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节第133章 相持战场(12)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廖宇阳和三十多位多不是四川人的同学一起来到湘乡,在刚成立的师政治部报到。报到后,又整训了三个月,便随师政治部徒步开往修水前线。先经过了平江,又从平江走到长寿街。他们知道,长寿街是川军杨森总部的所在地。走到这时的时候,却奇怪的看见到处是一堆堆的人,加油声老远就传过来。到处有军人也有老百姓,正在聚精会神地围观和呐喊,掌声此起彼伏。走拢才知道,原来这里的二十七集团军的直属部队正在总司令的鼓动下举行运动会,有篮球、田径和羽毛球比赛。难怪这么热火朝天!正在惊奇,更让他们惊奇的事又接踪而至。满脸笑容,穿着白襟衣,敞着领口,双袖挽到手臂上的杨总司令朝他们走过来。待政治部主任敬过礼后,他还同这些小青年军人握手,说:“代表川军欢迎你们来川军队伍一起打鬼子。”意思是说,虽然是路过这里,我们也一样代表四川的队伍表示欢迎。他还为此而招开了一个简短的欢迎会,完了又让人带着这帮人参观正在搏杀得难分难解的运动会!离开了长寿街,又到了修水,最后到了团里,也是一级一级的欢迎,就是绿林出身的团长艾一心,也是文邹邹地说着“我乃代表本团全体官兵向你们深表欢迎”这样的话。而且就像是通过统一的号令似的全军从上到下都这样。原来担心“地方部队会以为我们是去监视他们”的想法被驱散得无影无踪,很快就与部队变得融洽得很。会战开始,部队执行诱敌深入的策略,采取逐步抵抗,节节后退的方针。廖宇阳所在的第一团原驻在修水和武宁间的三都,后退时放弃三都,经修水向南的山口镇布防。日军从九宫山和武宁经三都尾追,路经三都时,不仅****杀掠,而且一把火把拥有几百间铺面、还算繁华的三都镇烧得精光,冲天的浓烟几十里外的撤退部队都看得见。第一天撤过修水后,露宿在野地里,这位从中央干训团来的江西小老表开始体会到了四川兵的野战生活。晚上吃过了红苕米饭和盐煮蚕豆后(据说这还是上等菜饭),躺在稻草堆上,身上仅有一张油布外加一床薄被子。此时已是深秋,半夜过后寒霜如雪,满头皆白。如果不是因为年轻,哪能抵得了这样的冰凉!更难想象是这些四川老兵以前比这还要艰苦得多。日军占领了修水之后,也是****烧杀无恶不作,不过因为前方七十八军抵抗得激烈,也无法再前进。不几天长沙那边敌人开始溃退,在修水方面的敌人也就全线撤退。乘敌人一撤退,新十四师立即尾随敌追击,真是典型的弹簧战术!追击沿途所见,已是一遍荒凉景象,被敌军杀死的老百姓随处可见,尸体久了无人掩埋,四周尸臭扑鼻。新十四师翻越九宫山挺进通山。由于这里对鄂南之敌威胁太大,虽然长沙会战已结束,但日军仍集结力量反扑,再次在这里同双方发生激战。敌人大举进攻,廖宇阳所在的第一团是师主力,阵地在最前面,官兵奋勇抵抗,打败仗“不是必然的”鼓励着大家。日军使用小钢炮、火焰喷射器和烧夷弹等先进武器,我军阵地一片火海,部队在火海中坚守。战斗中部队大量伤亡,廖宇阳的一连伤亡二十多人,以血肉筑成的长城令才来的外省籍年青军人对四川兵肃然起敬。一天激烈的战斗直到黄昏,炊事兵送上饭来大家已经饿了整整一天。官兵们是空着肚子同酒足饭饱的敌人较量。第二天敌人开始两面抱抄,面对优势的敌人,师长“当然”的要撤退。第三团作后卫,第一团改成前锋,师部随一团之后。当路过一个峡谷形地带时,迂回的日军已经抢先占据了制高点。随着一阵喊叫声,猛烈的机枪已经扫射过来。师长陈良基反应迅速,立即命令一营抢占有利地形,掩护全师跑步冲过。当第一团撤退到九宫山顶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全团立即在山顶占领阵地准备掩护后续部队。最后第三团且战且走的到达,他们的伤亡更大,估计全师伤亡三、四百人。第三团的边秉智指导员是廖宇阳的同学,部队结集完毕,他却不见人影,失踪了。一个月后,他带着伤回来了,激动地告诉大家当时的情况。