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长江南岸唐式遵二十三集团军(一)武汉会战进行得如火如荼之时,日军一艘大型运输舰从上海码头起航,满载军火物资运向鄂东补充前线急需的消耗。该舰排水量五千吨,舰长七十余米,是当时长江中的巨无霸。一九三八年十月十二日上午十时,该舰经过铜陵江面后紧靠在长江北岸水道航行在贵池附近的煤炭山江面。正当该舰舰长以为就要安全通过这段险道时,突然,几颗炮弹在船舷附近爆炸,高高的水柱从水面升起,炮弹爆炸后溅起的浪花飞落到甲板上。敌舰长看见遭遇炮火袭击,立即命令成“之”字型全速前进,企图尽快通过危险区。可是这艘巨无霸已经被南岸飞来的炮火死死的粘住,炮火越来越密,运输舰穿行在不断扬起的水柱中间,就像穿行在密林中一样。这时,几架日军飞机飞临,对我军南岸煤炭山上的炮兵阵地猛烈袭击,不停地扫射投弹,企图压制我炮兵的火力,为笼罩在火网中的运输舰解围。敌机的疯狂反倒激励起我炮兵誓夺敌舰的决心。又一群炮弹飞到,敌舰甲板中弹,火焰在甲板上燃烧起来,一些弹药开始爆炸,几名救火的水手被爆得肢离破碎、抛入江中。紧接着第三次集中打击的炮弹又从天而降。这一次,巨无霸的厄运降临了,一颗延时引信的穿甲炮弹竟然不偏不倚正好从烟囱穿入,直接命中锅炉舱爆炸开来。这时的运输舰就像一个被撑破的汽球,不同颜色的气体、火焰从各种缝隙中喷射出来。堆放在甲板上的弹药、汽油开始连环爆炸,声浪震天,数公里外都可以听见爆炸声,全船燃起熊熊大火,黑烟直冲云霄,船员开始跳水逃命。泄漏在江面上的燃油也燃烧起来,江面一片火海,映得满天通红。三艘小型日舰赶到,妄图冒死在火海中营救。但它们只要稍一靠近这艘燃烧着的怪兽,就被满天抛射出来的爆炸物击中,不得不远远地围着打转,痛苦地目睹着自己的同伙在死亡前的挣扎。这艘大船在水中转圈,随着两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大船一阵震动后完全失去动力,就像散了架,顺水漂流而下,整整燃烧了五个小时,下午三时左右终于寿终正寝,沉没在下游下江口凤凰洲水下。随着最后一阵“吱吱吱”响声,水蒸汽不断冒出来。江水灌满了船舱,浇灭了大火,冷却了烧得发红的铁板船架,燃烧着的大铁船消失了。江面上除了一些泡沫、油渍顺着东去的浪花漂流着外,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当时估计随着这艘巨无霸的沉没,日方损失约一亿美元。这是发生在我二十三集团军在长江岸边炮击日舰时的一幕。实际上这一幕还只是一部连续剧中的一节精采片断。此前,九月二日,还有敌满载军用物资的中型运输舰一艘在几乎同一地点被我击中,逃到铜陵的夹江口水面沉没。另还有汽艇一艘,被我击中重伤后逃至下游李阳河附近,艇上的敌兵被军舰救走,该艇却被我军俘获,缴得其中的汽油四十余箱及大批军用器材、贯头食品等等。武汉会战开始后,我二十三集团军占据安徽省贵池市梅埂镇附近煤炭山的炮兵阵地对敌人的打击日见成效,以至敌船经过此地时只有利用夜间和靠北岸航行。但我炮兵也越打越精,无论白天黑夜,长江中不时都可以看到日船沉没和燃起大火的敌船拼命逃跑。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我煤炭山炮兵对敌船舰拦腰炮击,总共发射炮弹七千四百四十三发,命中目标二千四百八十五发,击沉大小船舰十艘,其中大型运输舰一艘、中型运输舰五艘、汽艇四艘。以至我煤炭山炮兵阵地成了日军的心腹之患。此事还得从头说起。原来自芜湖****因刘湘的去世而功亏一篑之后,唐式遵继任二十三集团军总司令,下辖两个军,第二十一军军长陈万仞,第五十军军长郭勋祺。集团军总部驻安徽南部的徽州,后迁到距长江三十余公里的青阳,隶属第三战区顾祝同指挥。青阳是一个县城,位于丘陵地带,背靠皖南山区,进可向北攻击长江,退可进入九华山和黄山。这个青阳县还有一个令四川人觉得十分有趣的名字:蓉城。