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局部反攻(8)二十六师交防后到鄱阳湖南端的进贤县集结,编入第二十九军,受军长陈安宝将军指挥。上面给二十六师派来了一个参谋长,这个参谋长是河北人,来了后却并不受到官兵们的欢迎。虽然这位参谋长是身穿“黄马褂”(黄埔生)、头戴“绿帽子”(陆军大学毕业生)的高材生,但来的时候却带着一个情妇,有时公开卿卿我我的,让大家很不顺眼。刘雨卿笃信儒学,对儒家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的“四勿”看得很重,被官兵称为是“从君子国来的人”。他也对这位参谋长的作态十分不满,但碍于情面不便公开表态,只是不时皱眉头。副师长且司典是一个形如罗汉的大块头,一向有话就要说,对参谋长的行为早已按奈不住,经常在刘雨卿面前发牢骚:“部队要打仗,他在寻开心!”说这些话的时候谁也不避讳,连士兵们都常听到。可是这位参谋长却不知趣,连教战术课时也要拿他的风流事来作例子,说话时添加上一些荤料:“你们吊过膀子吗?同美人眉来眼去之后,就要紧贴芳卿,不然就会失去佳期。战场上发现敌人有隙可乘,就要立即捕捉,不然就要失去战机。”意思似乎没错,可太不严肃。战场和情场,虽然都是“场”,可面对举着血淋淋刺刀的敌人怎能同娇娜温柔的情人相比拟?官兵对此均表不满。后来这位参谋长还是被刘雨卿弄走了,二十六师是个打硬仗的部队,不能留这样的人。****南昌是一件大事,可是薛岳却并不怎么热心。这一开始就这么注定了这是一次不成功的战役,尽管我担任进攻的官兵舍生忘死、前赴后继,付出了重大牺牲。在战场上同日军作战的人,上至高级将领,下至普通士兵都清楚,由于敌我双方战斗力的差距,凡是日军占领了的地方,只要是他们决心守卫的,我军则难以攻破。更何况南昌是一个被日军久已窥视的要地,无论从我军的武器装备、士兵的作战能力,都不具有这样的攻坚战斗力。薛岳当然非常清楚这一点,但是委员长的命令下得非常严厉,再加上薛岳自己感到理亏,因为南昌毕竟是在自己的防区内丢失的,如果向委员长提出异义,弄不好还得挨一顿训。于是,他采取了一个敷衍的办法:让罗卓英去干,但只让他率领本部作进攻部队。薛岳自已掌握的部队只作外围支援,怕交给罗卓英后给败光了。这次日军攻占南昌的军队是一〇六师团和一〇一师团。这两个师团都是在去年在南浔作战中受到重创的部队,为了重振这两支部队的士气,十一军特地对这两个师团进行整补后派作主攻部队。这是军部作战课长宫崎的又一力作,企图通过这一次的作战后使其重振旗鼓、再现军威。占领南昌后,一〇六师团被派担任南昌以西高安、奉新、安义一线担任守备,保卫赣江西岸的安全;一〇一师团被派作坚守南昌和赣江东岸,重炮和坦克都被配置在南昌守备中,以备确保南昌万无一失。我攻击部队分为三路,左路和中路都由罗卓英的第十九集团军组成。左路以奉新、靖安以西为目标;中路为主攻,矛头直指高安和南昌;右路也是进攻重点,攻击目标包括南昌以南的市汊、向塘、莲塘等地,位置在赣江以东。右路军由第三战区的队伍组成,其中包括陈安宝第二十九军(此时,二十六师已编入该部)。总****以罗卓英为总指挥。从四月二十五日起,我中路军向高安发起攻击,激战一天,于二十六日克复高安,同时突破奉新公路、向南攻下了高邮和生米街。左路军也进逼到奉新城。日军一〇六师团在我猛攻下依然难振雄风,不断丧师失地。看见奉新难保,冈村宁茨急忙从九江调运数千波田支队的海军陆战队来奉新增援。