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节第127章 相持战场(6)这又是一场增援友军的任务!这个时候,在****系统中,增援友军的任务往往采取应付了事已经习以为常。但王赞绪接受这个任务所表现出的高度全局观在自我牺牲风范却令人称道。他知道,阻止日军南北两路会师关系重大,且兵遗神速、事不宜迟,立即抽调一四九师和一六一师两个师,以四十四军军长廖震带领,急行军二百多里山路,全力以赴,迅速北上驰援襄花公路上的枣阳。殊知两师北上的部队进入山前平原的时候,快要到达襄花公路的时候,广西军的一七三师已经被日军击溃并退入桐柏山中去了,枣阳已经弃守,气势汹汹的日军北方兵团和南方兵团会师成功。北上增援的对象已经不存在了,剩下廖震两个师反而成了向前突出的一支孤军!这时占领枣阳的日军已经发现我北上增援的廖震军,立即乘胜调头南下对到达资山、平林的四十四军的侧背发起攻击。敌之主力又从两个方向对我后方进行迂回包抄,迅速截断我四十四军向南撤入大洪山的退路,要一口吃掉这支北上的援军。廖震部队尚未完全展开,就已陷入重围之中,刚刚结束整补的两个师,又再次受到重大伤亡。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局面,廖震决定迅速撤走,摆脱敌人的包围。为了保证部队向南撤走,一六一师官焱森部担任了掩护全军突围的重任。当一四九师突出包围圈后,官焱森师长把全师缩编成二个团,亲率一个团断后,左冲右突,节节掩护。历经一周的战斗,全军终于退入大洪山中。在这次作战中,一六一师受的损失最大,几次面临全师覆没的绝境。在最后一次冲破敌人封锁时,战斗陷于苦战。前面敌人死死挡住去路,后面敌人已经快要冲破我后卫阻击。我官兵死伤累累,全师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官师长把袖子一卷,竟提起大刀自己要当敢死队长,亲率敢死队冲锋。急得在旁边的连长唐茂生大喊:“哪有师长当敢死队长的道理!该我当敢死队长!”当仁不让,领着敢死队迎着机枪扫射就上。师长的表率作用焕发出极大精神力量,视死如归的敢死队员冲入火网,无数士兵在前进的路上倒下后,终于杀开一条血路,全师甩掉敌人退入大洪山中。后来,在总结检讨会上,军长廖震感慨地说:“这次作战,一六一师付出了最大的牺牲。官师长始终屹立在最危险的地方,这是指挥官最可贵的品德。”这时,正在出川的四个独立旅已经乘船到达宜昌,不待结集完毕,王泽浚即奉战区长官部命令不必渡过襄河进入大洪山,直接在襄河西岸的宜城地区担任襄河的守备,阵地北面与二十二集团军的一二二师相接。在枣阳会师后的日军在襄花公路扫荡完毕之后,又沿襄河东岸向南,对准独立旅与一二二师的结合部渡河,击破襄河西岸防线,发动攻陷宜昌的作战。日本人选择的渡河点十分准确,渡河的战术又十分巧妙。两军的结合部历来就是一个薄弱地带,而且这个结合部又是一条流入襄河的一条支流,双方的联系极为不畅,配合大受影响。薄弱之中的薄弱还在于匆匆在这里布防的独立旅还根本没有受到过现代战场的洗礼,毫无作战经验。尽管在出川之前和出川途中部队受到了多次上至委员长下到普通民众的爱国主义教育,士气十分高涨,但高涨的士气并不能代替武器的先进与优势。当敌人猛烈的炮击和伴随着毒气弹散发出的各类气体弥漫开来的时候,这些刚上战场、连手榴弹都不足的士兵被炸得血肉横飞,死伤惨重。阵地上一些幸而没有被炸死炸伤的人又被毒气所伤,接触到毒气的人个个咳嗽不已,眼睛迅速肿大、泪水长流,还没有看到敌人已经失去战斗力。当烟雾中冲出吼叫着的一群日军的机动船时,独立旅的防线已经开始瓦解。到日军在襄河西岸登陆,独立旅已成溃败之势。紧接着,日军在宜城上游架起两座浮桥,后续部队源渡河参加作战,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横冲直撞。阵地上的士兵阵脚大乱,很快就同指挥官失去联系,向后溃逃。