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长江南岸唐式遵二十三集团军(二)日军攻占三山后的下一个目标是获港。获港,位于芜湖市和铜陵市间,东距三山镇四十华里,属繁昌县境。西侧紧靠长江(此地长江南北向),南、东、北三面环山,是一片被称为程家大山的丘陵山地。自从芜湖失守后,日军欲西进,这里便是首当其冲。一九三七年十月,二十三集团军的田钟毅旅进驻获港,旅政训处长刘社人也随前沿部队驻守获港,扼守江防。田钟毅和刘社人十分注意宣传抗日和发动群众,在镇上组织了一个青、少年学生的抗日宣传队,有男女青年二十多人,天天都在镇上演出抗日节目,动员群众挖防空洞,还同军队一起举行防空演习。一九三八年一月,日兵舰两两艘,首次试探性地侵入获港江面,并向我后山守军阵地开炮轰击,我官兵数人阵亡。此后,日军炮舰不断来港骚扰和炮击,亦不断向上游试探前进。二月,田钟毅旅换防,获港由一四八师四三八旅副旅长徐元勋率部进驻。官兵见日舰恣意横行,人人义愤填膺,我虽无重武器,也决心要教训教训敌人。三月的一天,又有二敌舰一前一后来江面炮击。我一连长亲自端了一挺轻机枪,卧在德远桥的护拦石下面,瞄准敌舰指挥台射击。只听见“哒哒哒”一梭子清脆的机枪声响过,一个正在挥动旗语的日本鬼子从台上倒撞到甲板上。敌舰上一阵人影慌乱跑动,随即返航而去。日本飞机第一次对获港的轰炸是在当年的元月底,镇上的商民刘孝容被炸身亡,他是获港镇死于日本侵略者的第一人。镇上很多老年人都记得他。自此以后,日机便不断光顾获港。敌机最大的一次轰炸是在四月五日,敌机一共来了二十七架,小小的获港上空成了黑压压的一大片。敌机共投弹百余枚,德远桥头被炸成一片瓦砾。幸得部队指挥群众撤离,无一伤亡。那个时候,由于当初的宣传和驻兵的协助,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挖了防空洞和防炮洞,每当敌机来轰炸和炮击时,镇上的人都躲进洞里。虽然敌机敌舰骚扰频繁,但获港居民伤亡很少。而且驻军纪律严明,每当居民躲空袭和炮击时,镇上商家甚至货物不收,店不关门,都由驻军派出执法队巡逻。各户财物均未报告损失。大规模和频繁的空袭预示着日军将有大动作。果然,六月十八日开始,日军对获港发起攻击。当天半夜过后,正在黄浒旅部的四三八旅副旅长徐元勋刚睡下不久,又被一阵电话声惊醒。拿起电话,一阵急促的声音报告说,半夜里几百敌兵在十几艘炮舰的掩护之下从外围登陆,迂回我守军阵地,现正与我前线守兵激战之中。“来得好快!”徐元勋当即带上一营兵赴火线增援。可敌兵源源而来,双方从夜间激战至第二天黄昏,日军攻占了获港的东山。师部闻报东山丢失,严令迅速夺回。徐元勋又发动了一夜的****。可是现在已成仰攻,又无炮兵掩护,激战一个晚上,我军伤亡近二百名,仍无半点成绩。徐元勋不顾师部催促,下令攻击撤回攻击部队,亲自再到前沿视察,另觅突破敌阵的良策。敌人阵地前沿是水田和河流,三面环水,攻击十分不便,惟阵地后沿浓密的树丛之中是悬崖,如果要想击破敌军阵地,舍此便无出路!当天深夜,徐元勋思索良久,几乎彻夜未眠,定出了一个奇兵制胜的作战计划,。奇怪的是,徐元勋还没有动手,枪声已经猛烈的响起。这股敌兵竟一反常态,利用雨夜对我前沿阵进行袭挠。不过,枪声时紧时疏响了一夜,双方互无进退,第二天一早,一切又归于平静。天空仍然阴雨绵绵,徐元勋准备就绪,下令各部挑选精干敢死队。午后,各部队长对敢死队员集中训话,再度精神准备提高士气。日本鬼子胆敢于晚上偷袭我们,我们要以牙还牙,让小鬼子尝尝我川军健儿摸夜螺蛳的利害!然后饱餐一顿,大刀手榴弹作好战斗准备,只待令下。黄昏之后,徐元勋再临前沿视察,见无异动,于是下令正面发起攻击。首先集中迫击炮向敌轰击,然后步兵在炮火的掩护下抵近敌阵猛烈交火,随后向敌发起冲锋,一直打到夜晚。趁正面激战之际,我敢死队冒雨迂回敌后,攀上后山,随着三发红色信号弹升上天空,敌阵爆发出阵阵猛烈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徐元勋看见红色信号弹在雨中升起,又听见枪声传来,知道敢死队得手,立即发起全力猛攻。一向善于迂回作战的日本鬼子完全没有料到会从背后冒出一支部队,根本没有防备,被打得完全乱了套,我正面部队也迅速攻上敌阵。敌人东奔西逃,不是被打死,就是滚岩而下,有的鬼子不辨东西,甚至逃到我二线阵地来了。