一九三八年春季以后,二十三集团军以少量队伍在南京至当涂间游击外,余则担负起固守长江南岸的特殊任务,守备地区东起芜湖、南陵、繁昌,西至马当、彭泽,沿长江两岸布防七百余里。日军对二十三集团军的防区进攻是从长江边的三山镇开始的。三山集镇地处繁昌县城东北四十华里,西距芜湖亦为四十华里。芜湖——青阳公路穿街而过,是芜湖通往繁昌的门户。三山镇南有三华山、磨脐山,西为双龙口山,北近长江夹江和官矶山。繁昌县文史办在《繁昌县文史资料选辑》第三辑刊登了一篇文章“重创日军的三山战役”,该文描述我四川官兵在三山镇的战斗,其舍生忘死的战斗精神如历历在目,现在读起来也不免让人泪下。而且作者特别说明,该文是“根据七十八岁的姚文漠提供的文字资料和八十九岁的汤代荣、八十七岁的夏明科、七十二岁的凌序盛、六十六岁的胡德艮、七十岁的姚士锦等老人及束延海同志提供的口述资料综合撰写。”也就是说,至少有六、七位当地的亲历老人为该文佐证。三山镇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南有三华山、磨脐山,西为双龙口山,北近长江夹江和官矶山。笔者摘抄该文如下:芜湖沦陷后,该部撤走,三山空虚,接着国民党川军独立十三旅孟承仁团一营来三山布防。营长李士达,云南人,该营在川军装备较好,三个步兵连,每连配备轻机枪三——四挺,一个重机枪连,配马克沁重机枪四挺,另外还有一个通讯排,全营兵员约五百人,该营军纪较好。据三山居民姚士锦回忆说:“那时我家开姚郾机杂货店,头天驻军退走,我全家逃到洋夹沙,第二天听说鬼子没来我和父亲放心不下,我一家回三山来家看。我们逃跑时,把大门闩了,是从窗楼口爬出来的。回来时仍同样子从楼窗口爬进去。这时恰好李士达营由我家门前经过,以为是趁火打劫的人,当即厉声喝问:“干什么的!”我告诉他,这是我的家,昨天跑出去,今天回来看看。他不相信,叫左右邻居询问,得到证实,才解除了怀疑。......李士达营在三山驻过春节,调防横山桥,由川军一四七师四四一旅八八一团二营防守。营长李昭,四川人,这个营武器、装备很差。约有三分之一的士兵没有枪,用的仅是大刀。正月里的天气,穿的还是单裤、麻草鞋。但士气很高。分住在文昌宫和街道群众家里的部队,一卫有空闲就搓绳索,说准备捉鬼子、捆鬼子用。......(一九三八年二月二十五日下午)开始,以密集的炮火轰击官矶山、老山守军阵地。另有好几艘汽油划子(即日军军用汽艇)泊头棚江心鲤鱼洲的芦苇边上。天黑后,敌兵舰上的探照灯照射得三山及老山一片雪亮。是夜,芜湖的汉奸×××(笔者隐其名)果然带领日寇一百多人,由头棚登陆。川军前哨阵地设在营防咀和龙王庙。头棚只有一个班的守军,后来又集中到营防咀,这时头棚无守军。日军登陆后,杀了未及逃的开鸦片馆的吴老三和烟客老黄后,在汉奸×××的引导下,来到离龙王庙约三里的套口村一座无人居住的破土墙屋里埋伏。×××又带领另一分日军绕到小水影,向三山进发。还有一路日军由螃蟹矶登陆。拂晓前,三路日军(均属岩松师团)约千余人,同时向三山川军发起攻击。战斗打响后,川军英勇抵抗反击,从正月二十六日凌晨直到二十七日中午,激战两日一夜,川军伤亡很大,敌人也付出了惨重代价。营防咀守军,得到日寇登陆的消息,派出一排士兵跑步迎敌。但因江洲开阔地带,毫无隐蔽,遭到埋伏在头棚附近树丛中的日军伏击,这一排川军,经过顽强的拼杀,全部壮烈阵亡。龙王庙倪寿发家等户人家住了一排川军,听到套口方向枪声密集,立即进入阵地,凭借简易工事,英勇抵抗。排长(姓名不详)守着一挺机枪、一支步枪杀敌很多,直到把子弹打完,靠在解志深家柴堆上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后来人们看见他的旁边遗有约一稻箩的子弹壳)。在前沿指挥的某连长也被炮弹飞片击中,牺牲在阵地上。拼杀的结果驻守龙王庙的一个排川军全部阵亡。与龙王庙一河之隔的关门洲(即现在的天成圩),也同时遭到埋伏在小水影日军的袭击。