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相持战场(8)一九四○年暮春三月,王部新编制的四个旅开赴大洪山。五月,萧德宣调离了新编旅,至该二十九集团军六十七军一六一师四八二团任副团长。七月初,四八二团奉令接替青峰山、猴儿寨防地守备任务,萧代理团长。当时新四军鄂豫边区纵队正在大洪山外面的京山、应城及平汉路东西两侧穿插游击。两军近在咫尺,萧德宣终于又和中共地下组织取得了联系。十一月初,张体学派联络员赵冬羽通知萧德宣:“鬼子在京山孙家桥一带集结兵力,其主力为第十师团和骑兵第九旅团各一部,企图扫荡大洪山,希转报王赞绪总司令。”联络员同时传达张体学指示:“现在国共合作较稳定,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以免影响大局。”并要联络员转告萧,“好好打胜这一仗,树立威信,在四十四军站稳脚跟。在鬼子发动攻势时,新四军部将全力支援,向敌后各要点猛烈攻击。”约在十一月六日,日军五千余人分别从黄家集、孙家桥向我青峰岭、猴儿寨猛攻。萧德宣指挥全团守备部队按预定计划迅速撤退,俟日军上山在多处插上太阳旗、欢呼喧嚣之际,萧德宣指挥的军辖山炮营和八二、六○迫击炮烧夷弹、硫磺弹八百发,突然从天而降,落在齐腰深的茅草山上。顿时火舌飞舞,怒风狂啸。鬼子猝被烈火猛袭,豕突狼奔。萧德宣抓住战机,指挥蒲仲祥、叶春霆两营敢死队从两翼冲杀,敌全线溃逃.萧德宣重上战线,初战即大获全胜.当战区司令官李宗仁传令萧德宣记大功一次,并通报全战区所属各部时,他的身分暴露了。十一月中旬,王泽俊升为四十四军军长。一天,萧德宣接到他电话,说是总司令要亲自召见。当时总部驻双河,距前线大约六十里。萧德宣兴冲冲于翌日十一时赶到总部,让他大为诧异的是,值班副官没有带他到总部接待室,却将他带到总部机要室休息。为什么如此非比寻常地要带我到机要室?他内心忐忑.正在疑惑,一个年纪约四十岁的小胖子已经出现在眼前。此人神神密密却又笑容满面地靠近萧,并自我介绍说:“我是总部军法处处长,这里有分通电,请你过目。”萧德宣接过一看,竟是战区长官部转来的一份译文:“据汤副长官呈称,奸匪肖仲勋策动部队叛逃附逆后,刻又潜入二十九集团军活动。请饬王总司令火速缉拿,勿使漏网。等情据此,仰送本部查验处理为要。李宗仁。”萧德宣脑袋飞转,看过两遍后,马上镇静下来,问道:“是否今天就送我走?”那位处长说:“总司令马上就来,他要亲自问问你这位立功受奖的人。”正说话间,身穿呢中山装的王赞绪已经走进房间来。处长忙介绍:“这就是总司令。”萧德宣立即挺胸立正,";叭";的一声敬了个军礼。王赞绪两只眼睛紧紧地盯住萧德宣,上下扫瞄,稍后,又走上来手拍拍他的肩、胸,说道:“这么个年轻娃娃,还学会了诸葛亮那一手哩。烧得好!烧得好!不然我这个总司令又要爬山磨圈子了。”他说完后,两手向外一摊说:“坐下,坐下!”看到如此情形,萧德宣知道形势大有转机,虽不露声色,但情绪开始稳定下来,开始在总司令身上寻找突破口。接着王赞绪问到萧的家庭情况。萧德宣知道机会来了,这位总司令是满清秀才出身,说话喜欢文绉绉的.于是他答道:“父母早亡,既无伯叔,终鲜兄弟,赖祖母抚养,攻读外公家。”王复问:“外公何许人也?”答:“清末举人。”王再问:“汝曾受高等教育否?”答:“四川大学文学士。”王放低声音,拉长语调问:“汤恩伯说你是共—产—党,何如?”萧德宣字字锵锵地答道:“君子群而不党,古训昭然。我世代书香,读圣贤书,所学何事?汤副长官血口喷人,指鹿为马,其目的乃欲在杂牌军中节外生枝,寻找借口,以容纳****分子之名,行其野心兼并杂牌军之实!然而汤恩伯毕竟是中央军嫡系,我等四川杂牌明知其不可,而只难唯命是听,总座不必为我这个小人物开罪于他,请立即解我去南口……”王未待萧说完便已勃然色变,用手指着桐柏山方向说:“他汤恩伯是副长官,难道我就不是副长官吗?他汤恩伯是中央嫡系,但他有何能何德?