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局部反攻(11)第二天炊事班作好早饭,大家端起碗刚在吃饭,此时忽然看见有一队鬼子约二百多人从另一头旁若无人似的开进镇子里来。此时,团长陈仕俊正好同一营长和机枪连长呆在镇口,远远望见这里走出来一队鬼子也大吃一惊,立即命令一营先发制人,向敌人展开攻击。机枪连长反应也极迅速,还没等到日本鬼子惊觉,几挺机枪已经喷出火舌。一营官兵在机枪连的掩护下利用街道房屋占据有利地势同敌人展开巷战,鬼子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遭遇敌人,被一阵机枪手榴弹打得晕头转向,慌忙退到镇外顽抗。这个镇子四周有一道土城墙,而我军早前又曾在镇子的四周沿水沟筑有一道铁丝网。退到镇外的鬼子慌不择路,跑到铁丝网跟前又被拦住去路,眼见得在铁丝网前干挨打,又纷纷退回在土城墙下躲藏。陈仕俊一看机会来了,指挥官兵登上土城墙,居高临下把成串的手榴弹朝鬼子的脑袋上砸下,炸得鬼子人仰马翻。鬼子兵前后无路,于是反转来爬土墙,想夺回土墙顽抗。团长陈仕俊正在指挥战斗,看见一个鬼子半截身子已经爬上土墙。已经近在眼前,团长急忙用左轮手枪甩手就是一枪,这个鬼子脑袋上“突”的冒出一团血浆,双眼一翻,栽下土墙壁。当这个鬼子刚从眼前消失,另一鬼子又从墙上冒出头来,又被陈仕俊一枪打个正着,“咕咚”一声掉下去了。少倾,敌援兵赶到,陈团在敌人将要形成合围前撤出战斗。这一仗打死鬼子六十多人,夺得骡马二十多匹。我第一营营长官乃和负伤,连长张良荣重伤,官兵伤亡四十多名。游击队不断对公路、桥梁、和通讯的电桩电线进行破坏,伏击零星和小股敌人,发动和组织老百姓坚壁清野,不让鬼子得到粮食。尤其是那些进入山区的鬼子,脱离了交通线,粮食常常成为大问题。有时游击队捉到鬼子俘虏,只要拿来吃的,这些鬼子俘虏个个都是狼吞虎咽的,像是好多天吃不上东西,一副饿极了的样子。这些游击队在敌后同鬼子打了很多仗,给予敌人以打击。同时,自己也受到很大的伤亡,每次伤亡后,都从军、师得到补充,所以能在敌后坚持长期的战斗。在敌后作战中,常常目睹鬼子的暴行,让官兵们刻骨铭心。一次, 周肇国游击队在唐县镇的一所学校里见到一些赤裸裸的女尸,是被鬼子****后又杀害的,横七竖八,惨不忍睹。河滩上还有一老妇的尸体,怀里抱着孙子,手里牵着骡子,全都被杀死。连骡子也被捅了好几刺刀!一次一队鬼子由田家镇出发进攻宣城,结果在途中受到伏击,退回田家镇,在田家镇大烧杀,惨无人道地实施报复。我跟踪败退的鬼子到镇外的侦察兵看见,镇上燃起熊熊大火,全镇几百户民房被烧去大半。来不及逃走有二男一女三位白发老人通通被刺刀刺死在地,鲜血流进路边的水沟里。镇口外的李子园里,用铁丝在树上捆着两个人,头弯在胸前,浑身已被汽油烧焦,分不出男女了,肚子被破开,肠子暴在外面一直拖到地上。暴行惨绝人寰,面对这样的惨景,我侦察兵牙齿紧紧地咬破下嘴唇,泪流满面。四十五军军部参谋处长余农治看见的一副惨状更令人揪心得透不过气。一天,余农治带着两个卫兵去催办粮食,走到天黑,一股尸臭逼人。仔细搜索,看见一些水塘里全漂着老百姓的死尸,简直不知有多少。又走了一段路,借着缕缕的月光,朦胧地望见路边的一面小山坡黑乎乎的坐着不少人,一动也不动。余农治正想找人问问路,于是打发一个卫兵去打听。