当初日军进攻南昌时所占据的地方几乎又落入我手中。总指挥脸上露出了笑容,因丢失南昌而背扶沉重压力的罗卓英兴高采烈,以为一雪前耻指日可待。赣江东岸的右路军从四月二十一日起从东和东南两个方向向南昌展开攻击,连克数处日重兵防御的据点,一直逼近南昌城和飞机场。双方在南昌市郊反复争夺,战线犬牙交错。血战到五月三日,后在十余架敌机上空助战时,我攻击受措,始向后撤退。五月三日,军委会发出电令,电令二十九军在五月五日前全部参加南昌攻击。陈安宝得到电令,不敢怠慢,立即率部于四日晚赶到南昌附近的茌港,以预五师为右翼,二十六师为左翼担任正面进攻,担任以奇袭打开进逼南昌城垣通道的任务。薄暮之中,二十六师轻装出发,无声无息地绕过犬牙交错战线中的敌占哨所和据点。进至半夜,发现数处庄院,但门口没有敌人哨兵,用骷髅白骨堆成围墙,样子十分吓人。显然都是日军屠杀我同胞后的“杰作”,用以镇摄当地百姓不得接近。一五六团是二十六师的先遣团,营长黄腾带队走在前面。部队受命不准打枪,不准说话和弄出声响,因此,得绕开敌人的据点和居民点。绕来绕去,走到一处必经路口,黑暗中,一座黑黝黝的大庄院挡在前面,绕不过去了。黄腾派了几名侦察士兵摸进去,几名士兵就像几只猫一样轻手轻脚地消失在黑暗中。不一会,一只猫又摸回来了。情况已经查明,原来这里是敌人的一处被服仓库,仅有少数几名守兵在这里守卫,现正在里面鼾睡。黄腾命令:“悄悄干掉,不出声响。”士兵潜入鬼子睡觉的地方,用刺刀捅死几个。另有三个被惊醒,刚要起身拿枪,被我士兵猛扑上去,卡住脖子紧紧压住,没吭出一声就被制服。顺手抓起鬼子的皮带捆住双手又堵住嘴巴拖了出来,这才在微弱的手电筒光下看清楚,这三个兵都是老兵,胡子杷杈,差不多有五六十岁的样子。一个士兵说:“难怪不得这么容易就收拾了。比我老子的岁数还大,到中国来送啥子死?”经审问后才知道,都是后备役的,刚补充来华不久。大家心里清楚了,看来小日本同我们正好相反,武器虽多,人力资源却奇缺,照这么折腾下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拖也把小日本给拖垮。第二拂晓,部队已经潜入城郊狮子口一线。一五六团担任先头攻击,黄腾率一营在前,二三营在左右,一声命令,同时发起攻击。一直打到城墙附近的银盘街一线。敌人在猛烈的火力掩护下发起反击,一场空前激烈的巷战在这里展开,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刀枪的撞击声和叫喊声响成一片。官兵饿着肚子战斗到当天下午,十余架敌机突然飞来,对我后方进行极其猛烈的空袭。在猛烈爆炸的声音中,又传来阵阵马达轰鸣,敌人以大队的装甲车和坦克掩护步兵向我反击,一波一波的鬼子向我冲过来,钢盔和刺刀不断在阳光下闪烁,形势出现危急。当拂晓一五六团在城郊狮子口发起攻击时,我一五四团摸到了敌人的飞机场,发现有敌机数架,团长命令匍匐前进,进入机场破坏飞机。突击部队摸到飞机下面被鬼子发觉,敌哨兵惊叫起来,枪声响起来。可惜我们的官兵不懂得如何最快和最有效的方法破环飞机,一些士兵爬上飞机同机上的敌人展开搏斗,一些人在机翼上同敌扭在一起,还有一些人飞机下面同敌人拼杀。团长看见敌人已经发现我偷袭飞机的部队,立刻向机场发起攻击,同机场守卫部队展开激战。鬼子的飞行员是全天候待命,夜间也没下飞机休息,一见情形不妙,立刻发动飞机起飞。一些飞机已经受伤,冒起黑烟升上天空,摇摇晃晃仓皇逃窜。