我王赞绪把天府之国偌大一个四川交给了委员长,还不能抵个汤恩伯吗?水、旱、蝗、汤,鄂豫军民谁不深恶痛绝?他是有名的屠夫,汝要去南阳,汝独不怕死乎!”萧见王已上勾,于是说:“汤有武器,我有正气。”王低头不语,沉思良久后说:“汤恩伯通过李长官来要人,但李德公并没有叫我把你径送南阳,而是送去长官部查验处理,这里面看出有文章。我意,长官部‘高能作战人员训练班’正要开学,我们集团军就保送你去受训。青猴之战,你刚立功受奖,叫李德公亲自看看你的人品、才识,鉴别是不是个坏人,到底是否与那次事变有关,是不是汤恩伯妄想抓住作为突破口打杂牌军的坏主意,以遂其亲者痛而仇者快的阴谋诡计。”王说完话,两眼直盯着萧。萧不愠不怒\不紧不慢说:“太好了,太好了,真金不怕火烧!”王说:“你马上准备去老河口受训,路过总部时给我带封信面呈李长官。”于是萧德宣到了老河口长官部,在这里,他孤军奋战,在险相环生的急流险滩中左挡右突,充分利用李、汤之间的各种过节和矛盾,刀丛斗智,终于让李宗仁演出了一场“捉放曹”的再版戏。从老河口回来,王赞绪通知萧德宣调任六十七军四四五团团长,而且要他马上去报到,说军长有话跟他当面讲。当萧德宣面谒完毕,行了一个军礼,转身向外走时,又听到后面大吼一声:“回来!”萧德宣回转身,立正,站好。王赞绪又突然大声叱说:“你叫什么名字?”肖德宣莫名其妙:“萧仲勋。”王赞绪再大声又叱:“你不叫萧仲勋,你叫萧德宣!”“哪里人?”说完,厉声再问。萧德宣更加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规规矩矩地回答:“四川达县。”“你不是四川人,是河北安国县人!”王赞绪吼完之后,双手一背,便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萧德宣怔怔地立在那里,不知所云。这时,那个小胖子军法处长笑容可掬地走过来:“萧团长,恭喜,恭喜。请你看一分电报。”说完,递过来一张电报稿笺,这是王赞绪给汤恩伯的回函:“当阳汤总司令,艳电敬悉。查我集团军无四川达县萧仲勋其人,只有四四五团团长河北安国县萧德宣。此人已在本部任职多年,一贯忠于党国。所称各节,未便遵办。除报李长官外谨复。”军法处长还告诉萧德宣,真正的四四五团团长“萧德宣”刚因病去世,尚未报备,趁这个空档就要他顶了";萧德宣";。今天这样处理萧德宣是王总司令同李长官商量的结果。既稳住了汤恩伯,又保护了萧德宣。从此,萧德宣就叫“萧德宣”了,“萧仲勋”其名从此消失。抗战胜利后,二十九集团军整编为四十四军,萧德宣已经是该军中的主力团长。一九四八年,国共双方在中原展开决定中国命运的大战,在这场震惊中外的淮海战役中,中共拉开大战序幕即是刘邓大军从山东南下分割攻击黄伯涛兵团王泽浚四十四军开始。在这里,萧德宣抓住战机,审实度势,纵横捭阖,对赵壁光一五○师的战场起义、军长王泽浚被俘、四十四军彻底瓦解,起到了极为重要和关键的作用。四十四军被消灭,黄伯涛兵团即被包围在碾庄全歼。顷刻之间,淮海战役形势急转直下,国民党无法收拾残局了。淮海战役后,萧德宣再度受命潜入国民党军中卧底。又数次策划了国民党军四川部队的临战起义,还有三次刺杀蒋介石扣人心弦的大动作,差点就要了蒋某人的命。后来,萧德宣被人誉为中共十大著名卧底间谍之一。当然,这已经是另外的一场战争了。我们再回过头来看看王赞绪和他率领二十九集团军.他率领该集团军在大洪山区坚持作战到一九四一年底,才受命转移防务,开赴河南内乡整训。整训结束后,又奉命告别了战斗三年多的大洪山根据地,转战湖南第六战区。后来,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对王赞绪和他的二十九集团军在五战区的作战作出了这样难得的评价:“王赞绪集团军守大洪山数载,民国三十年正值鄂北、豫西一带发生大饥荒,赤地千里,人民真至易子而食的地步。