小水影与关门洲隔着一道小河,敌人无法前进,后用充气的帆布船从河的下游突击强渡,突破缺口后,由野地里迂回,包抄了川军的退路。经过激战,一连守军伤亡过半,最后只剩下二十多人,冲出包围,退出阵地。路上遇到逃难的老百姓,都挥泪说:“老乡,对你们不起,你们快跑吧,我们守不守了!”这一仗,龙王庙与关门洲日寇也被打死一百多人。尸体一起堆在纪昌晋、胡玉山、何连成、王三等几户的屋里,放火烧屋化尸,连没有死的受伤日军也一起烧掉。继龙王庙、关门洲失守后,川军在李昭营长的指挥下,退守下街油房桥、官矶山,据高扼守,凭壕还击,阻止敌人前进。这时敌机四架飞来助战,轮番轰炸、扫射。扼守下街油房桥的重机枪阵地,被敌机炸毁。官矶山川军杨连长(名不详)被飞机扫射,不幸中弹身亡。排长何云龙义愤填膺,率部与侵入阵地之敌,展开白刃战,把敌人赶下山去。终因寡不敌众,敌人乃进入下街、新街、鸡窝街,上午十时左右三山陷入敌手。但川军仍坚守三华山、老山、磨脐山等地,敌军不能越雷池一步。......二十六日下午,川军增援五个连的兵力(番号不详),于晚下八时发起****,二营李昭部在三华山、磨矶山阵地配合,当夜收复三山。据汉奸×××后来透露:川军武器虽差,但打仗很猛,日军仓皇退出三山,由于夜晚不辨方向,不知向何处逃跑。因为上午进攻时是东风,顺风走的,晚上风向未变,所以日军迎风撤退,这才没弄错方向,一直撤到江边,得到兵舰炮火支援,才能住脚。二十六日夜川军收复三山后,据八十九岁老人汤代荣回忆说:“我家逃难躲在神子山,当晚川军看见我说:“老乡,我们收复了三山,你回家去吧!”,难民听了,无不高兴异常。二十七日拂晓,日军援军在螃蟹矶登陆......,企图切断三山守军退路,迫使三山再次失陷。但三华山、老山、马腰等地都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李昭营长在三华山前沿指挥,凭籍工事,奋勇还击,打退日军一次又一次进攻。敌人累攻不下,死伤惨重。据七十岁的姚士锦老人回忆说:“正月二十五日下午日寇开始向老山开炮,我全家于二十六日白天空手逃难到烟墩陶,二十七日想回家看看,取点东西。走到月子桥,(距老山三华里)见老山战斗打得非常激烈,枪声像煮粥,飞机又扫射又轰炸。我亲眼看到老山上肉搏战刀光闪闪,虽隔几里路,也听得见杀声震天......”,老山保卫战川军打得真英勇顽强。......这时驻横山的川军独立十三旅孟承仁团一营李士达营长率部由横山出击马山敌军,掩护李昭残部撤退转移。三山保卫战于一九三八年正月二十七日中午结束。李昭转移到孙村时,清点所部,除六连守双龙口未和日军接触,无伤亡外,四、五连和重机枪连伤亡很多,计阵亡官兵一百八十多名(一说到孙村后只剩官兵百余人)。李昭营长英勇抗敌,后被提升为团长。三山保卫战,日军也付出倍于川军的代价,伤亡更为惨重,虽无精确的数字,但从当目击者的回忆材料中可以看出,被歼日军数字更多。老山战役结束后,三山维持会一个姓肖的曾告诉人说:日军死亡数字搞不清,只老山一处,就挑下山四担死亡鬼子的皮鞋,可见死亡之多。关门洲被歼日军,堆满四家八间圆合屋子,放火烧尸,最少达百具。三山战斗中,被歼日军尸体装了七汽艇和一舢板(大帆船)运到芜湖,汉奸×××山后来告诉人说:运到芜湖的日军尸体,五个码成垛,一垛连着一垛,计七十二垛。由此推算,可达四百具之多。日寇占领三山、老山、三华山一个月后,又纠集二百多人进横山桥,到达新圩油油房,在晒场上休息。横山守军李士达营长在孙湾亲自指挥,以迫击炮瞄准目标,一连几炮,打死日军二十多名,其余的吓得逃回三山。同年夏天,日军以汽艇由内河进犯横山,李营的一名连长(姓名不详)冒着机枪的扫射,扑到河边,把手榴弹扔上敌船,这船敌军全被炸死、淹死,日军川岛中队一个督战的副中队长也被炸毙。川军连长也受了枪伤,子弹穿过锁子骨。日军逃窜后,这位连长被抬往后方医院,经过繁昌县城,群众为他披红戴花,群情振奋,夹道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