我登上飞机的士兵和在机翼上的士兵个个都像下饺子一样从空中跌落下来,光荣牺牲。但终有三架飞机被我士兵塞上手榴弹炸毁,熊熊燃烧起来。遗憾的是,当二十六师官兵在南昌城下与敌激战,可配合作战的友军却没能按计划赶到预定地点,以致形成全师孤军作战。虽然已有部分官兵攻入城区,却无力扩大战果,最后不得不退了出来,向抚河西岸转移。战机稍纵即失,敌人的援兵从南浔路和鄱阳湖水陆两路源源赶到,各据点的守兵又已大量集结,向我后方包抄,将我二十六师分割包围起来,与我军在河西桐村庙一线反复冲杀。此时西充“垂子兵”李宏毅已经是机枪连的排长。机枪排使用的三十节的重机枪,机枪质量低,打起来常卡壳,团长甘脆命令机枪兵放下机枪拿起步枪上阵。攻打敌人在慈母院据点时,鬼子在地堡内用机枪封锁住前进的道路,子弹打得就像风一样来回刮,枪眼里还有枪榴弹不断发射出来。部队没有平射炮,部队在地堡前伤亡惨重。团长杨杰成打红了眼,所有的策略都忘得精光,命令:“七连上!”七连在连长的带领下呼的一声成散兵冒着弹雨冲出去,可还没到达一半的位置,已经有一多半的士兵栽倒在机枪火网下。团长一看,又命令:“八连上!”八连官兵如法炮制,又有六七十个官兵倒在同一地方。地堡旁边是一条河,一些受伤的士兵倒在河坎下被水冲走。团长发了疯,怒发冲冠,双眼园瞪,又第三次命令:“九连上!”这时营长冉友林看见士兵尸堆成山、血流成渠,心如刀搅,对团长的鲁莽怒不可遏,不管三七二十一,仗着自己是黄埔生,冒着军法处置的危险公开抗命,对着团长大喊:“团长,不行!听我的!”鲁莽的团长被这一声大吼也吼得傻了眼。冉友林也不管团长反应如何,随即召来机枪连,自己迅速布置了几处机枪火力点,对准地堡射击孔用交叉火力猛烈射击。子弹顿时像一阵狂风刮过去,地堡射孔上的水泥被打崩,溅得水泥灰粉烟雾弥漫,粉尘又随着呼啸的子弹钻进地堡,鬼子被呛得眼睛也睁不开。一个班长趁机冲上去从枪眼里塞进几个手榴弹,随着几声闷响,烟火从枪眼中喷射出来,地堡被炸哑了。愤怒的士兵们冲上去把鬼子拖出来。地堡里的鬼子一共只有六个,六个鬼子伤亡了我上百名官兵!营长大喊:“要活的!”士兵们气愤已极:“老子就是不要他活!”一拥而上,刺刀、枪托和石头,砸成一堆肉泥。五日下午,军长陈安宝命令预五师和七十九师的二三七团火速增援前方,一定要会同二十六师打进南昌市区。部队出发后,一部再次攻进飞机场,一部在铁路附近和敌人遭遇,同骑兵和战车展开激战。陈安宝所率领的军直属队等在此被敌截断,敌我胶着在一起,在距南昌城十余公里的高坊以北反复拼杀。我军攻势勇猛,日军已将城内非战斗人员及妇女从北门撤出城外躲避,防止城破被俘。六日晨,敌人向陈安宝军部发起猛攻,炮火密集,多架敌机凌空助战。陈安宝指挥直属部队沉着应战,准备坚持到天黑冲出包围再率部向南昌攻击。下午四时,部分敌人已接近军部,占领了桐树庙高地。陈安宝命令师长刘雨卿和参谋长徐志勋亲自率领特务排冲锋,夺回高地。五时十分,预备队已全部用完,军直各类人员全体持枪在战壕作战。五时十五分,一颗炮弹近处爆炸,弹片击中陈安宝心脏,一世英雄光荣殉国。陈安宝殉国后,部队已经无法完成对南昌的进攻,由刘雨卿和徐志勋指挥后撤。机枪连官兵用担架抬回军长遗体,刘雨卿在指挥中腿部重伤。伤愈后,刘雨卿继任二十九军军长。****南昌作战中,二十六师伤亡二千余,西充“垂子兵”伤亡一百多名。战后,“大垂子”李宏毅考上军校,第二年回部队仍作排长。就此,****南昌无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