而一向讲究高度生活享受的王总司令,那时竟能与士卒共甘苦,食树皮草根而无怨。后来王部调至后方整训,官兵见襄樊市上尚有白米出售,王部向以不受纪律闻名,那时虽垂涎欲滴,也绝未闻有抢劫米店的事发生。且抗战数年,出生入死,王赞绪所部之功亦不让友军。”此外,机枪连长李辉在大洪山还见证了一次王缵绪处决自己人的事件,其回忆读起来让人痛心、不堪回首。他说:“一九四○年冬季,我的机枪连上士李毕山到总司令部开会回来时对我哭诉说:连长,吓……吓死人啦!总司令杀了十八个人,尽是排、连长。先磨快马刀,昨天以砍头杀了十五个人!还有三个人昨天砍了脚杆,今天再杀头。好狠的心肠啊!看的人都哭了。我问他宣布罪状没有!他说:宣布来的,总司令说是叛逃罪。当时我也气昏了,喊他不要对士兵们说。后来我弄清楚了。大洪山物质缺乏,医药、香烟、食品、穿着,卖价昂贵。总部的钱迷们,利用关系打进敌占区武汉买些日货来卖,一倍要赚二三倍。这十些个人买货回来,被挡住了。假若送到军法处审诉,招出来尽是总司令身边的亲友。处决十八人乃是总司令杀鸡惊猴的手段。拿外人做牺牲品,以包庇自己的人。悲夫!十八士官壮志未酬,服极刑,含冤饮恨而死。我以泪笔记之。”九战区三次长沙保卫战,影珠山下大围歼九战区的西界是洞庭湖和湘江,东界是鄱阳湖和赣江。从行政区划来说,包括了鄂南以及湖南和江西的一部分。日军战领武汉、南昌和广州后,就是常人也看得出来,在长江以南,日本人的下一个目标将是长沙和长沙周围的抗日军队。也就是说,目标对准了以薛岳为司令长官的九战区。事情正是这样,冈村宁茨和他继任者的眼光都一致瞄准了这里,自一九三九年到抗日战争结束,围绕争夺长沙,敌我双方一共进行了四次会战,可谓硝烟四起、烽火连绵。现在,他的第十一军配合汪精卫在武汉公开扯出汉奸政权旗子的时候,号称要“乘加快在华中建立中央政权的势头,于九月下旬把敌军第九战区军队消灭在赣湘北境地区,挫败敌军抗战企图”。在一九三九年八月十五日,冈村宁茨为第一次长沙会战(日方称“赣湘作战”)制定出了作战的指导大纲。这个大纲中的作战指导方针是:军主力(约两个师团为基干)在隐蔽中做好准备,大概在九月下旬开始行动,将粤汉方面之敌军主力消灭在汩水河畔。在此期间,约以一个师团策应军主力,事先将高安附近之敌消灭后,转向修水河上游捕捉该方面敌军。这时,驻守在九战区的两支川军部队正好在敌军的前锋所指:杨森的二十军在湘北汩水河上游的平江县和赣北修水县一带;王陵基的三十集团军位于杨森的右翼,也在修水县一带以及修水上游的武宁县。杨森的二十军以平江县为根据地,向北可威胁鄂南,向西可出击湘北,在湖南境内截断粤汉铁路。王陵基的战略地位也十分重要,如果从赣西北的武宁向北东方向出击,可以直接进攻长江边上的重镇九江,进而截断南浔铁路,威胁南昌;如果向北出击,则可从幕阜山一鼓而下,在湖北境内截断粤汉铁路,威胁武汉。在这里,王陵基的三十集团军以此为根据地,其间除不断派出部队参加转进作战外,一直坚守到抗战胜利。杨森的二十军自安庆战役之后,退到平江整训。因为伤亡大,战力下降,其间除了一三三师在南昌战役中奉命参加了武宁棺材山战役这样较大规模的战役外,一直没有进行过大的战役。全军主要的任务是一面接爱新兵,一面训练和恢复战力。新兵补充前线,路途遥远艰辛,还要经过敌战区付出牺牲。驻南充师管区的新兵大队中队长、营山县人郭受祺讲述了一段带新兵补充二十军的经历:“一九三八年秋,我率带新兵补充在湖南浏阳的四川二十军。“我们从汉口渡河到武昌乘火车前往。当时社会混乱已极,轮渡又只有最后一班,而且已经满载,均是奉撤的单位和部队。船不靠岸,无奈何只有鸣枪示警,命令搭乘。船重超过警戒水位,几乎葬身鱼腹。“过了长江,进住武昌徐家棚车站。当时车站尚未建好,四周是铁路轨道,中间一大片空地,还有些民房未迁,部队就住进一些民房中。次日汉口传来警报,不到一分钟又响起紧急警报,声音未停敌机已经临空,使人疏散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