原来当敌人机枪扫射时,他被击中重伤,倒在一堆死伤的官兵中。部队边打边撤,不得不丢下他们。部队一走,日本鬼子冲上来,端着刺刀挨着寻找活着的伤兵,只要是看见还没有断气的就用刺刀乱扎。听着一声声惨叫,随着刺刀飞舞,伤兵都被刺死。边秉智看着这种情况,大气不敢出装成一具死尸。过了一会,滴着鲜血的刺刀终于随着大皮鞋从身边不见了。等到晚上,他挣扎着爬到一家老百姓那里,受到这家人的救治,一个月后,又把他抬回部队。“如没有这家人的救助,我早就没命了。”他说。两天之后,日军无法攻下九宫山阵地,不得不后撤走了。敌人一撤,新十四师立刻又跟踪压回去,而且又回到了原阵地。在原阵地上,官兵们怀着悲愤的心情掩埋阵亡的兄弟。这些阵亡士兵的尸体都被燃烧弹烧得乌黑枯焦,卷缩成一团。数十年后,已经是江西省人民政府文史馆员的廖宇阳在他的回忆文章中赞叹:“这些年轻的四川同胞,为祖国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大会战结束后,局部的战役并没有停息。退回通城、崇阳、通山等地的日军第六师团为确保占领区安全,常向南进行扫荡。于是,大大小小的扫荡和反扫荡成了大会战间的主要内容。通城是最靠近我二十军防区的一个县城。它紧临幕阜山分水岭北坡的富水河盆地中,是三省交界的一个地方。它西临湖南平江县,东南临江西修水县,是被称为七山二水一分田的丘陵山区县。该县交通便利,沿富水的公路和崇阳、通山连接,又通过崇阳和蒲圻连接。日军第六师团的司令部便驻在蒲圻。在第一次长沙会战中,第三十三师团对杨森部的进攻便是从这里出发,因此,这里又被视为第九战区的门户。通城东南有二个高地,一个叫凤凰楼,一个叫阳台尖。这两个高地均由我军占据,守军是一三三师的向廷瑞团。通城东面的麦市则由一三三师的三九七团占据。两个团虎视眈眈和通城日军对峙。一三三师师长夏炯带领三九九团驻在这两个团的后方,一边作预备队替补,一边整顿,接受苏联军事顾问的战术培训。自从敌人退回鄂南,夏炯就不断派出部队袭击通城一带的日军,破坏日军的交通、通讯路线,伏击日军的运输部队和小股部队,打得日军坐卧不安。一九四○年春季,日军一千余人从通城出发对我凤凰楼、阳台尖阵地发起攻击。我军依托工事奋起反击,日军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猛攻两次,甚至以毒气弹攻击,曾一度攻入我守军阵地展开肉搏。敌两次进攻均被打退,一支骑兵被打得死伤累累,我夺得战马十四匹。当年十二月,日军秘密在通城、崇阳、通山等地集结四千余人再次向我二十七集团军防地大规模进犯。兵来将挡,一三三师夏炯在通城打出了一个精采的反扫荡战。一天,拂晓时分大雾弥漫,数十米外即难见人影,一支日军利用浓雾的掩护偷偷接近我前沿阵地,另一支日军向我凤凰楼侧后包抄。凤凰楼前沿阵地是一座小山,这座小山有一个奇特的名字:九宫山。于是,在这三省交界的幕阜山区就有了两座九宫山,一座是幕阜山的第二高峰、海拔一五四九米的九宫山,另一座就是此地。和前一座九宫山相比,这后一座九宫山只能算一座小土堆了。可是就是这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山,却引发了史学界一场没有结果的争论。原来,三百多年前的甲申年间,在北京当了四十多天大顺皇帝的李自成被清军追赶,败退到九宫山在战斗中阵亡。史载却没有说清楚是哪一座九宫山,是大的一座,还是小的一座,双方各有说辞,争论之后不了了之。现在,当一阵急促的爆炸声撕破浓雾的时候,一群鬼子兵已经在猛烈的机枪火力掩护下冲近我军阵地。敌人来势凶猛,这场突然袭击充分显示了日军这个原近卫师团强悍的攻击能力。我军在九宫山上的一个营猝不及防,仓卒应战,伤亡惨重。在不断拥入阵地的冲锋日军刺刀下,很快就丧失抵抗能力。夏炯正在传令各部切勿在浓雾中掉以轻心,要严防敌人乘机偷袭,突然听到密集的枪炮声传来,知道情形有变,急令三九九团景嘉谟团火速增援。当景嘉谟赶到前线时,浓雾已经散开。九宫山阳台尖山上已有太阳旗招展,阵地已落入敌手。