只见这个卫兵跑过去,却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卜通”一声对着人影跪下去。余农治忙跑过去一看,面前的景象令他毛骨悚然、惨不忍睹的场面,差一点晕倒在地。原来这些坐着一动不动的人,全是老百姓的死尸,已经不知死了多久。惨淡的月光披在他们的头上、肩上,还依稀辨别出其中老太太蓬松的头发。手电筒光照有他们的脸上,还可以看见蛆在已经是黑洞的眼圈和鼻孔中时蠕动,一些蛆还不断地掉落到地上。旁边散落着包袱和棍杖,好像曾经是逃难的老百姓。偶尔传出犬吠声和阵阵撕咬声,几只闪着绿眼睛的野狗在尸群中窜来窜去。后来找到老百姓打听,才知道那些死在水塘中的人,全是被日军搜出来修补公路的老百姓,工程完了之后,通通被日军集中在几个水塘的岸坎边用机枪射杀后倒在水塘中的。至于那些在山坡上坐在那里的死尸,就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二十九集团军许绍宗部是驻守在襄河西岸的一支部队。参加武汉会战后的二十九集团军得到整补后,受命在汉水由北向南东转弯的沙洋南北一带地方守备。一六一师师长官焱森则率命派出有力部队进出于襄河东岸纵深配备,阻击敌人。另外,官焱森派出师里最得力的幸春霆游击支队在沙洋南边的多宝湾一带秘密准备船只,随时接应东西两岸部队。年初,一批新兵从四川来到部队。这些新兵都没有经过多少训练,更没有战场经验。他们最怕敌人飞机,只要敌机飞临上空,呼啸着向下俯冲投弹的时候,往往吓得四散奔逃。殊不知天空中飞行员对地面移动目标视觉最**,奔逃的散兵常成为他们猎杀的对象。而襄河两岸又是武汉机场日本航空兵不断光顾的地方。一次,一个营的新兵正在行军途中,突然几架敌机凌空而至,对准目标俯冲下来。这些新兵从来没有看见过天上有那么大的飞机,一听见那刺耳的尖叫对准自己奔腾而来,不禁惊惶失措四散奔跑,带队的长官根本无法制止。结果,一个营的新兵几乎全部报销,千里迢迢从四川来到前线,还没有看见日本人是啥样,就血沃中原。这件事成了全集团军惨痛的教训,许绍宗下令各部把防空作为新兵训练的重点。为此,师长官焱森亲自下到营连对官兵进行训练,又督导改善部队伙食,打牙祭,吃回锅肉。让官兵既要学到军事技术,还在有限的条件下增强体质。官兵们说:“官师长把营连长都当了。”官焱森在训练中还提出一个口号,叫做“打死都不动!”。这里的“都”字,在四川口语中是“也不”的意思。就是说如果遇到空袭,决不乱跑,尽快就地隐蔽,那怕就是被飞机打死,为了保全同伴也不要移动。于是,只要遇到空袭,官兵们(尤其是新兵)都互相喊叫“打死都不动”,办法行之有效,迅速减少了空袭对新兵造成的伤亡,办法在新兵训练中得到推广。另外,官焱森还让各部集中轻重机枪进行对空射击训练,只要敌机作低空俯冲,立刻统一号令,集中打击。这样,二十九集团军有多次击落敌机的纪录。其中最有意义和振奋人心的一次是在元月三十一日的那一次。上午,九架敌机飞临沙洋上空进入一四九师李秾团的上空进行轰炸。为保卫沙洋,李秾早就在沙洋四周集中了全团四个营的重机枪连构筑了对空阵地。经过长时期的观察,他发现日军的飞机根本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完全没有一点防备的措施。它们每次来轰炸所飞经的路线都几乎完全一样,而且胆子越来越大,一次比一次飞得更低。这次,飞机又来了,李秾心中暗自高兴:“该老子教训你的时候了!”此时全体机枪兵早已进入阵地,当飞机俯冲轰炸时,李秾一声令下,十多挺重机枪一齐开火,对准俯冲的敌机构成密集的火网。