这时,在溃散的散兵里,只有岳冠军任团长的一个团还算像支部队,自动担负起掩护败兵逃跑的任务,同追击的敌骑且战且退。败兵溃逃极其狼狈,表现出从未见过的惊惶和疲惫,几天没有吃到一顿饭,盲目窜走;一说休息,个个仰面倒地不起。四个独立旅中,除了第一旅因还到达战地还能保持建制外,三个独立旅被打散,最后收拢来不足半数,几个部队中的一些高中级军官跑回四川去了。被打散的队伍除死伤外,多数散兵被相邻的友军收编,一些被孙震的部队收编,一些被张自忠的二十九军收编。余下收拢来的部队又奉命继续作战,对日军进行侧击。在这支被打得近于七零八落的队伍中,仍然不乏舍生忘死之士。有一个副团长郑光武,在战斗中被炸弹炸伤,仍坚持指挥战斗。在最后关头,一线官兵死伤殆尽,“呀呀”怪叫着的日本鬼子已冲到眼前,郑光武端起阵亡士兵的机枪向敌人扫射,最后光荣牺牲。宜城战役结束后,各独立旅的残部收拢后到襄樊和谷城一带整训待命,其后进入大洪山。这支刚出川的部队的表现令人难堪、难负众望。不久,军政部来电:“以二十九集团军所属四个新编旅,在宜城一战溃不成军、失去战斗力,该四个旅番号着即撤消,粮秣薪饷从七月底止停止发给,残余部队补充二十九集团军兵力。”各独立旅进入大洪山后完全被撤消改编,分成营、连编入其他各部队。惟有保存较完整的第一旅没有被打散,被改编为集团军总司令部直属的独立团,配备了全军最好的武器,每个步兵连有汉阳造步枪七十二枝、轻机枪九挺,外加有机枪连四挺马克沁重机枪和炮兵连四门八二迫击炮。独立团专事保卫总部,平时不到万不得已不必参加作战。原来第一旅的少将旅长李承魁调到总部作了高参兼直属队指挥,团长由白宗涛任,原在战干团参加过张家店保卫战的营长李辉调任机枪连连长。其他被编余的各部队长,愿继续干的留下担任副职,不愿干的回川自谋职业。以岳冠军为团长的那个团因其在战场上的表现可为全军之冠。这个团也没有被撤散,仍以团的建制全部编入一六二师,后来这个团在战场上还发挥有相当的作用。日军攻陷宜昌后,大洪山除了西北一方外,其它三方已处于敌人的围困之中。而大洪山根据地屹立巍然,犹如插在敌人胸膛的一把尖刀,时刻威胁着武汉。因而扫荡大洪山,拔掉这块心腹之患,对日本人来说已经势在必行。以独立旅补充到部队后,王赞绪根据日军对大洪山的围困形势和长期回守大洪山的战略对全集团军的部署作了调整,他把他的非战斗人员和主力全部撤入大洪山腹地,四个师分散布署到大洪山几个方向的各要隘,以小股部队防守隘口,各以有力部队在隘口两侧游击,以阻止日军攻入大洪山腹地。残酷的战斗就是从日军攻克大洪山各隘口开始。日军攻占宜昌后,即开始全面包围大洪山,反复对大洪山二十九集团军展开围剿。在飞机的狂轰烂炸的掩护下,经过二十余天的拉锯式战斗,各隘口全部为日军所攻占。从当年的九月起,至一九四一年底,日军多次攻入大洪山腹地,大洪山根据地进入了艰难困苦的时期。在这个时期,首先是战斗残酷而频繁,大小战斗不断发生。日军不但对分散的守军作战,而且在汉奸带领下奔袭我集团军总部。总部直属团多次投入战斗,保护总部转移。在转移过程中连王赞绪自己最心爱的线装古籍版本的《孙子兵法》和《三国志》也在忙乱中丢失了。这部《三国志》是王赞绪的珍品,其作者陈寿也是西充人,算是他的老乡,人和书都是他常夸耀的资产。丢失了这两样东西,气得王赞捶胸顿足,痛惜不已。其次是生活异常艰苦。日军占领了宜昌,封锁了长江三峡出口。二十九集团军的物资供应只能从川东北辗转鄂西北襄樊才能进入大洪山,路途艰辛遥远且不谈,日军还常常截断供应线。因此,二十九集团军的物资极度匮乏,士兵一年只有一套单军装,二年一套棉军装。经常在密林中游击作战的士兵们,衣服破烂不堪,犹如乞丐。有的士兵在冬天里还穿着单衣,而到了夏天又只有棉衣,只好把棉衣里的棉花掏出来当夹衣穿。随着战事的不断深入,大洪山根据地不断被日军压缩,集团军能控制的地盘越来越小,粮食只能靠本地供应,成了稀缺产品。王赞绪为全军规定了极严的纪律,任何人不得强买强卖老百姓的东西,更不得抢掠,违者将有严厉的军法。吃的东西得不到保障,部队常断炊断顿。