚。这些陆战队连日来所向无敌、连克多处要地,已是骄横大意,在山顶上连工事也没认真完成。现在遇到草鞋兵利用夜间的攻击,终于吃到苦头,不过悔之已晚。黎明快要来临,全旅在旅长孙黼带领下到达,旅长下令再接再厉,全体投入战斗,人数形成绝对优势。这时敌人的舰炮开始向我猛轰,水上飞机从江上起飞,呼啸着在头顶扫射,在半山坡的敌人得到火力支援,纷纷把皮背包解下来整齐地堆放在一起,在指挥官的指挥刀的挥舞下发出“哇、哇”怪叫向我拼死反冲锋,欲夺回九狼山制高点。在山顶的李秾命令全体士兵都居高临下用手榴弹攻击。这时用的手榴弹是刘湘兵工厂生产的马尾手榴弹,这是一种没有木柄只有弹体的铁铊子,铁铊上面系一根麻绳,麻绳的末端有一节小木栓。抛的时候士兵先拿着麻绳和小木栓把弹体甩转得“呼呼”直响,然后用力向前投出。这种手榴弹投掷得比普通手榴弹远,威力大,大家都形象地叫它“大头菜”。鬼子还没有冲到山顶,就被笼罩在腾腾冲起的火光和烟雾中,接连爆炸的“大头菜”炸得鬼子尸横遍地、鬼哭狼嚎,就像一群醉汉一样不断被击中倒地,无论鬼子指挥官怎样喊叫,也无法组织不起进攻,只得向山下狼狈逃窜。士兵们甩出的“大头菜”就像一群群黑乌鸦,直向敌人的头顶飞去,有的在地上爆炸,有的挂在树枝上。慌不择路逃敌从树枝下跑过,殊不知又碰上树枝上挂着的手榴弹。这种手榴弹是触发引信,一碰上就炸,树上又响起了阵阵爆炸声和火光,逃跑的鬼子以为草鞋兵在树林子里设下埋伏,又从树林子里跑出来,被我机枪打死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