天明后清点战场,敌遗尸三百具以上,各种武器弹药满山遍野都是,我官兵喜不胜收。一些滚岩而下的敌兵和一些外围阵地的敌兵拼命向江边逃窜,我攻击部队和敢死队尾随穷追。此时我由左右水道迂回之部队也同时赶到江边,斩断敌上船的退路,一阵合力猛攻,又打死敌兵无数,只待最后围歼残敌。殊知天明之后,战场局势又发生了新的转折。天明之后,天气放晴,敌机乘机出动对我攻击部队猛烈的轰炸扫射。继而从上下游驶来船舰十余艘,满载增援队伍在飞机和舰炮的掩护下登陆。在岸上的残敌得到增援,也乘势发起****。徐元勋本想将二线兵力投入战场死拼,但看见敌人投入的兵力越来越多、越攻越猛。而且敌人的飞机舰炮对我威胁太大,恐牺牲过重,遂下令停止进攻,一线兵力退入二线。结果,所缴获的物资大部来不及运走,伤亡者来不及撤完,又落入敌军手中。敌受到此番打击,也需整顿,没有再进攻,只用重型舰炮不间断地向我阵地和驻地轰击。此时,徐元勋正在指挥部附近一间茅厕中方便,事情完后刚走出厕所不过十余步,忽听得一阵呼啸声从天而来,连忙卧进一个土坑。猛地轰然一声巨响,天地震动,炮弹正好落入厕中爆炸,泥土碎块和污秽粉沫溅了一身,幸好卧在低处,弹片都从头顶飞过。二十五日,敌以重兵开始对全线发起进攻。二千余敌兵攻击我右翼马鞍山阵地。这时,我官兵按戴高翔的设计在阵地上所筑成的“麻子阵地”发挥了作用,成了后来戴高翔作战场总结时津津乐道的得意话题。当敌人炮击时,士兵都蹬在被他称为“狐穴”的单兵工事中。炮击延伸,敌人冲锋时我官兵从“狐穴”中立起身来举枪迎敌,这样炮击的伤亡小,随后阻击冲锋的敌人又可从容不迫。团长张劲竹亲自督战,炮弹就在身边爆炸,差一点被爆炸掀起的泥土埋住。他从这个“狐穴”跳到那个“狐穴”,来回指挥,战斗一整天。“狐穴”大显神威,日兵无法攻破阵地。到了黄昏,张劲竹看见日本兵来拖尸体,知道敌人要退,也下命令:“不要管它,让它拖,各部抓紧时间修复工事!”晚上,团长周大钧带兵增援来到前线。真是雪中送炭!徐元勋大喜,令其为左翼预备队。此时,所有迹象都已经表明,日军将发起大举进攻,徐元勋下令帮助居民转移。居民看见当兵的来作动员,全镇空气顿时紧张起来。第二天,从拂晓开始战斗就十分激烈,敌人再以重兵攻击马鞍山阵地。以小汽艇从长江驶入内河支援,以主力进攻向据守铁道的的姚彬营老虎山阵地。姚营虽伤亡惨重,但死不后退。双方多次肉搏,来回巷战,反复冲杀。战斗到傍晚,营长姚彬被机枪子弹击中火线阵亡,我姚营守军伤亡已达二百多人。姚彬阵亡,全营顿时失去主骨心,战线发生混乱,日军乘势攻入阵地。我官兵速退入二线收容整理,我阵地一片狼籍,死伤彼彼皆是。当天夜间,两方都打出水平,又都派出袭部队骚扰对方。没想到两支悄悄前进的夜袭队竟突然听到前面有脚步声和金属器械碰撞发出来的声音。双方都没有想到会在密林中不期而遇,瞬间就枪声大作,手榴弹爆炸的火光不断闪烁,一场混战打得双方都一塌糊涂。在这场混战中,日军一名大尉被打死。天明之后,天空昏暗微雨,日军再度在多处猛攻,老虎山一线继昨日后仍然尤为激烈,双方争持不下。而我弹药逐渐不支,战线已出现颓势。所幸日本人因连续攻击,也因弹药不济,似近强弩之末,攻势减弱。正在此危急之际,阵地一片欢呼之声,原来我输送兵冒着敌人的炮火送到大批弹药和手榴弹。我官兵乘敌喘息之机,发起猛攻,冲入敌阵,以大刀手榴弹一阵猛打,又以机枪构成火网,掩护冲锋和阻断敌之后援。这一仗杀得敌人尸横遍地,徐元勋乘势指挥全线****,昨日所失的阵地尽数夺回,被敌人占领的十七座山头全部回到我守军手中。全旅共缴获日军太阳旗三十五面,机枪十五挺,步枪百余支,子弹二万发,其它军用物品不计其数。我士兵缴获各类物品均须上交不得个人留存,有的士兵留下一些小物件如钢笔、日记本、照片等留作战场纪念,被饬令上交时,竟失声痛哭。以生命和鲜血换来的东西,代表着人生中一段最珍贵的记忆啊,实再难以割舍。其中一本日记被送到徐元勋那里。徐旅长仔细翻阅了这本日记:日记记到二十四日为止,二十五、六日均未记入,估计已经战毙。此人显系一位官佐,其在日记中赞扬我军之攻击精神双方不相上下,而手榴弹投掷技术更较日军为美。从日记所载推算,此次日军的伤亡已在二千左右。其中二十一、二日,记有日军二个中队全员战死的报告。二十八日,徐旅因伤亡过大,回后方整训。田钟毅旅(即新七师)进驻获港。至此,徐元勋四三八旅历时十日的获港保卫战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