连王赞绪也同士兵们一样吃菜稀饭充饥。好在菜煮稀饭是西充人的民间习俗,青菜淹在水缸里,到已经变成黄色,用手一抓,牵丝丝带漩漩,放入锅中,再加一把米,煮成稀糊。二十九集团军多西充人,吃这样的东西没问题,只不过有时连米也没有,有一些包谷或麦粒也不错了。每月能吃上一二次猪肉,便是上等伙食。士兵们营养不良、体质下降,病患陡增。尤其是又因缺乏药品,疟疾和鸡蒙眼(即夜盲症)流行。那些患了鸡蒙眼的士兵更是艰难,部队转移又常是在夜间,那些士兵一到夜里就两眼一摸黑,根本看不见路。只好把他们集中起来,十来个人排成一行,后面的人拉着前面人手时的一根棍子。前面一个班长带路,一边走一边报路:“留神!这里是条沟!”、“这里有一道坎!注意!”一遇到敌情,真是危急万分。就是在总部直属团的李辉机枪连里,也有七八个夜盲病兵。李辉想尽办法用草药治疗,也不见效果。后来在一个老百姓家里住宿,看到一本旧医书,翻出来一个土方,说是用鸡肝加锅烟灰熬水可以治这种病。可是到哪里去找得到鸡肝呢?费了好大的劲,后来找到一点猪肝,加锅烟灰熬成水给病兵服用。又买到一点猪肉,给士兵们补充了些营养,也不知是锅烟灰起了作用,还是猪肝、猪肉起了作用,鸡蒙眼才逐步好转。反扫荡的战斗越打越险恶,根据地的范围最后不到三十里直径的地盘。被围在中心的总部里,可以清楚地听见四面传来的枪炮声。最危险的一次,总部被围在洪山寺一带的核心阵地,粮弹补给完全截断,眼看已经弹尽粮绝,形势似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直属队也不断填到枪声最近最密的地方阻挡敌人。枪炮声越来越密,敌人有备而来,已将核心阵地围得铁桶一般。王赞绪感到他的麦城快到了,突围近于无望,天亡我也。乃在黄昏时敌人攻击停止后召集直属队全体营连长做最后一次训话,其情极为悲壮。他说:“兄弟们,情况大家都已经非常清楚了。人说我王赞绪在大洪山同日本鬼子推磨,转着圈子打仗。一年多来,我们转着圈子打死日本鬼子无以数计,我的磨也看来推到了头。当兵本不怕死,打日本人就更不怕死,我王赞绪视死如归!现在,我要大家听好,解散后各自回驻地把老乡家的手续弄清,借的、欠的,屁股揩干净,不留屎巴巴。部队全部集中听候命令,准备今夜突围!如果突围失败,人、枪由各部队长自己视情况处理。能够突围出去的,最好投靠友军。如果没有突出去的,留在大洪山打游击,只要不死,绝不能让敌人把我们吃掉。不论在哪种场合,都要保持我民旅的骨气和尊严。”天空飘着小雨,天色逐渐昏暗下来。风,呼呼地吹,树林在微风中沙沙地响,远处不时传来阵阵枪炮声。王赞绪言语坚定而悲呛,下面的官兵流下了眼泪 ,都知道,最后的时刻就要到了。大家在这样悲壮的气氛中高呼:“坚决听总司令命令!”。不料当晚正在轻装准备行动的时候,远处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枪炮声,而且越来越密。形势又出现了令人惊喜的转机,因为根据手榴弹爆炸声判断,可能是自己人的大部队在敌人的后面发起攻击!王赞绪马上派出侦察,回报果然是友军增援。这时,王赞绪顿时眼睛发亮,帽子向脑后一推:“部队准备出击,狠狠打它狗日的!”。战斗进行到天明,敌人终于在内外的夹击下溃退。王赞绪绝地逢生,一声长叹:“天不该亡我!”,大家说:“老王是福将。”在大洪山无数次反扫荡战役中,最值得提到的是大洪山东南麓青峰山一战。这一仗是二十九集团军同新四军联合作战的结果,是国共联手打败日本侵略者的又一次典范。一九四○年八月,一六一师官焱森师长回调四川。师长一职由何葆恒接任。次年五月,在师司令部里,何葆恒师长亲自接待了两名新四军第二支队派来的两名便衣联络员。当风尘赴赴的联络员刚一坐下,连水也来不及喝一口,就割开鞋帮子,从里面掏出了一张油纸包住的纸条。一边递给何师长,一边说:“十万火急!司令员要我们立即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