占领我前沿阵地的敌人正在向凤凰楼主阵地展开攻击。景嘉谟急令迫击炮掩护,以率先到达的第二营投入战斗向进攻的敌人发起反击。这时,远在长沙的战区长官薛岳已经知道二十军丢了凤凰楼的前沿阵地,立即给杨森打来电话:“凤凰楼、阳台尖是九战区的门户,限当晚二十四时收复这两个战略要地!”很快,这个电话又通过夏炯转到阵地上。夏炯自己也发了狠,立即调整部署,将全师投入战斗,以景嘉谟的三九九团为****主力,重新下令:一,t景嘉谟指挥本团第三营、三九八团直属队和第一营,****阳台尖;二,t三九九团副团长陈德邵指挥本团第一、二营及团直属队和三九七团屈占云连****凤凰楼;三,t三九七团向凤凰楼北麓和九宫山迂回,防止日军的增援并切断日军的退路。陈德邵,重庆市酉阳麻旺村人,上海蕴藻滨陈家行棉花地里大战时以师少校参谋任连长,现在是中校副团长,抗战胜利时以战功升到少将副师长。傍晚,天空开始下起大雨,陈德邵召来攻击部队各营连长,简单商量后下令:“现在,敌人已经在搭帐篷准备过夜。午夜时分,各部进入预定位置。迫击炮轰击后看信号发起攻击。第五连连长熊德全挑选精壮官兵六十人组成敢死队。先在团部领下奖金六千元,战后人人有分,阵亡加倍,后退者死!”说完后,又盯着站起立正的熊德全继续说:“敢死队要乘雨夜插入敌前哨阵地之后,配合主力攻击消灭前哨阵地之敌!”“保证完成任务!”连长熊德全慷慨激昂、胸有成竹。“迫击炮对敌人宿营地的袭击要准要狠!炮连还有什么意见要说?”“我们经过一天的战斗,炮弹已经不多了,恐不敷使用。”迫击炮连连长杨天笑回答。“师长已命令辎重兵火速送来炮弹一千发,”熊德邵回过头朝阵地后方望了望,像是在告诉大家,他已经能望见那些辎重兵了。但天空雨漓漓的,道路上什么也看不见。“很快就到。”他还是满有把握地说。话声刚落,黑暗中就传来“来了!来了!”的声音。输送连连长孙占武带着一百多输送兵和数十名老乡,有的背着炮弹,有的挑着炮弹,还有的赶着骡马,第一批炮弹已经送到了。熊德全连长已经挑选取出六十名敢死队员,分成三个小队在雨夜中站好。连长指着箱子里沉甸甸的大洋和花花绿绿的钞票,用手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用力一甩:“兄弟们,六十人六千元!打完仗人人有份;打死了得双薪,团长负责寄回老家孝敬父母。”说完,带着队伍抄小路冒雨头也不回地走了。后来,敢死队长熊德全在另一次战斗中牺牲。陈德邵集中了十门迫击炮,各部都作好了准备,在雨夜中等待着敢死队发出的信号。午夜过了,雨还不断地下。突然,三颗红色信号弹发出耀眼的光芒升上开天空。敌前哨阵地上响起猛烈的手榴弹爆炸声和枪声喊杀声。十门迫击炮同时开火,向敌人的宿营地和炮兵阵地猛轰。我担任主攻的第二营和屈占武连在营长芶肇修的指挥下迅速向前哨阵地发起冲锋。敌前哨阵地中百余名鬼子在我主攻团和熊德全敢死队的夹击下很快被歼灭。我主攻部队又乘胜向敌宿营地进攻,数路部队一齐冲杀,枪炮声、手榴弹爆炸声和喊杀声响成一片,经过半夜的战斗,敌人终于向北溃退。溃退的敌人正好撞到埋伏在九宫山北麓三九七团的枪口上。该营官兵正因被敌乘雾偷袭丢了阵地而负气不已,看见鬼子退了过来“你狗日的乘雾偷袭我,老子就要在雨中让你挨打!”一阵猛烈地扫射,打得鬼子人仰马翻,慌不择路的鬼子又翻身向西南方向逃走。指挥作战的陈德邵得到鬼子向西南逃走的报告,一边命令炮兵连长杨天笑调转炮口轰击逃敌,一边用电话通知景嘉谟团长准备在阳台尖袭击这股逃敌。杨天笑早有准备,立即命令十门迫击炮采用不同炮弹交叉发射打击敌人。顿时,照明弹、榴霰弹、燃烧弹在敌人逃窜路上不断爆炸,凤凰楼西南方向在照明弹的照耀下明如白昼。逃窜的鬼子在照明弹下如热锅上的蚂蚁东逃西窜,完全暴露。团长景嘉谟得到陈德邵的通知后,派出第一营官兵赶到鬼子逃跑的道路守候,看见鬼子进入伏击地,营长李道成大喊一声:“打!”随着几挺机枪一阵咆哮,部队乘机分路出击,打得敌人互相践踏,死伤累累,到处是尸体。一直打到第二天拂晓,这股敌人才在通城鬼子的接应下逃回通城。