这九架飞机之中,有一架个头最大,目标也最明显。我对空火力对准这个大目标猛烈射击,射手们个个咬牙切齿,打得近于疯狂。顷刻之间,这架大型敌机冒出隆隆的黑烟,在我士兵的欢呼声中摇摇晃晃向武汉方向逃窜。这一次看来是射中了一只领头的大鸟。它一回头逃窜,其余几架飞机也跟在左右往回返。可是这架飞受伤太重,飞了二十多里就从空中倒栽下来,落到襄河东岸的河滩上。在飞机堕落前,六顶降落伞从飞机中飘出来,冉冉落地。六个鬼子落地后迅速集中起来,一起向襄河跑过来。河里有一支木船,一个艄公看见一架冒烟的飞机“轰”的一声落地,随后又燃起大火。稍后又看见几个鬼子拿着枪对着自己奔过来,吓得扭头就跑。鬼子跳上木船,空军变成海军,六个鬼子拼命摇浆划船向下游逃跑。水急船快,再加上河中有雾,船靠东岸,躲过了我西岸的岗哨,很快就过了沙洋。李秾团一营营长阳怀本奉命在沙洋下游守备。这天正好带着几个人巡逻河防,听见河中似乎有划水声,透过浓雾,影约可见有船只移动,于是大声喝令停船。可是对方非但没有停止的模样,反而越来越快。阳营长一面鸣枪示警,一面向李秾报告。李秾正在搜捕跳伞的鬼子,听见杨营长的报告,立即命令上下游的船只两头堵截,一面亲自赶到河岸指挥。此时河上的雾散开来。船上的鬼子看见上下游有船只围堵过来,立即向我开枪射击,同时把一些文件、物品抛入河中。还有一个鬼子不顾寒冷跳入河中妄图游水上岸。李秾看见鬼子顽抗,立即下令开枪。我岸上、船上一齐对准鬼子一顿猛烈的射击。几个鬼子全身被打成蜂窝眼一般,通通丧命。官兵把死鬼子拖上岸,把丢入河里的文件物品捞上来。这下终于看清了,果然逮住一个大家伙。六个鬼子尸体在河岸摆成一排,第一个鬼子,空军大佐,镀边广太郎;第二个鬼子,空军中佐,藤田藏雄;另外两个鬼子可能是随员或驾驶员;此外,还有两个是意大利人,是日本人的意大利的法西斯兄弟,应邀到中国来观战,想在天空中欣赏日本人是如何野蛮地屠杀中国人的。沙洋一带的老百姓听说从河里捞出几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大鬼子,还有洋人。愤怒的人群蜂涌而至,有的人用拳头打、脚头踢,有的人用石头砸。还有一个老太婆从家里带来一把纳鞋底的锥子,一边哭喊着自己儿孙的名子一边用锥子朝死尸身上扎。受尽苦难的人们把自己家破人亡的仇恨拼命发泄到这几个没有知觉的躯壳上。阳营长他们费了好大劲才把这场“群众运动”制止住。李团长命令阳营长和团部副官青步云,用白布写上名字和番号、被击落的时间、地点,放在尸体胸前摄影留存。镀边的军刀上刻有“天皇御赐”等字样。后来这把军刀被四十四军军长王泽浚拿去作纪念。他的手枪套上刻有“镀边”字样。这把手枪和枪套被李秾留作了纪念,后来他又把它送给了集团军驻渝办事处处长何海波作纪念了。镀边还有一本日记也被搜获,里面详细地纪录了他两次指挥轰炸陪都重庆的情况等。另外的七十余件战利品全数交公,阳营长什么纪念品也没捞到,但得到了国民政府发给的奖状和奖金。后又查明,这架飞机是日军的“天皇号”指挥机,被拆装后运送到重庆展出,让后方民众一睹峥容。再崇敬地提一句,阳怀本营长后来在大洪山作战中英勇牺牲。照相完毕,团长命令用白布包裹后交团卫生队备棺掩埋。以示我军对倒在枪口下的同行的尊重和仁慈,虽然他们是对我犯下战争罪行的侵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